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四面开阔,三面都可以望见江景。
年轻男子凭栏而立,却站在亭子一角,并未站在视野开阔处,显然不想让人来打扰。
玉琢轻咬下唇,暗暗给自己鼓了劲,厚着脸皮上前了。
她特意放柔身段,脚步缓慢,显出自己柔弱姿态的同时,还能寻着机会悄悄瞄一瞄这男子相貌,瞧瞧是不是太子殿下。
可那男子生得颇高,又站在那里,玉琢不好直接抬头去瞧,只能微微垂着头,偷偷瞄上两眼。也是这凉亭开阔的功劳,玉琢虽然未曾抬头看那男子样貌,却远远瞧见了他褡护下的一小截贴里。
倏然间,玉琢眼睛一亮。那贴里,是黄色的!
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勋贵世族,都不可穿黄色衣物,只有皇室宗亲才能穿。
玉琢心中已然确定,凉亭中的这男子,必然就是太子殿下。
她压抑住内心的激动之情,飞快在脑海里琢磨着该如何同太子殿下搭话。
吟风弄月?初次见面会不会太刻意。临江奏曲?她现在可没带什么乐器来。
思来想去,还是逼着太子英雄救美来得妥当。太子殿下不是喜欢娇媚柔顺的女子吗?届时她嘤嘤一哭,朝太子殿下怀里一歪,这事儿不就成了八分了吗!
上凉亭得经过一处石阶,玉琢看着那石阶上凹凸不平的痕迹,差点没高兴地笑出来。这真是瞌睡遇到枕头,求之不得!
下一刻,玉琢就轻呼出声,姿态优美地“跌”倒在了台阶之上,伸出新点了丹蔻的柔荑抚摸着自己的脚踝,故意娇滴滴地喊道:“青枝青柳,我,我怎么起不来了呀。”
那声音比之平时,轻柔娇媚了十倍不止,哪怕是青枝青柳听着都有些麻酥酥的。
青枝青柳迅速明白过来,这是小姐使的小花招。
两人赶忙凑上前来,言语里俱是关切:“姑娘,您这是崴到脚了。”
玉琢假意吃惊:“那,那可怎么办,你们快些扶我回去,让府医来瞧瞧。”
“哎呦我的好姑娘,崴了脚不能随意走动啊。”青枝青柳也故作焦急,装模作样地四下环视一圈,眼神落在了凉亭中的年轻男子身上。
玉琢也随着她们的视线,光明正大地去瞧立在那里的太子殿下。
这一瞧,玉琢可算明白为什么太子极好认了。她哪怕认不明白人,也敢打包票说,眼前的男子是她除了自己和娘亲之外,在这世上见过最标致的人物。
他轮廓分明的宛如刀削,薄薄的唇瓣轻抿成一条直线,肤色不算十分白皙,却莫名有种男儿气概,气度非凡。
挺直的鼻梁两侧是一双微微上挑的深邃凤眸,此时正意味不明地凝视着自己。
玉琢心跳都漏了一拍,差点以为自己生了什么病。好在她敛了目光后,心跳就恢复了正常,连刚刚见过的那张俊逸非凡的脸庞都记不得了。
还好还好,她还是她自己。玉琢暗自松了口气,刻意轻咬下唇,做出一副羞涩扭捏的姿态来。
青枝青柳已然到了那年轻男子面前,哀求道:“这位公子,我家姑娘崴了脚,行不得路,我们二人又抱不动她。能不能劳烦您将她背到国公府的府医那里,长兴侯府必然感激不尽。”
玉琢默默赞叹了一番青枝青柳的机灵。又能给太子殿下同自己接触的由头,又能表露出自己的身份,解了太子殿下的顾虑,她们怎么这么会说话呢!
果然,听了这话,适才还在观望的太子殿下抬脚便朝玉琢走了过来。
玉琢以为太子殿下要俯身抱起自己,正准备红着脸推辞一番,就见这一高大的身影掠过了自己,直直地向一旁去了?
做为燕都第一美人,她长这么大,到哪里不是被人捧着护着?年轻男子莫说同她说话了,哪怕被她瞧一眼都要奔走相告,恨不得大肆庆祝。
她深吸了几口气,正告自己,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点小事儿算得了什么?她可是要母仪天下的人,不能被就这么被击垮。
谁让人家是太子殿下呢,龙子凤孙,未来的皇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眼睛长脑袋顶上也正常。
胸口几个起伏后,玉琢的神色恢复了正常,她又装起了柔弱来:“青枝青柳,搀我回去吧,我的脚痛便痛了,别惹人厌烦就好。”
说着说着,声音中居然还带上了几分哽咽。
她家姑娘真是能成大事啊!这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太子殿下都视而不见了还这么兢兢业业。
青枝青柳佩服不已,左一个右一个搀起玉琢,作势要朝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玉琢见太子殿下仍旧不回头,着急万分。她好不容易才能见太子殿下一次,下次相遇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怎么能不好好把握机会?要是做不成太子妃,她就绞了头发,去庙里做姑子去!
她咬着下唇,飞快地瞅了一眼太子殿下所站立的地方,那块离台阶并不很远,想来是要等她走了后再上去观景。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了。玉琢心一横,闭上眼睛,使劲朝那边摔了过去。
这次,她终于得偿所愿,倒在了太子的臂弯里。
玉琢缓缓睁开眼,故作惊讶道:“公子……”
声音软糯甘甜,只要这人是个男人,绝不可能没有反应!
听见这声音,英俊的男子微微挑眉,总算大发慈悲,动了动了他的薄唇,沉声道:“起来。”
不会吧?她都这么舍下身段了,没理由这么对她啊。莫非太子殿下真的不是男人?
玉琢收起心中的不甘,柔柔弱弱地想从太子殿下伸出的臂膊间起来,结果因胳膊腿儿太细,使不上力气,又跌了回去。
她抬起头,可怜兮兮:“公子……我,我起不来啊。”水光潋滟的眸子里尽是柔情,要是寻常男子,早已溺毙其中。
祁宸晔活了二十多载,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直白大胆的小娘子。
他生母与父皇并无什么感情,有了他后便一心教导他,从不让他沾染脂粉。后来生母去世,祁宸晔养在了淑妃膝下。淑妃对他不咸不淡,祁宸晔更不能出一点差错,惹养母厌烦。
没过多久,父皇为让他避过争储之祸,命他在外游学多年,不得回京。祁宸晔再没有什么机会能接触到年轻女子。
没想到他刚一回来,就遇见了如此胆大妄为的女子!
真是岂有此理,成何体统!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这女子根本没有崴到脚,从头到尾都是装出来的。
她倒是演得惟妙惟肖,可身边那对双生丫鬟却早早露了馅。哪有主子摔了,丫鬟还等着主子出声询问的?这种不长眼色的丫鬟,哪怕在寻常人家,也该发卖了去,更何况她们还是一等侯爵长兴侯府的人。
祁宸晔还真有了两分好奇,这等不知礼数,随意往外男身上靠的女子,究竟是长兴侯府的哪个姑娘?他日后可要记着些,让两个未成婚的哥哥们避着。
想到此处,他也不急于推开这女子了,反而出声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就说嘛!怎么会有男子面对自己这般绝色还不动心。适才一定是太子殿下内心纠结了一番,终于决定舍去面子,主动询问她的姓名。
“我,我叫薛玉琢。”
玉琢刻意放柔了尾音,“玉琢”两个字软绵绵甜丝丝的,仿佛能拧出糖汁儿来。
她鸦羽般长睫扑闪扑闪,敛去了狐狸眼中的诱人风景,只是那粉嫩的耳垂和后颈,仍旧显出了女子的羞涩。
祁宸晔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居然还会有人往自己的耳垂和后颈搽胭脂。
雪白的肌肤离自己不过尺寸间,祁宸晔一眼就能望到她皮肤上细小的一层绒毛。微微恍惚间,差点没听见她说的话。
待回过神来,祁宸晔心中不免惊诧万分。
他尽管离京多年,但也听说过燕都第一美人的名号,还是从他那才气非凡的六哥康王嘴里听来的。
说燕都第一美人薛玉琢容貌非凡,才气过人,更是冷若冰霜的高冷美人,极少出门,从不见客。
现在赖在他身边这位小娘子,容貌非凡倒是真的,可其他几点,尤其是冷若冰霜,祁宸晔可一点都没看出来。
到底是他六哥康王的讯息有差错,还是这小娘子原本就生了两副面孔?
不过,无论是哪种原因,都与自己没什么关系。
祁宸晔不着痕迹地将玉琢推到她迎上前的丫鬟怀里,转身想要离开。
玉琢哪里能放?他既然打听了姓名就是对自己有意,此时不一鼓作气趁热打铁,更待何时?
“哎呀!公子!我适才不留神,把口脂沾在您衣衫上了。”
玉琢矫揉造作地拧着锦帕,做出羞涩的模样,小心翼翼道:“您穿着这衣衫实在不体面,要么您换了它,我重新赔您一件?”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祁宸晔要是再听不出来这女子的企图,真是白长了这么大。
身为女子,也太不矜持了!祁宸晔沉着脸,脚下没有丝毫停顿,大步离了凉亭。
青枝青柳望着那高大的身影渐渐消失,心疼地望向自家姑娘。
玉琢先前已经气过了,此时见太子殿下又不理她,反而更激起了她的胜负欲。
“青枝青柳,画像易失真,你们得记住他的容貌。”玉琢叮咛道,眼里闪着志在必得的光:“下次再遇见,咱们一定要将他拿下!”
她薛玉琢,一定要母仪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改得我头皮冒烟,呜呜呜,看完这章的宝宝留个爪爪吧,需要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