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上了楼梯，佩格就像浸泡在水里一样迟钝地迈开左腿和右腿，她爬上了最后一层台阶，心里还在想休息室的事情……又有人被石化了，之前是叫克里维？还有一只小猫？也有幽灵……她记性总是不好，他们都是一些她不太认识的人，听到了他们被石化的事情，她想起来的是小时候第一次看到雕塑，雕刻得实在是栩栩如生，她还以为是人类！用芭蕉叶给雕像先生遮了半天的太阳，才被瑟吉欧告知那里面不是人类，而是空空的石膏。后来佩格去美术馆看了石膏，原来它们长成这样。

……格兰杰被石化了。格兰杰……佩格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她去翻看自己的作业本。在天文课的笔记上面，看到了一段关于猎户座和天蝎座的内容。里面一个错字也没有，全都被纠正了过来。佩格为了防止自己忘记，在下面批注着帮助自己做笔记的人，哪一段是茜茜说的，哪一段是赫敏说的——赫敏。赫敏格兰杰。

她总是很难把别人的姓名和脸连在一起，也总是记错他们是谁。在她的心里，人类是具象化的一些记忆碎片，而不是一串没有规则的字母。

被石化的人……不是艺术馆里的石膏雕像，不是埋着头沉思的思考者、也不是断臂的维纳斯……不是她所以为的神话传说里构架出来的虚幻故事，是赫敏，是她的朋友；是一节在格兰芬多塔楼上的天文课，是一本很厚重的英文辞典，是落在她掌心里飘飞的猫毛……那都是赫敏……

佩格翻开了日记本，她蘸了墨汁很用力地在上面写着：这一切都不一样！

怎么了，佩格？

赫敏被石化了！佩格写着，你没有告诉过我。

这是必要的牺牲。汤姆的回复很快就浮现了出来。

佩格注视着那个单词，逐渐觉得它不是一个能够让她理解的状态，而变得支离破碎，并且陌生起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会导致这种后果……从一开始，汤姆只是说他需要出来，想要变成脱离日记本，可以自由活动的人类。她想，我应该帮助我的朋友。

这一切都稳步地进行着，她也感受到了汤姆的力量逐渐恢复了，他很快就不需要被困在日记本里，能够跟她一样触摸到真实的世界了，而不是由她讲述给他听。可是没有人告诉她，需要付出这种代价。

赫敏不行。佩格写着。

为什么？

因为她是我的朋友。

朋友？一个单词凌厉地展现在了日记本上，哪怕文字是不带情绪的，佩格也好像能听到汤姆的冷笑声。

但很快这种阴鸷就消散了，他好像又重新变得温和起来，他甚至可以说友好地询问佩格：那你准备怎么拯救你的朋友？佩格莉塔……你看，我也是你的朋友，我需要力量。你想要怎么帮助我？如果不是格兰杰，也会是其他人，那么——你就去帮我寻找这么一个替代品吧。

佩格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她也说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

可是汤姆就好像并不准备得到佩格准确的答复一样，立刻出现了另一段文字：这一次你没有反驳我，你正在思考，对吗？你正在搜寻……找谁来替代你的朋友呢？对，你根本就不在乎，除了你朋友之外的人，切实地跟你产生联系的人之外——你漠视着其他人的死活，从最开始……从最开始你就是这样做的，这样的思维一直维持到如今，你跟我没什么两样。

这不一样。

这是必要的牺牲。汤姆又重复了一次，你思考用谁来替代格兰杰的时候……你的脑袋里出现的任何一个人的名字……都代表你准备牺牲掉他们，来置换你的朋友，不是吗？

佩格不想顺着汤姆的思路走下去，她写着：我当时根本谁也没有想。

但如果我持续地逼问你，让你一定要说出一个名字来，否则我就让蛇怪把格兰杰杀死——相信我，佩格……最后你还是会拿出结果来的。

避无可避。佩格想……她完全被汤姆逼到绝路上来了。她如果现在依然选择抵抗他，毫无疑问，他就会让这种假设变成事实，他会立刻逼迫她来选择，让她一定说出一个名字来。甚至这种妥协可能都没办法让赫敏得救，他是指定规则的人，当然随时可能反口。

他只是想要她说出口，让这种意识……深深地篆刻在她的心里：她不是无罪的。

可是佩格觉得莫名其妙……如果她是那种把对错看得很重要的人，她一开始就不会偷偷把这本日记本藏起来——在二年级开学的时候，也不会听他的话把假的日记本寄给德拉科……从一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建立在不好的基础上。可是汤姆总是试图不断地证明，她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坏……更像是要用这种坏的联系牵绊住她，告诉她……你别想要真正走在阳光下。

是什么让他产生这种不安？汤姆会觉得不安吗？他可能有这种情绪吗？他冷漠地威胁着她——现在还在拿她的朋友当筹码，哪怕他没有真正的形态，也能够用语言文字凝实成一把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

汤姆，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那就告诉我，你是不是在骗我？佩格写着，……其实很多时候，我都不在乎被朋友骗啦。薇琪在对我说谎、达芙妮和潘西她们前几天还对我闪烁其词，为什么心虚呢？我问她们，她们都说是我多心了。如果人太追根究底，会很累的！我一直是这样想的。可是现在我想知道……赫敏不是你最后目的，对不对？

佩格一直感觉思考是很麻烦的事情！模模糊糊地跟着直觉走，不管是做对了被夸奖，还是做错了被责骂了，只要她稍微迟钝一些，它们抵达自己内心就会很慢，把一把锋利的箭射到水里……总会变得乏力，它们就不会伤害到他。

可是……她现在不想这样了……她所漠视掉的，这个学期所有的异常，那些脸上蒙着雾气，名字模糊不清的受害者……现在变成了她所认识的朋友。他们不是模糊的石膏雕塑了，而是活生生的人。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做错了。而更罪无可赦的是，她没有办法觉得后悔。

因为再给她重来一次，在同等条件下，她还是会刻意无视掉朋友的异常举动……不在她眼前发生的事情，就是不存在的。

佩格猜不透汤姆是怎么想的，虽然她对他说，希望他能够说实话。可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坏朋友从不坦诚，他可能编出一百个谎言来挟持她——但没想到他这一次他的武器是真话。

佩格，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告诉你吧。

汤姆甚至承认海格的事情的确是他欺骗的她，给哈利看的也是同样虚假的、拼凑起来的记忆。如果他们能活着从禁林里出来，他会故意诱导他们到密室里去，让他们发现斯莱特林密室的秘密。而密室只有哈利能进得去——因为只有他同样是蛇佬腔。

为什么要哈利去密室？佩格不解。

杀死他。两个单词鲜明地展示在了纸页泛黄的日记本上。汤姆看不到佩格的表情，可是他足够了解她，知道她现在不会觉得恐惧……而是在思考怎么让他改变想法——太可笑了，但她一定会试图这么做，即使知道会徒劳无用。

为什么？佩格写道，只要你能出来，这不就够了吗？

我很贪婪，我并不满足这样触手可及的胜利——佩格。汤姆回答，如果不是因为捡到日记本的是你，也许我更早就能做到这一切了。

我觉得换个人可能会直接把你泡进马桶里。佩格不高兴地说。

……你没有把日记本丢进鱼缸吗？汤姆写了一半，佩格就忽然关上了日记本。她没有继续写字了，而是把日记本丢进了寝室里的鱼缸。潘西都被她吓到了：“你做什么？”

佩格看着浸泡在鱼缸里的日记本，本正经地回答潘西：“我的鱼出来太久了，现在想进鱼缸里冷静一下。”

“……”潘西认真观察了一下鱼缸，决定好心地给鱼缸里撒点饲料，“它还吃什么？”虽然这是神奇的魔法世界，但她确实没有养过长得这么奇怪的鱼。

“它——”佩格咬牙切齿地说，“什么都吃！吃墨汁、雨水、还有人的眼泪！”在潘西还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她穿上了衣服，潘西在后面喊着，“都快宵禁了，你去哪？”

“我有事情要做！”她的声音从狭长的楼梯里，远远地飘进来。

汤姆……太可恶了。她心里想。总是不坦诚的人，偶尔说一下真话也是带着目的的。他太了解佩格了，如果他一直用谎话欺骗佩格，不让她知道任何真相。不让她触碰到“事实”，她就不会去思考对错。

可是他直接告诉了佩格，他要杀死哈利。无论她的选择是漠不关心地，任由汤姆的计划实施……那么她就背叛了她的朋友。如果赫敏的事情她在内心里还能推脱自己是不知情的，那么汤姆已经把计划告诉了她，她没有任何可以搪塞的余地。

她根本不记得去格兰芬多塔楼的路……她只能求助于还在夜晚活动的蛇，那条之前跑来围堵德拉科的小红蛇，它嘶嘶地说，你要去哪里？我可以帮你哦！但是你要帮我把如意郎君找到，只因为在蛇群了见了他一眼，我就再也忘不了他的容颜。

好！你先帮我找到茜茜在哪里。佩格把那枚呕吐糖给了它，让它嗅了嗅，它晃了晃尾巴，很得意地说，跟我来好啦！

还没有到宵禁时间，塞茜莉亚还没有回去，她正跟桑妮在散步着往格兰芬多塔楼走。看到匆匆忙忙过来的佩格，她们都有些奇怪：“怎么了佩格，怎么急急忙忙的？”

“哈利——我有事要找哈利！”佩格气喘吁吁地说。

“我刚刚才看到他，应该没有走远。”桑妮说。

她们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是本能地相信朋友。桑妮去把哈利叫了出来，哈利眼镜都没戴好，疑惑地问：“佩格，你有事情找我吗？已经快到宵禁时间了，待会……”

“别管那些——”佩格罕见地打断了他，她鼻子有点酸……要说出来，就意味着她承认自己做错了事情，承认了她对于那些被石化的人的漠不关心，就像是承认汤姆所说的，她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她的朋友，她心安理得地选择了漠视。

“海格不是凶手。”佩格说。

“这些我们都知道了，我们还正准备告诉你。”哈利说，“你别着急，慢慢说。”

“珀西来了——”原本在望风的桑妮张望着，有些慌乱地说，“你们快一些！”

已经来不及把来龙去脉说出来了，佩格只能抓住哈利的手：“蛇怪、是蛇怪让赫敏石化的……”

“你们在做什么？已经宵禁了。”珀西拎着灯过来，看到了佩格，他刻板地说：“你应该回去了，否则我现在就告诉你们院长了。”他毫不容情地拉扯着佩格的袖子，想要把她从哈利身上扯下来。

佩格不断地回头，对哈利说：“还有——不要去——不管我遇到了什么，都不要去！他要杀了你——”

她已经做好准备承受汤姆的怒火了……他可能会再也不理她，也不会信任她。世界上没有两全的事情，如果她选择了一方，就要承受失去另一方。可是她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朋友因为自己的漠视而死去……这种事情不能再次发生了。

可是最可怕的不是汤姆的怒火……而是一切如常。她把湿淋淋的日记本从鱼缸里拿出来，他甚至没有生气……他依然欢迎佩格进到日记本里，这里什么人也没有。汤姆记忆里的霍格沃茨经常是空荡荡的夜晚，好像他记忆里有着无数个这样的夜晚。

他甚至对佩格笑着，那种胜券在握的笑容：“做得很好，佩格。”

“什么？”佩格不理解，他说得好像是她在什么时候完成了他的任务一样，这种蕴藏在他笑容之下的不安定正在涌流着，她的身体在日记本里变得僵冷。她想要阻止汤姆继续说下去。

“……你看，我们总是能够配合得这么默契。以前你就做得很好的事情，这一次不是依然很娴熟吗？”他又在提起佩格不记得的事情了，汤姆里德尔握住了佩格的手，他似乎感觉很有兴致，“你在害怕？”他的声音变轻了，“你在害怕我继续说下去？”

“你看——我需要有人告诉哈利波特，你应该怎么走到密室里来。你就告诉了他。这次甚至不是我控制的你……你无需要我控制，也能够更好地完成我计划的事情……这都多亏了你那次对我们伟大救世主的鼓励……”汤姆漫不经心，语气温柔，“……我是证人，我证明这不是哈利做的……啊，佩格，哪怕是我在当场，也不可能做得比你更好了，你甚至把邓布利多都骗了过去。他们都相信了你的话，尤其是波特——从那以后，他就把你当成了朋友，不是吗？”

“来歌颂你们伟大的友谊——佩格莉塔，救世主的朋友……多疑的谨慎的人可能会怀疑一本来历不明的日记本到底会不会说谎。可是他们会相信他们的朋友——这让你毫不费力地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我怎么会对你发火——我应该给你奖赏。”

“我不需要！”佩格想要推开他，可是发现现在他的力量已经恢复了许多……汤姆不再像是之前那种虚幻的幽灵，他拥有了更加凝实的身体，浓浓的压迫感让她难以呼吸。他的声音还在源源不断地灌进她的耳朵里，即使她拒绝接收——可是总还能清晰地听到。

不能逃避……佩格想，一旦逃避，汤姆只会更过分。

可是思绪都变得支离破碎起来，她现在才二年级……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一直平和地被爱着。十几年里最波澜壮阔的事情可能就是捡到了这本日记本，被卷进了这场复活的阴谋里。她所遭受到最大的风雨都是他带来的，故而他总能知道她的视觉盲区是什么。

她只能勉强拼凑出语言来抵抗他，哪怕微弱、渺小，但它存在：“他没有理由走进你的陷阱里，我已经——”

佩格停住了声音。

汤姆按住了她，低笑了一声：“怎么不继续说了？”

“……我说过，佩格，你很聪明，只是你经常不愿意思考。”

“你也意识到了对吗？你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真诚地告诉他的事实，不就是最好的陷阱吗？”

佩格没有躲避汤姆的眼神，这让他不满……他要抓住更多，让她破碎，怎么可以继续站在阳光下面……像是随时会在寒冷的冬天结束之后融化的雪——她不止一次这样融化。

汤姆里德尔手指很冷，但他还死死地抓着佩格，不愿意放手，他垂下头，抵住佩格的额头，脸上的表情越扭曲、阴鸷，声音却很柔和，好像真的是在夸奖她：“你宝贵的真诚，骗过了所有人。”

“哈利波特想不到，邓布利多也想不到——”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我们是一伙的，佩格。”

作者有话要说：一些不安定的，想要反复确认的汤姆（？）虽然这个确认方式，普通人可能承受不起.jpg

想要打他的时候默念：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jpg加加油努努力，日记本快GG了（？）珍惜这段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