坐在自行车后座的田橙橙抱紧韩云长的腰优哉游哉晃荡着两条小腿,六月的大山还没到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却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候,漫山遍野开满不知名的小野花,清风拂过,花香沁人心脾。
田橙橙闭上眼睛深呼吸,呼吸着属于这个时代最珍贵的后世用多少钱也买不到的清新空气。
她虽然穿到了物质匮乏的七零年代,被砸昏迷的开局还有点惨兮兮,但是她的小日子还是美滋滋,她没有什么系统空间金手指,但是她有小金库呀,最重要的是没遇到什么乱七八糟的极品亲戚,韩家也就三嫂的眼皮子有点浅,可也不算什么坏人,其他都是好人,因此,田橙橙就当自己是来这个远离尘嚣的小山村度假了。
田橙橙脑回路简单,本也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二十一世纪也已经没有了需要她牵挂的人,许是男主滤镜作祟,她就是莫名对韩云长有好感,对于现在的小日子也没有什么不满,怎么说呢,有点像冒险,她还挺期待接下来的生活的。
“停停停……云长哥哥你先停一下。”田橙橙揪着韩云长的衣服扯了扯,声音无比兴奋。
韩云长慢悠悠刹停车子,大长腿往地上一杵,视线颇为遗憾地从松开自己腰部的白皙小手上移开,扭头看小手的主人:“橙橙,怎么了吗?是坐得不舒服吗?”
田橙橙摇头,抱着韩云长的手臂蹦蹦跶跶,指了指不远处:“不是不是,你看那里!”
韩云长把车停在一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一簇火红的勒杜鹃:“你是想要花吗?”
田橙橙继续摇头:“不是,你往下看,那里有菌子,鸡枞菌,超好吃哒,我们快去采吧!”
田橙橙也想起来了,每年端午前后,南方的雨水特别充足,雨水过后正是野山菌野蛮生长的时候,她上辈子最喜欢这些大自然的馈赠,平时爬山或者去西南那边旅行最喜欢喜欢的活动就是捡各种菌子,虽然大多数菌种她都不认识,也怕吃了躺板板,可这是她最喜欢的捡过无数次的鸡枞菌啊,凭她现在五点二的视力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外婆的老家还有一个迷信的说法,说鸡枞菌是运气菇,只有运气特别好的人才能捡到鸡枞菌,田橙橙已经迫不及待往下走。
韩云长拉着她:“你小心点,先站着不动,我下去捡,不过橙橙,大部分的菌子都有毒,除了冬菇木耳,其他菌子很少有人捡,你确定这个东西能吃吗?”
田橙橙十分确定肯定地点点头:“不仅能吃,还特别好吃呢,你先去捡上来我再慢慢跟你解释。”
韩云长毫不迟疑,拿过挂在车头的尿素袋下去捡菌子。
田橙橙兴致勃勃:“云长哥哥你小心一点呀。”
韩云长点点头:“知道的,这条路我三岁就开始走,已经走过无数次。”
这条路上哪里有马蜂窝,哪里有鸟窝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一片原来有好多蛀掉的腐烂木头,这菌子应该年年都长,不过没什么人捡而已,而且菌子的保鲜期太短,可能晚几个小时就开败了,别人都不一定注意到。
这片菌子可真不少,韩云长足足捡了十几分钟才堪堪捡完,上来的时候扛着满满一大袋。
田橙橙早已经跑到一旁去捡野花,看到韩云长上来才漾着笑脸捧着刚采的野花跑回来。
“这菌子闻着味道是不错,不如我们先放这里,等回来的时候再取?”
田橙橙一股脑扔掉手上的野花,拿起几朵还没开伞的鸡枞菌闻了闻:“不行的,这个东西很娇气,说不定没等到我们回来就已经烂掉啦。”
田橙橙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云长哥哥,我还是第一次见品相这么好的鸡枞菌呢,你说我们能不能到镇上去把它们卖掉?”每一个都还没开伞,长得跟铅笔似的,正是它的最佳赏味期,田橙橙看着都流口水。
韩云长愣了下,不确定道:“镇上多半没人收,我们可以去县里试一试,也就多半小时的路程,不过不确定有没有人收,我只卖过冬菇和木耳,这片山里盛产冬菇和木耳,其他菌子大家不大看得上。”
田橙橙叹气,真是不识货啊,后世一两百一斤还要靠运气才能吃上的新鲜鸡枞菌,居然烂在地里没人吃,想想都心痛!
田橙橙爱不释手:“这么好的菌子,我觉得会有识货之人哒。”
田橙橙说什么韩云长都不会反驳,把另一只手上的东西递给她:“你再看看这个,这个东西或许值点钱。”
田橙橙目瞪口呆盯着韩云长手上拿着的比自己脸还大上两倍的黑伞,哦不,“这是,灵芝?”
她还是头一次见长势这么好这么新鲜的野生灵芝,上面的孢子粉都还在呢。
“是的,野生灵芝,估计几十年才能长这么大。”韩云长有些哭笑不得,那么大个东西他一直拿在手上,她居然没注意,一心只盯着那些不值钱的小灰菌,这可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田橙橙眉开眼笑,戳了戳灵芝腿:“云长哥哥,我怎么觉得它能换一辆自行车呀。”
后世的野生灵芝几千上万一斤的都有,就是不知道现在值多少钱。
韩云长失笑:“值不了那么多钱,但几十块是有的,咱们今天运气真好,鸡枞菌算是抛砖引玉,这棵灵芝长在树洞里,我捡光了鸡枞菌它才露出来。”
田橙橙用力点头:“嗯呐,我是幸运橙橙,出门捡到宝,云长哥哥,我们以后要多出门!”为了出门田橙橙也是拼了。
韩云长无比认同,这条路他都走了千百遍,从来没有捡到过灵芝:“我们家橙橙是小福星,黄六和奶奶都这么说。”
田橙橙笑眯了眼:“那云长哥哥赶紧带着你的小福星出发吧,我们要去城里赚钱啦!”
县城的钱袋子们瑟瑟发抖吧!
……
韩云长从分岔路口处走另外一条去县城的近道,总共差不到用了一个小时才到县里,亏得韩云长平时没少锻炼,身体素质不错,田橙橙坐得屁股都疼了,他踩了一个小时自行车就跟没事的人似的。
田橙橙鼓了鼓腮帮子:“咱们下次还是坐公交车吧,我屁股都坐疼了!”
韩云长还贴心地给她垫了一个厚垫子呢,不然屁股都得开花。
韩云长看着有些心疼:“是我考虑不周,咱们下次去镇上转车不会那么受罪。”
田橙橙也就随口吐槽两句,她的注意力马上就被七十年代的小县城吸引了去。
怎么说呢,彼时的县城没有车水马龙,也没有高楼大厦,就像老旧电影里的慢镜头,穿着灰扑扑服饰的人们慢吞吞地从镜头前穿梭而过,有清晨出门买菜的大妈,有夹着报纸赶路上班的大叔,也有背着绿帆布书包高高兴兴上学堂的学生娃……
总是就是满城烟火气,突然之间,田橙橙有点喜欢这个车,马,邮件都慢的人间。
“铃铃铃铃铃铃……”
突然一阵急促的单车铃声从转角处传来,破坏了这个美好的镜头。
单车上的人随手把一包东西塞到韩云长的怀里,小声说了句:“兄弟帮个忙,把这个送到葵花巷七号,少不了你的好处,锄禾日当午,记住了!”
说完也不管韩云长答不答应,他整个人屁股离座,站在自行车踏板上用力蹬走了。
韩云长反应快,迅速把东西藏怀里。
随后又是一阵急促的哨声和叫骂声,转角处冲出来几个带着警棍的人。
“站住,前面的人给我站住!”
“他妈给我分头分头包抄,别让他跑了!”
这些人像一阵风似的从田橙橙跟前刮过,转眼的功夫,所有的人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田橙橙:“…………”幻觉,一定是幻觉!
韩云长轻轻捏了捏田橙橙的手,小声道:“橙橙别害怕,那人只是个倒爷。”
田橙橙眨巴眼,她可是看过不少年代文的人,听韩云长这么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呀,她知道轻重,点点头什么也没问。
葵花巷算是县城高端商品的一个中转站,个人脱不了手的大物件,比如自行车手表风扇收音机这些十有八九通过那里中转,葵花巷作为中介负责联系买家和卖家双方,中间赚取一点差价,信誉一向不错。
其实葵花巷什么都收,只不过大家习惯了大件才往那送,毕竟在那里交易比较安全,小物件都直接拉去黑市交易。
半小时后,韩云长带着田橙橙敲响葵花巷七号的大门。
两长一短的敲门方式,像是某种俗成约定的信号。
田橙橙莫名有点兴奋,就是那种曾经在某本年代文里才看得到的场景居然能自己亲身上场体验一遍那种真实的参与感,这可是真-枪-实-弹的人生体验,比后世虚构场景强行入戏的剧本杀刺激多了。
看不到尽头的长巷,长满了青苔一不留神能让人摔个大屁蹲的青石板,瓦砾荟萃了一晚的露珠时不时掉下来一两滴,“嘎吱”一声,老旧的木门拉开,面相有些凶狠的大胡子哥探出头来,虽然巷口有人放哨,但他还是警惕地先往两边看了看,没头没尾说了句:“床前明月光。”
韩云长回:“锄禾日当午。”
田橙橙:“…………”为什么不是天王盖地虎上山打老虎!
胡子哥:“进来再说。”
韩云长一手牵着田橙橙,一手推着自行车进去。
胡子哥还是谨慎地左右看了眼才把门带上。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完得五六千字,但是要压一压上榜前的字数,今天先到这里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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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唯宁对程遇的了解仅限于年级第一和劳改犯的儿子。
程遇的父亲不知道犯了什么事锒铛入狱,因为他是劳改犯的儿子,被所有同学孤立,他永远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处,头发永远遮到眼睛以下,永远考第一名……
据说从来没有人看清过他的真实容貌,但是唐唯宁见过。
临近高考的最后一个月,晚自习的下课时间一天比一天晚,那是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唐唯宁被几个人拖进了巷子,马上就要被……她万念俱灰,已经做好了咬舌的准备。
程遇就在那个时候出现,他以一敌四打跑了所有人,雨水从他的头顶顺着他的发梢流下,他随手把面前头发拨到脑后,开口说的第一句是:“当我从来没有出现过,也当不认识我。”
借着闪电的光,唐唯宁记住了那张脸,冷、狠、绝,对得起劳改犯儿子的称号。
再次有所交集,是高考成绩放榜的板报:省状元程遇,J大法律系,第二名唐唯宁,Q大经济系。
再后来,他没有去报到,据说他父亲坐牢另有隐情,他为了寻找真相放弃上大学。
多年以后,唐唯宁大学毕业,埋头工作生生把自己熬成大龄剩女,架不住父母催婚参加了一次又一次的相亲,不知道为何,她就是忘不了那个雨夜里的那双冷狠绝的眼睛。
最后听到他的消息是噩讯,他死在了为父亲追寻真相的路上。
唐唯宁为这辈子也还不上欠他的那声“谢谢”而伤心落泪,谁知道时间回到1997年的仲夏,那一年他们刚刚参加完高考……
这一次唐唯宁不再退缩,托关系找到程遇的住址,站在老破旧的筒子楼门前用力敲门,房门开启,她对上那双冷狠绝的眼睛丝毫不觉得害怕:
“我不认识你,但我欠你一声谢谢。”唐唯宁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