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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进破败的房屋,窗棂半朽,内墙上残留着斑驳的雨痕,密布的蛛丝织满角落,但见一个青衣女子惊魂未定地站在房屋中间。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她方才坐的位置上赫然蠕动着一条黑青色的长蛇,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发着绿光,细长的舌头时不时发出嘶嘶的声响。
原来只是条蛇。
谢景辞松了口气,毫不犹豫地抽出佩剑,剑起剑落,那蛇当即断成了两节,随后一脸淡定地将断蛇挑起,从敞开的窗棂扔了出去。
见他转身要走,祝岚夕默默抬脚跟了上去。
“我来帮你。”
谁能想到干草堆里窝了一条蛇,得亏她听到了黑蛇吐信的声音,提前站起来躲避,才避免了被咬的可能性。
她进宫后,至少有六年时间没见到过这冷血动物,这冷不丁突然冒出来一条黑蛇,可把她给吓了一跳。
不过,就算她跟了出来,也并没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谢景辞一个人就能迅速做好所有事。
他站于火堆边,朝她招了招手,而他脚边是用干草铺的两个坐垫。
“过来坐吧。”
祝岚夕点了点头,提起湿漉漉的裙摆便要坐下去,却被他伸手拦住。
谢景辞看了眼她被雨淋过后狼狈的样子,叹气道:“先把衣服脱了,烤干了再穿。”
祝岚夕身子一僵,现在脱?在这儿脱?在他面前脱?
兀自踌躇了一会儿,却见他已经自顾自地解起了腰带,很快便只剩一件白色中衣,略微贴身的衣物,衬托得他宽肩窄背,腰身精瘦,一举一动蕴起一股暗含力量的美感。
祝岚夕眼睫动了动,不自在地撇开眼,却也知道此刻不是矫情的时候,只是脱个外衫而已,又不是全都给脱了,没什么尴尬的。
于是她背过身子,正准备解身上衣物,未曾想他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去外面守着。”
他这么说,显然是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在照顾她的感受。
撂下这句话,他将外衫铺至一旁用木头架起的简单晾衣架上,便朝屋外的台阶走去。
“咱们背对背坐着就行,你别出去了。”祝岚夕解扣子的手停在胸前,柔声叫住了他。
这一场雨下的急,也带来了些许秋日的凉意,山里本就阴冷,再加上他又浑身湿透,在外面呆久了难免会生病。
她不想看他生病。
哪怕以他的身子骨,应当也不会轻易生病。
谢景辞顿住脚步,见她目光坚定,似是并不介意此事,仿佛方才她的不自在只是他的错觉。
他盯着她看了会儿,见她表情没有什么异样,不像是被逼无奈,方才松了口:“也行。”
柴火堆劈里啪啦地响着,两人背对着坐在火堆旁,虽然有些燥热,但为了尽快烘干衣服和头发也无他法。
僵持了一会儿,谢景辞突然想到什么,从裤子暗袋里拿出事先准备的金疮药。
“药给你。”
话音落地,她的手边就多了一个已经拔掉软塞的药瓶。
祝岚夕道了声谢,偏头伸手拿过。
摊开手掌心,把药粉均匀地洒在伤口上面,经过一夜,伤口边缘已经开始结痂愈合。
刺激感混杂着痛意密密麻麻,祝岚夕下意识咬住下唇以免叫出声,却还是从口齿间溢出一丝细弱的□□。
“阿辞,帮帮我。”清润的嗓音,透着一股难言的无奈。
谢景辞扯扯唇,但当触及到她那双微微泛红的水眸时,扯起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怎么了?”谢景辞淡淡瞥了她一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些。
“帮我取一下绷带,晾在那上面了。”
谢景辞挪开视线,顺着她目光所及看过去,白色的绷带被晾在一黑一青的外衫旁的角落里。
“等着。”
简短的两个字,他迅速起身,大步绕过火堆,随手便将绷带扯了下来。
薄薄的不料已经干透,上面带有晕染开的斑斑血迹和药粉残留。
而那两件外衫还有些潮湿,并未干透。
再加大火力虽然会干的更快,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只会更热,偏偏屋外头的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向,难不成要在这破屋子里头过夜不成?
他倒无所谓,偏生他还带了个人。
谢景辞略有些烦躁地轻啧一声,掠过一眼火堆,抬眸的瞬间和她望过来的目光对上。
那双明镜止水的眸子,似也沾染了明艳火光。
她蜷着腿坐着,暖黄火光打在她身上,米白色的中衣为她平白添了份温和柔意,而环在纤细脖颈间那根突兀的红色系带格外扎眼,惹得他多看了一眼。
目光微暗,不动声色地搓了搓发痒的指尖。
在心底腹诽了自己一句。
他迈步走过去,在她面前弯腿蹲下,示意她将手掌伸过来,后者很乖顺地伸出了手。
他佯装无意间瞥了她一眼,目光一闪,又移向了别处,用绷带还算洁净的那面为她包扎。
“等回去了,再重新包扎一次,免得感染化脓。”
“嗯。”应完,她凝望着他认真的面孔,默了一会儿,又加了句:“回去后,还得劳烦你帮忙。”
谢景辞直到在她手背上打好绷带的结才抬起头看她,温热的大掌拉着她的腕骨。
不知为何,他突然笑了一下,俊美的眉眼刹那间生动起来。
俄顷,他缓缓开了口,声音里带了丝调笑:“怎么能叫劳烦,恩人的事便是谢某的事,你说,是与不是?”
“只是恩人?”女子清冽的嗓音里透着不爽,语速放的极慢,却掷地有声。
他神情散漫慵懒,看向她的眼神幽深了几分,:“不是恩人?祝道长以为如何?”
祝岚夕却不说话了,目光不甘不愿的瞪着谢景辞,搁在膝盖上的手指蜷起……
默默垂下眼睫,委屈问道:“你莫不是不喜欢我了……”所以一直以来才无动于衷。
她不确定极了。
她怕,这一切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这一切全是那该死的恩情作祟,他对她已经没了喜欢。
想着想着,她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红了眼,哑了声。
“道长莫不是在说笑?”
谢景辞指腹蹭过她的腕骨,眼光里几分晦暗不明,道:“你想回头,我就必须站在原地等你?只允许你推开我,不允许我推开你?道长啊,世间没这样的道理。”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是啊,没这样的道理。
“我……”祝岚夕满目通红,却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深深吸口气,柔声道:“我后悔了行不行?阿辞。”
“……”谢景辞目光落在她攥在自己中衣的手指上,往上是纤细的腕,脆弱到他微微用力便能轻易折断。
盯着她瞧了会儿,不知她话中真假有几分,片刻后叹道:“过段时日,我送你回扶南山。”
祝俞白在那儿,以他背后的势力,无论如何也能护她周全。
话音刚落,她一双软唇贴上他的薄唇,只碾了一下,便被男人压着肩推开。
两人对视间,她那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犹如清水芙蓉般清丽,顷刻间泪水大颗大颗地滑落,小声呜咽道:“我不走......嗯......”
四瓣红唇紧贴在一起,他的右掌轻轻托着她的后脑,柔韧交缠间极具占有欲。
周围一切都安静了。
“不走,就走不了了。”他仰头,含住她的唇,轻轻吻着她的唇角,像是在安抚。
“嗯......”
她攥着他衣袖的手指更加用力。
急雨过后,细碎的绿叶苍翠欲滴,潮湿的空气清新如洗,山路上到处都是深浅不一的水坑,微风迎面扑来,带着丝丝的凉意。
祝岚夕的手被身前人紧紧握着,从木屋里迈步而出。
他故意放缓了步速,和她只错开半步的距离。
只是还没走出木屋范围,谢景辞的脚步忽地停了下来,拉着她大步转身,藏到了木屋侧面,声音低沉凝重,鹰眸犀利:“有人来。”
祝岚夕一怔,竖起耳朵去听,一开始并未听到什么声响,只是不一会儿,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而来。
真的有人。
心中一凛,不由得加重了些手中力道。
他似有察觉,回眸看了她一眼,勾唇对她做了个口型,才又回过身去。
“没事。”
祝岚夕不知为何被这两个字舒了心,默默祈祷那群人只是路过此地。
这比驼峰境内处处都是山匪强盗,可并不是每个寨子里的人都像天鸿寨一样,不做那过分的烧杀抢掠之事。
反而大部分人都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
贸然在这儿碰上,可不算什么好事。
只不过,事与愿违。
不一会儿,七八个身着布衣的持刀男子行色匆匆地踏进了木屋前的空地,那健硕身形都与葛修差不多。
祝岚夕感觉,他们一拳就能将她打死。
只是不知为何,他们身上都不约而同挂了彩。
其中最严重的是一个被四个人抬着的大汉,一根长若半米的竹箭从他左胸上横穿而过,鲜血横流,面色苍白如纸,眼神涣散,显然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快!先进屋把老二放平。”贺老大目光阴沉,赶忙指挥着将受伤的贺老二抬进屋。
妈的,明明前段日子那机关还没那么厉害,怎得今日再去,就那般强悍了,跟那人说的完全不一样。
着了他的套了,狗崽子!
四人依言抬着贺老二往屋内走去,可一道突兀的马啼声立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贺老大顿生警惕,猛地看去,只见木屋旁边的柱子上栓了匹棕毛骏马。
祝岚夕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旁边仰头啼叫的马儿,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
果然,只见那领头人和另外两人立马抽出佩刀,扬声高喊:“什么人?给老子滚出来!”
他们才没那么傻,并没应声答应。
你叫出来便出来?
而令祝岚夕格外在意的,是那领头人竟然只剩了一只右手,另一只袖子空空荡荡,没有支撑力地飘荡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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