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梦看着林南枝乖乖坐在火炉边吃饼。
他动作不疾不徐,甚是赏心悦目,林清梦内心突然升起一股投喂心爱之人的满足感。
她内心道:原来颜值真的可以当饭吃!
林清梦感叹完,开始处理那些猪下水和内脏,先用清水将表面的污垢清洗干净,然后用细沙揉搓,最后用加了盐的面粉搓洗,反复好几次直到没有任何异味。
再加上之前在杂货店买的八角桂皮香叶陈皮等香料一起卤煮,一个时辰后香喷喷的卤煮就可以出锅了。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得去山上找些木材做两副碗筷。
原身的母亲就是靠打猎起家的,虽然后来去城里开了皮毛铺子,原身也自小跟着学了一些打猎的本事。
家里捕猎用的弓箭和长刀都在,还有一些圆渔网。
山中除了有野味,更多的还是猛兽,一般的猎户都是组队前往,原身胆小,只敢在山脚下打些山鸡,
林清梦想着今天做工买了粮食,暂时解决了吃饭的难题,她并不打算去深山冒险。
她拿柴刀去离家不远的地方砍了一棵大小合适的树拖回来,不一会儿就削出了两个小菜碟。
今天她打算吃卤煮,弄些蘸料碟也可以将就用。
这样想着,林清梦又做了几个大一些的装菜盆,筷子也削了好几根,再拿到磨刀石上打磨抛光,略有些粗糙,但是吃饭不成问题。
林南枝吃完馍馍后,倚在门框边,凝眸看向院子。
细长树枝杂乱的堆在地上,那些被藤条抽打的不堪回忆涌上脑海。
林南枝害怕得有些颤抖,但还是注视着院子里的林清梦。
敞亮的月影下,林清梦侧对着他坐在板凳上,衣袖挽起露出手臂上劲瘦健硕的线条,侧脸俊美刚毅,真像活在梦里的俊毅神君。
受她折磨这么多年,以往只觉得她是那吃人的恶鬼,面目可憎,没想到她居然有这般俊美如神明的身姿。
林清梦终于将碗碟和筷子削好,抱起满地的残枝碎叶走向厨房。
林南枝看着她怀里的树枝本能的害怕,想蜷缩起来忍受虐打。
可是她只是笑着轻轻的掠过,然后走到灶火边将折断的树枝尽数扔进火焰中。
林清雪掀开锅盖,大量水蒸气扑面而来,转头看着林南枝,笑着道:“南枝,你闻见了吗?好香呀。”
林南枝低着头走近,熊熊的火光暖暖的映照在他的侧脸上,清冷的神情也柔和起来。
他低声回应:“是呀,好香。”
他已经很久没有闻过这样的香味了,也许久没有这样暖和过了。
林南枝煮了少许的青菜粥,林清梦还做了辣椒蘸碟,蘸着卤好的大肠、鸭肠和其他内脏吃起来非常香,各种鸡、鸭货炖煮了一个时辰,软烂入味,猪大肠也没有任何异味。
这是她到这里吃的最舒服的一顿饭,香辣过瘾。
就是林南枝被辣得眼泪直流,她不停给他夹菜,还不忘哈哈嘲笑他吃不得辣。
在一阵欢笑中两人都吃得腰粗肚圆的。
两人吃完后,林清梦让林南枝去敷身上的伤,她一个人将厨房收拾干净。
月上枝头,林清梦洗漱好后,终于爬上了阔别好几个时辰的床铺。
“诶。”林清梦舒服的喟叹。
刚买的棉被柔软又厚实,还有碎布头做的枕头,软乎乎,热烘烘的,等一下怎么热烘烘的。
原来是林南枝乖巧的暖了床,但他此刻却贴墙缩成一小团。
林清梦轻声问道:“身上的伤还痛吗?”,翻身将林南枝清瘦的身躯拉进怀里,这床不大,贴着墙壁很冷,再说这可是她的未婚夫郎啊,抱一下怎么了。
合情合理。
这夫郎孩子热炕头的究极梦想指日可待呀。
林南枝躺在温暖的怀抱里却全身僵硬,回过神来结巴道:“不,不疼了。”
林南枝震惊得难以呼吸,还从来没有人抱着他睡过觉,她以前都是嫌弃他肮脏不堪,连跟他说话都嫌恶。
她低头附在他耳边,低声道:“那就好,晚安,南枝。”
说话间,她喷薄而出的热气扑向林南枝敏感的耳后雪肌,滚烫着染红了纤细的脖颈。
林南枝看着无边的黑暗,却感觉心底照进了一缕温暖的光,引得心脏砰砰直跳。
僵直的脊背在她滚烫的体温里渐渐融化,他明亮的眼眸在漆黑的夜里无人察觉。
一般人不吃辣椒,只有吃不起盐的人才会吃这种辛辣之物代替,林清梦以前连辣椒味都闻不得。
第二天,林清梦醒来,看见床边的桌子上摆着一碟青菜粥和一盘加了辣椒的炒卤味。
香味十足,难怪她梦里直流口水,特别是那卤味上的红辣椒,在这深秋时节,吃下去保准开胃暖身。
她起床去厨房打热水洗了一把脸,到院子里漱口时看见林南枝正在搓洗衣服。
林南枝坐在清早的院子里,远处是朦胧的薄雾,他瘦削的身影隐约在一片烟波里,乌黑柔顺的青丝垂下,遮住苍白清丽的侧颜,脊背消瘦单薄。
穷人的衣裳都是粗麻布,洗起来特别僵硬粗糙,一般人都不会用手直接搓洗,而是加了皂荚用木棍捣洗衣服。
但原身根本不把林南枝当人看,硬是要他用手洗。林南枝每次洗衣服都洗得双手皮开肉绽,麻衣的污渍难除,他连块皂荚不能用,若是衣服洗烂了还要遭受毒打。
在记忆里,林南枝就像不会感到疼痛般任原身虐打,像个木偶缩在地上等她打累了,再爬起来躲进厨房的角落舔舐伤口。
林清梦轻轻皱眉,这样的默默忍受一切的林南枝,让她心疼到无以复加。
出生是他无法选择的,悲惨的命运也不是他能反抗的,他一直在默不作声的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摧残,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她走到林南枝身边时,把他吓了一跳,惊得手里的衣服也掉在了地上。
林南枝反应过来赶忙去捡,伸出的手却被林清梦捉住。
这双纤细的手非常冰凉,手指通红。
“先和我去吃早饭,这些衣服一会儿我来洗。”林清梦将手拉进怀里捂着。
林南枝愣在原地,几缕碎发垂下,潋滟凤眸一闪一闪的,怔怔看着林清梦。
两人回到饭桌前坐好,林南枝紧张的看着林清梦。
林清梦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大口吃着抄卤煮,不停给林南枝夹菜。
林清梦内心暗道:林南枝做饭的手艺真不错,看来以后有口福了。
她迅速吃饱后,说道:“入秋后水太凉了,衣服就由我来洗吧,若是在家无聊就给自己做一身里衣,顺便把我昨晚洗好的那些猪下水卤了。”
林清梦看着林南枝那双满是伤痕的手,实在不忍心让他再受苦了,柴火也是她昨晚劈好了的,这个天守着火灶也暖和些。
“这怎么行,谁家男人不洗衣做饭,这是男人的本分。”林南枝怔怔道,她和从前相比,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她以前一向看不起男子,更不会进厨房和洗衣服,也不吃辣椒,可如今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和之前截然相反。
难道……
这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林清梦笑着摇摇头,温和道:“男人女人都是人,除了生孩子,没有什么事是非得男子来做的。”
什么?
林南枝震惊抬起头,怔怔的望着林清梦。
林清梦说完就往外走,“我去洗衣服了,你将碗筷收拾进厨房,记得用热水洗。”肉铺老板昨天可是嘱咐过让他早点去的。
林清梦洗完衣服,再对林南枝嘱咐几句,便出了门,前往县城做工。
等声音远去,林南枝这才小心翼翼的走到院门前,看着林清梦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薄雾笼罩的小径上,路边的树木高大阴森。
话本里常说鬼怪妖精会夺人心魄,强占凡人躯壳。那她是妖还是鬼呢?
林南枝转身看着院子里晾好的衣服,怔怔出神。
她该是妖吧,听说鬼怪多丑陋淫邪,她是这样温柔善良、俊美无双。
可在林南枝心里,她就是至高无上的神明,降临人间只为拯救他一人。
这几天从未体验过的温暖,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水光潋滟的凤眸轻轻颤了颤,一股盛大而热烈的感觉自心底蔓延开来,流经四肢百骸,忽然浑身都变得异常滚烫。
“哈…哈哈…哈”林南枝低低笑出了声,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直冲脑海,剧烈到让他抑制不住疯狂上扬的嘴角。
村里的刘叔听说,林清梦还留着她那个浪荡的童养夫,所以采野菜时特意绕路去看看。
隔着院篱笆,正看到林南枝在厨房忙活,林清梦又不知道跑去哪里鬼混去了。
刘叔心想那林清梦果然没变,刚想开口嘲讽几句,没想到屋内飘来了肉香。
烟囱往外冒着炊烟,卤煮的香味被一股股水蒸气带到院外,这分明是煮肉的香味,不知道是加了什么好东西,院外闻着都这么香。
一瞬间刘叔嘲讽的嘴角有些挂不住了,嫉妒的眼神恶狠狠的盯着厨房。
这个年头要想吃肉都得等到过年,而且一个人只能分到一小块,他家孩子多,就是连过年也只能混口肉汤喝。
没想到林南枝这种人人践踏的娼夫居然敢在大早上的偷偷煮肉吃。
肯定是靠着他那狐媚骚样到处勾引男人,拿那肮脏卑贱的身子换的肉。真恶心!他早就看不惯林南枝到处勾引男人的下作行径,凭着一张美艳的脸到处卖弄风骚,一点不守男德,每次他一出现,村里的女人个个恨不得将眼珠子长在他身上!
就连他妻主也看得挪不动步。
刘叔恨得牙痒痒,绕到离厨房近一点的篱笆外,大声嘲讽:“哎呦,这大清早烧火煮肉,我以为是哪家发了横财呢,没想到是南枝弟弟呀。”
林南枝添柴的手微微一顿,一听这刻薄的声音就知道那是谁。
他站起身打开锅盖,用锅铲轻轻搅拌着锅里的卤味,瞬间香味四溢。
刘叔见屋里的冒出更浓的香味,怒气更盛,尖细的嗓音格外刺耳:“你个小娼夫,谁不知道你家穷得揭不开锅,这肉说不定是你用那脏贱不堪的破败身子和哪里野男人换的呢,我呸,真是个小贱人。你当我稀罕呐?我们良家妇男就是饿死也绝不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就活该浸猪笼”
林南枝并未出声,镇定的坐回灶前继续添柴,就当听不见。
刘叔见林南枝不吭声,气焰更盛,认定他是默认了,捏着尖锐的嗓音骂得更加难听,村夫大多粗鄙,脏话不堪入耳。
离林清梦家最近的一户人家终于听不下去。
林大山走出来,站在院门口喝停了刘叔的谩骂:“差不多得了!一个夫道人家,骂这些也不嫌晦气,人家煮什么碍着你了?”
“呸”刘叔压低了嗓音:“我看着他这个骚狐狸精才嫌晦气呢,你们这些女人一个个的被他勾走了魂,都护着这娼货。”
林大山摇着头走回院内,她怕屋内的夫郎听见她护着林南枝,到时候又是一顿争吵。
刘叔一向是泼辣惯了,见骂人行不通,直接就捡起地上的小石子扔向林南枝所在的厨房。
林南枝抬眸看了一眼,继续若无其事的烧着火。
刘叔是隔壁村的富户家的儿子,后来嫁到林家村,虽然现在家里不富裕,但是他一向嚣张跋扈惯了,惹出事情来也有妻主和夫家姐妹撑腰。
林南枝就不一样了,他孤身被卖来林清梦家,无依无靠,以往被村里人辱骂也没有人会帮他出头。
反而林清梦回来听见他不清白的谣言还会动手打他,有时候还会当着村里人的面,他的自尊和羞耻心早就烂进泥土里,这几句话根本不会对他造成丝毫伤害。
而且他也习惯了。
刘叔见这样都不能逼林南枝出来,只好啐几句脏话满脸鄙夷的上山采野菜去了。
等人走后,林大山才走到院子里对着林南枝安慰道:“村里夫郎就这样,讲话难听了些,你别往心里去。”
林大山为人老实敦厚,她看着林南枝被欺辱有些心软,可林南枝是林清梦的童养媳,她这个外人也不好说啥。
林南枝清冷的眉目未曾转变分毫,他很清楚,这些女人是看在他长得好看才会帮他,如果他是个丑八怪估计也会上来踩上一脚。
不过他还是走到门口道了谢:“没事的,不打紧。”
林大山的十岁儿子林小山走到院门前,打招呼道:“南枝哥,你今天变好看了。”
说着,林小山又走近了些,盯着林南枝仔细看。
林小山是村里唯一一个对林南枝比较和善的人,他经常看着林南枝被打,也知道他一整天都在累死累活的干活,并不是别人口中的狐狸精。
林南枝困惑道:“是吗?”
“是呀。”林小山笑着说道:“南枝哥,你脸上的伤全不见了,整个人看着也精神多了。”
以前林小山见到林南枝时,他的脸上总有细小的伤痕,往往都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一张俊俏的脸没又什么时候是完好的。
“嗯。”林南枝摸摸脸,半垂着眸。
林小山以为是林清梦忙着去鬼混,没工夫打林南枝,不过他也替林南枝开心:“我昨晚出门倒洗碗水,看见清梦姐扛着大包小包的回来。”
他故作神秘的小声说道:“你偷偷煮肉也把门关严实点,别又传到林清梦耳朵里。”
林南枝潋滟的眼眸闪了闪,回道:“这就是清梦让我煮的,她去做工前特意嘱咐的。”
林小山瞪圆了眼睛,震惊道:“真的?清梦姐真的转了性子好好做工,不卖你了…”
林小山猛的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转了话头:“不过这样也好,清梦姐终于发现南枝哥的好了,准备和你好好过日子呢。”
林南枝嘴角勾起一丝极浅的弧度:“她也是这样说的。”
在奴隶市场时,她前一秒还在贪恋的和老鸨讨价还价,后一秒就突然不要钱了。
眼里原本的嫌恶和鄙夷全都不见,反而出现了一丝不忍和怜惜。
怜惜?
林南枝心头忽的一颤,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她来了吧。
“那看来真是清梦姐良心发现了。”林小山继续道:“可能清梦姐也发现以后再难找到比南枝哥更好的夫郎了。”
“清梦姐知道心疼人了,你看,这不是过节又没有啥事的就让南枝哥煮肉吃!在咱们村可是头一份呢。”林小山笑着说道。
“小山!回来吃饭了,乱跑什么?”林大山的夫郎陈秀从屋子里出来,看见自己的儿子在和林南枝说话,气不打一处来。
陈秀真怕自己的儿子跟林南枝学坏了,那种不干不净的人还是离远点好。
真不知道这林南枝除了一副狐媚相,还有什么好的,自己的妻主儿子都向着她。
陈秀感觉住在林南枝家附近真是晦气死了。
每次妻主从外面回来,只要林南枝在院子里,妻主总是会偷偷看几眼,虽然动作隐秘,但是陈秀看得清清楚楚。
林南枝就是个到处卖弄风骚的狐狸精。
林小山也是个没有眼力见的,怎么劝都不听,老是跟林南枝接触,陈秀把一腔怨气都怪在林南枝身上。
他恨不得早点将这个瘟神送出林家村。
奴隶市场可以卖夫郎就是他特意告诉林清梦的。
林清梦想卖人的想法就是他撺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