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桃金娘坐在水池边晃悠着她半透明的腿，神经质地大笑起来：“瞧，你被我吓到了。因为他们说我忘记了到底是怎么死的——有时候我会重新站到这里来，再死一次，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

她幽幽地说：“不过啊……五十多年了，距离可怜的桃金娘死掉都五十年了，桃金娘还是没想起来到底是谁，是谁害死了可怜的桃金娘……”她的语气变得阴森凶狠起来，“是谁——是谁偷走了桃金娘的记忆，让她悲惨地困在这里……不能消散、也不能离开。”

幽灵逼近着佩格，她厚厚的圆眼镜几乎抵住了佩格的鼻尖，很快就觉得没劲儿了，桃金娘兴意阑珊地说：“一点意思都没有——小女孩，哼，小女孩。哎呀，桃金娘也有这样美好的青春呢！啊~桃金娘以前甚至还有一个朋友——可是她背叛了桃金娘，哼，桃金娘再也不理她了，她跟你一样也是个斯莱特林，这么大的年纪，就已经是一个狡猾的小骗子了。”

“你要是觉得寂寞的话，我可以多来陪陪你。”佩格忽然抬起头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忽然地，就像是风暴一样席卷了她的全身……桃金娘说她五十年都停留在同样的地方，无法消散、也不能离开，等待的朋友从未回头来看她……佩格莉塔第一次捡到日记本，日记本对她说你好，她因为意外事件陷入了沉睡，在醒来之后汤姆也没有责怪过她，平静地对她说，我一直在等你打开这本日记。在这里面的时间是没有流逝的，我感受不到这些。

对于活着的人来说，过去的时间是课本上一段枯燥的需要背诵的知识点，哪怕是佩格这样坏的记性，念上一百次、两百次，也能把那长长的一段话记住。可是就算念完了两百次，时间流逝了多久呢……它能够概括他们在原地停滞的时光吗？

好像是突然冲动之后做下的决定，佩格认为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来排解心中的情绪。

“这可是你说的~”桃金娘笑嘻嘻地说，她贴到了佩格的身边，小声地嘀咕，“你晚上来——晚上桃金娘最寂寞了，整个城堡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白天还有阳光，偶尔飞过来的小鸟，到晚上，连那些小鸟都嫌弃桃金娘——它们飞走了，一整个晚上都不会回来。”

等回到寝室里，潘西和达芙妮她们两个去魁地奇球场看斯莱特林训练去了，潘西总热衷于干这个，即使她对于魁地奇到底有什么分工都记不下来。寝室里只有佩格和薇琪，薇琪把帷幕拉扯了起来，里面只有一些幽微的光，看不清楚她到底在里面做什么。佩格也学着她的样子把帘幕扯得紧紧地，然后拿出了日记本——她才刚刚打开，就被拉扯进了汤姆的记忆里。

她的视角跟着那条经常在汤姆记忆里出现的小白蛇窸窸窣窣地从房间里钻了出去，十分熟练地在这些复杂的建筑里穿梭着。它前行的脚步忽然被人堵住了，它警惕地抬起头，看到了一名高大得有些异常的巨人。虽然他穿着跟其他学生一样的巫师袍，可几乎裹不住他的大块头，他明显地比其他人更高更壮，旁边有人叫他的名字：“海格，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年轻的海格把那条蛇抓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即使它在挣扎，依然粗暴地把它带走了。

记忆被吹散了，场景很快地进行变化着，阴森的树木拔地而起，在地面上落下了阴郁的影子，影子叠加在一起，落到了变得庞大的白蛇身上。它张开自己的嘴巴，嘶嘶地威胁着面前的蜘蛛，蜘蛛颤抖着，倒退着，黑暗笼罩着黑夜的禁林，恐怖的声音不断地回荡着。

“你这个该死的大家伙——我不允许你触碰我的宝贝！走开——你给我走开——”海格掏出了魔杖对准着它们对峙的方向，他发出了怒吼声。从他的魔杖里泻出来了一道刺眼的光晕，很快地冲向了汤姆养的那条蛇——刺眼的光让佩格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你应该认识他……鲁伯·海格，之前的猎场看守，你现在的教授——我和他曾经一起在霍格沃茨念书，他喜欢养那些危险的魔法生物……它们食量很大，只是学校里的饭菜经常不够餍足，所以他会放它们去禁林里去。我经常劝导过他，但反而被他发现了我养的蛇……佩格，好几次它差一点被他拿走去喂给那些动物吃掉。”

汤姆的声音在佩格的脑海里响起来。

“……这样不对。佩格皱了皱眉说，既然那是你的宠物，就是有主人的东西，那是偷盗！”

“我也是这样跟他说的。但是，佩格……虽然我没有告诉过你，但你的家长应该告诫过你，你知道他那样的人……拥有巨人血统的人通常都是顽固的。后来我的蛇不断地长大了，我只能把它放在禁林里去，没想到这又被他发现了，他为了保护他违规喂养的动物们，伤害了我的宠物。”

“我知道你无法轻易地相信我，毕竟这都是我的一面之词——可是，佩格，如果他真的伤害到其他的，任何与我无关的人呢？你曾经见过的桃金娘，你们约好了晚上见面，你去陪伴她对吗？你甚至会对五十年前的幽灵产生怜悯的情绪……那如果你知道了害死她的凶手呢？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我觉得你需要看看事实真相是什么——”

汤姆·里德尔给佩格展示了他另外的几段记忆，桃金娘的死让霍格沃茨几乎濒临关校，汤姆私下去找海格让他自首，但是被他拒绝了，正如汤姆所说的那样，他十分顽固，从不认罪。直到他豢养的那只大蜘蛛从箱子里跑了出来。

可是佩格的心又开始摇曳……她认识鲁伯·海格，佩格一年级的时候不小心迷路走到过禁林的边缘，那个看起来粗鲁的大块头还很高兴地让佩格摸了摸他养的嗅嗅，虽然最后佩格被偷走了亮晶晶的发卡。

“你无法信赖我，佩格。”汤姆·里德尔下了结论，“为什么呢？我经常感到好奇，你看，佩格，除了你的家人之外，我是你的第一个朋友……陪伴着你长大，听你诉说你的忧虑、你高兴的事情、也把我所知道的尽数告诉你。是这样吗，佩格？”

“是……”佩格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但是……”

“但是——”汤姆抓住了这个转折点，声音变得更轻了，轻得几乎有些不敢置信的脆弱，“你愿意相信盥洗室的幽灵……愿意相信只见过一面的混血巨人，因为他让你抚摸过他的嗅嗅——可是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我的记忆会造假吗？我的佩格……我在日记本里待了很漫长的岁月……我哪里都去不了，只能不断地看过去发生的事情，经过反复地擦拭，才依旧亮洁如新。它们不会出现错漏，我未曾记错过过去的任何事情，因为这是我仅剩下的东西。”

“你总觉得我有所隐瞒……那你想要看什么？关于我的一切都是为你平摊开的……它们一直都像是你手上的日记本这样，随你喜欢，随你高兴翻到任何一页，你随时可以这样浏览我的一生。”汤姆·里德尔要比幽灵更隐形，佩格触摸不到，即使看到也是过去的记忆，他活在五十年前，他的年代里。

“对不起，对不起汤姆……”佩格离开了汤姆的记忆，从这个学期开始就产生的惶恐不安在一瞬间压垮了才十二岁的小女孩，她永远生活在阳光里，被爱包围着，可是在梦里的时候，周围的爱是真空的，梦境里的汤姆冷酷又不动容，做了许多坏事，而陪伴着她的汤姆，分明没有试图伤害过她。她对其他人不吝啬自己的爱，可是总是对汤姆太苛刻了——抱有保留、不安，不想被他的思维牵着走。为什么她不好的地方反而会伤害自己最亲密的朋友？

佩格莉塔眼泪不住地淌流下来，她抱着膝盖呜呜地哭了出来，她不想让室友听到，所以只是轻微地耸动着肩膀。她觉得自己无法呼吸，好像也不需要呼吸，莫名的情绪开始撕扯着她……原来悲伤是这样的事情，让她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快乐的能力。她的心变得像是枯玫瑰一样松脆，被践踏过去会发出像是咬碎饼干一样的咔嚓咔嚓声。

日记本摊开，她的眼泪不断地滴落在纸张上，很快就像是墨水一样被吃了进去，了无痕迹。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佩格带着脆弱的哭腔难过地说，“我不应该一直怀疑你不怀好意——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怀有疑虑。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我会原谅你的。原本被泪水模糊的纸张上，浮现了这么一行字。

她哭得累了，就这样枕着日记本睡着了，斯莱特林的寝室里没有自然光源，只有一些微弱的月光洒下来。月光从未改变过……五十年前的月光依然照耀着五十年后的人，曾经照耀过的地方，曾经照耀过的人，又重新来到了这里。

月亮会问，怎么又是你们呀。

月亮会说，不要难过了，因为眼泪的苦的。

模糊的月光裹着滚圆垂落的泪珠，仿佛也是借着太阳光自转的小型月亮。

汤姆·里德尔永远停泊在这里，到现在他也经常会继续凝视着他生活了许多年的霍格沃茨。伏地魔可以飞跃死亡、飞跃到任何他想要抵达的角落，可是他不一样，魂器最初的割裂分离的时候，他就像是琥珀里的秋虫一样，被树脂包裹在了这里。

他能够感受到每一次她写字的情绪，她写了什么，甚至她的想法都很好猜测，年幼的佩格莉塔的心思跟最初的小蛇一样单纯，也好控制。更何况他们还有更加紧密的联系……可是在眼泪浸透着纸张，透过来陌生的，像是苦杏仁一样的味道的时候，他猛然地发现……在过去的许多年里，她跟在他的身边，并行走过荒原、雪地、草原、爬行过人类的尸首，可是他从未见过佩格莉塔流泪。

他不后悔，也不会动容——这是他的一环，从他被割裂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等待发挥作用。湿润的东西浸染过……流过他，苦涩的味道，萦绕着他。因为哪里也去不了，在水分渗透进稳固的区域时，会跟他一样更长更久地驻扎在此地，困扰他。

眼泪是什么……是蛇陌生的血、无色的血，被割开之后，于是汩汩地开始流淌，合上眼睛——伤口就愈合了。

作者有话要说：重要一章（？）之后要搞一些格兰芬多方面的铺垫了，老伏一段时间隐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