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像是为了回应她的话似的，阿莱娜刚说完，林肯·马奇便强撑着冒出层层虚汗的身体站了起来。

他脸上还残留着疼痛的痕迹，强迫自己笑了。“让你们笑话了，都是一些小毛病，平时就这样，我早习惯了。”

好不容易取得韦恩的些微信任，林肯当然不希望前功尽弃。在阿莱娜似笑非笑的碧眼注视下，他甚至还主动帮对方打圆场。

“这位是阿莱娜·鲍尔斯，”如同侍者那般伸手，林肯遥遥指向阿莱娜，“她是鲍尔斯夫人的侄女，之前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没怎么参加这些社交。”

潜台词显而易见，如果阿莱娜之后有什么失礼的地方，那也只是她不太熟悉和人交往而已，算不得鲍尔斯家教不严。

被提及的女人丝毫不在意这藏在话里的嫌弃，她坦然向韦恩递出那支苍白的手，由着布鲁斯·韦恩与之相握。

苍白，细腻，没有茧子，让人想起那些细滑柔软的海洋生物。很显然只有一直过着大小姐生活的人才有这样一双手。与此同时，神谕查到了阿莱娜的详细资料，将它投在了韦恩的隐形眼镜上。

这是一只落败旁支里生出的玫瑰。母亲死于难产，父亲终日酗酒，不久便同样离去，阿莱娜很早就被玛莉亚·鲍尔斯收养，不过这位以慈善和蔼著称的女士并没有将她时时带在身边，而是选择将小小的阿莱娜送去福音学校。

这里有部分应该是纸质资料，具体得实地查阅才能知道。目前可知的是，阿莱娜在那里因为一场意外而失去双腿，只能终日坐在轮椅上，直到现在。

或许是她的轮椅让布鲁斯想起曾经一些无可挽回的错误，尽管对方之前的语气说不上友善，他还是客套了一句。

“幸会，阿莱娜小姐。”

阿莱娜那双会说情话的眼睛眨了眨，“倒还应该感谢韦恩先生呢，如果不是您，我恐怕听不到这么精彩的演讲。”简直都可以把布鲁斯·韦恩直接抓去做战争动员演讲了。

不过，她的重点可不是这个。

阿莱娜总有种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游刃有余。只要一开口，别人总会无意中停下手上的事专心倾听，好像她正在说什么真理似的。

“从学校出来后，我发现还有很多东西是我所不了解的。”

“因为学识实在浅薄，所以我想向您请教一番。”

周围的商人彼此间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要知道，他们信任韦恩和他搞好关系只是信任他背后的专业团队，而非布鲁斯·韦恩自己的能力。哪怕这位小姐出身名门，向布鲁斯·韦恩请教些学术问题？他们也会觉得她是不小心撞坏了脑子。

布鲁西宝贝看起来也很惊讶，不过他很快回转过来，挑起眉毛，语气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玩味。

“阿莱娜小姐实在高看我了。”

“不过如果是我知道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要的就是对方这个态度，阿莱娜那看不见的触手摇动起来。

“您刚才讲的很好……非常好，以至于我都有些不敢相信您口中提到的是哥谭了。”察觉到布鲁斯·韦恩的眼神些许变化，她靠在轮椅上。

“但是能拯救哥谭吗？”阿莱娜坐在轮椅上，掷出的话却格外惊世骇俗，“这样一座‘索多玛’，真的有存在的意义吗？”

“或许我们该查查现在的教会学校到底在教些什么了。”夜翼的声音突兀出现在频道里，看得出这位布鲁德海文警察正在一边上班一边摸鱼，“‘索多玛’？这位小姐真挺会想的。”

神宣判这座狂傲且从不救苦扶困的城市死罪，允诺只要从索多玛内寻出十位义人，这座城市便可免除惩罚，只是这样的条件从未达成。

这座罪恶的城市最终被火与硫磺所淹没，彻底抹去了存在。

阿莱娜声音逐渐低下来，宛如奏响的大提琴，几分蛊惑像泡沫一样融在其中，随声调起起伏伏。

“您有没有想过，与其拯救一棵将死的枯树，不如将一切推倒重来？”

韦恩或许该说些妙语来转移话题，但是他罕见地沉默下来，总是微笑的唇线也绷成一条直线——肢体语言已经表明了主人的拒绝。

就在布鲁斯·韦恩捉住思维的一点线头，准备向眼前这位小姐解释自己为何做此决定时，阿莱娜忽地出声破坏了氛围，像个胡搅蛮缠的孩子般打乱一切。

磷火在碧眸中幽幽燃起，她似乎只是为了试探他的反应才说出那样惊世骇俗的话。现在得到回答，阿莱娜满意地回收了这副面具。

“韦恩先生，您不那么想真是太好了。”美人撑着头，面上笼着一层淡淡忧愁，好像自己都被刚才那番话吓了一跳。“为了表示对哥谭建设的支持，我会努力游说姑妈也加入的。”

一个不具备同理心的人，蝙蝠侠在心中对阿莱娜建起档案，或许是因为在学校里的一些经历，又或许是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豪门秘辛，阿莱娜·鲍尔斯成长地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同样，玛莉亚·鲍尔斯的行为也值得深思。她明明前几天还被拍到出席一场慈善拍卖晚宴，在照片上，这位年逾七十的女士依然身体硬朗，完全不像是因为身体不适才让阿莱娜·鲍尔斯代替出席宴会的样子。仅仅只是姑母对侄女的关心？还是想要培养新的话事人？还有林肯·马奇和她的关系，似乎近的有些过分了，他们之前有那么多交集吗？

这里面疑点重重，让他仿佛置身迷宫，不知道终点何时才能出现在自己眼前。

“你为什么刚才突然说那些话？”林肯·马奇拒绝了女仆的帮忙，自己将阿莱娜推至门口，由司机将这位小姐抬上车。或许是之前的疼痛太过刻骨铭心，直到在车里，他才敢露出零星半点怨气。

“你知道韦恩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了吗？”

阿莱娜靠在特质的软垫上，舒服的触感让这具身体几乎昏昏欲睡，让她微微眯起眼睛。“我知道啊。”

“那你为什么还……”

那双原本已经快要闭上的眼睛突然睁开，让林肯·马奇心里一阵阵发毛，“没有别的目的，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其实才不是呢。她只对回家感兴趣，而回家需要大量的人类货币，所以勉强算得上她对钱感兴趣。

算上加入法庭的几位骨干成员的财产，已经足够艾丽卡购买一个卫星了，她只想卷了钱就离开，并不想掺和那些复杂的权力斗争——感兴趣又不意味着喜欢给自己找麻烦，可是随着这几日的深入了解，艾丽卡惊觉整个猫头鹰法庭似乎并没有自己一开始设想的那么简单。

她原以为这只是一个历时很久的权力组织，顶多在全球有着各种各样的总部分部，然而调查很快就打了自己的脸。

猫头鹰法庭几乎渗透进了哥谭大大小小各个领域，从教育到医疗，从经济到商业，只有想不到，没有它做不到。

这也给艾丽卡的接手造成了极大的烦恼——虽然有那么多身体可以用，但都还是她自己呀。在连续几天都在处理各种底层人员的汇报后，艾丽卡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在管理一座城市的吃喝拉撒，要知道这可是她之前的主星都未曾有过的待遇！再这么管下去，相信她很快就会烦躁而死了。

于是艾丽卡决定让阿莱娜化身人形自走得瑟反派，就往布鲁斯·韦恩和蝙蝠侠身边凑，反正她钱已经到手了，剩下的哥谭谁爱管谁管吧。

也不是没想过直接递消息给对方，只是几次短暂接触让艾丽卡对蝙蝠侠有了大致的描摹，知道这个人类疑心病挺重，喜欢走一步想十步，要是直接把答案喂对方嘴里，他还得怀疑一下阿莱娜这么做的动机，对阿莱娜进行一个长期的评估报告，那样实在太麻烦了。

不如就让阿莱娜一步步引导他们自己发现好啦，那样艾丽卡还能直接销号跑路，美滋滋继续寻找合适的卫星发射基地。

林肯·马奇的脸在外面透进来的灯光映照下显得阴晴不定，阿莱娜决定还是先哄哄他，至少把对方稳住，免得坏了自己的大事。

“你之前进法庭是想干什么？”在林肯一脸“别跟我说话我心累”的表情里，女人从软垫上爬起来，自顾自说下去，“有人是为了得到这座城市的部分财富，有的是为了复仇，还有的是为了实现一些别的愿望。”

“但是你知道法庭内部骨干都是怎么想的吗？”

他终于肯将身子转过来，看样子对于这个话题的确起了兴趣。

“人类都是因为有共同的利益才走到一起的，他们也一样，只是林肯·马奇，你离这个核心部分太远了，甚至不知道到底法庭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觉得是一座经济凋敝的城市所带来的收益大，还是繁荣的城市更有利可图呢？”

看着林肯·马奇思索的侧脸，阿莱娜扬起笑容。

“不过那些跟我都没有关系啦，我只是个喜欢看乐子的人而已。法庭怎么样，哥谭怎么样，我通通都不关心。”

“之所以加入，不过是为了看这样一幕戏剧如何收场而已。”

……

“韦恩先生？韦恩先生！”芬妮一声比一声大，直到将布鲁斯·韦恩的神思从别的地方拉回来，她才松了口气。

“这是鲍尔斯集团发过来的协议。”她递出一本装订好的合同。“还请您过目。”

对方的速度有够快的，只不过过了一个晚上，法律团队就送来了这份含金量极大的合同。

玛莉亚·鲍尔斯很信任她的侄女，不仅在资金上进行了最大限度的支持，甚至还主动游说其它贵族注资。投入之大，甚至让芬妮拿在手上都觉得里头的白纸黑字在发烫。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极其成功的招揽，但是为什么韦恩先生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

芬妮决定还是不要探究这种问题了，万一自家老板就是因为突然增加工作量而烦恼呢？

关上办公室门，芬妮功成身退，完全没有注意到布鲁斯·韦恩依旧眉头紧缩。

作者有话要说：法庭：你以为我们不工作的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