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为她撑腰

谢景辞和祝道长这些天的互动如此亲密,俨然越了所谓救命恩人的那条线,大家伙又不是瞎子,多多少少都猜到了两人似乎有一段旧情,然后久别重逢有了复燃的迹象。

两人关系正热乎着,祝道长就遭受了那样晦气的事,谢景辞的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

他平日里的性子散漫得很,似乎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难得见他发火,众人既震惊又新奇,却也没人敢上前去撞枪口。

平心而论,在锦川镇发生的这场无妄之灾,哪能去怪罪受害者,蒋方的话根本就没几个人认同,只是碍于平日里的情面懒得去驳他的话。

更何况救人本就是应该的,再说谢景辞也并没有强求他们去,多数兄弟都是自愿去的,而蒋方偏偏要拿这事借题发挥,说的话还那么难听,不挨揍才奇了怪了。

场面一时难以控制,身为老大哥的葛修第一个上前劝架。

不劝不行啊,两人实力差距太大,根本就是蒋方单方面被胖揍,按照他对老幺的了解,虽说不至于将人打死,可这要再打下去,蒋方这臭小子轻则脱层皮,重则就得躺半个月。

“好了好了,阿辞冷静些。”

葛修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人拉开了,史晧那酒本就烈,气血涌上头,一时还有些站不太稳,但嘴上可没忘了教训人:“蒋方,还不给祝道长道歉!”

蒋方拿手背擦了擦裂开嘴角的血污,语气里尽是不服,尽管被打了一顿,依旧嘴硬:“老子凭什么道歉?要不是这□□……”

话说到这儿却戛然而止,胸口直直受了一脚,身形砰的一声狠狠砸在地上。

这一脚对方显然是没留情面,蒋方直接吐了口污血出来。

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兜头盖下来的拳头便打得他眼冒金星,密集的拳头如雨点般紧接而至,次次到肉,砸得他闷哼不止。

王兰芝眼瞧着又打了起来,虽然与她家无半分关系,但这事在她家发生,身为东道主她就不能不管,只得连忙去搬救兵:“祝道长,你快开口劝劝,这打法得要人命啊!”

周遭人见拦不住谢景辞发疯,也七嘴八舌开始要祝岚夕去劝,毕竟这事说到底与她也脱不了干系。

祝岚夕指尖捏的紧紧,看着压在蒋方身上拳拳挥向对方面门的谢景辞,那神情阴鸷又狠戾,眸中杀意浓烈的仿佛是来取人性命的阎罗王。

她既为他下死手打人而感到担忧,胸口又为他这副罕见的模样不受控地砰砰乱跳。

这样失控的他,她第一次见。

是为了她。

这痛快和疯狂的爽感渐渐侵蚀她的理智,那张平时温顺的脸上透出一股冷厉的狠意,直到身旁嘈杂的声音让她回了神。

抿了抿嘴唇,脸色有一瞬间发白,她方才竟有一瞬间希望谢景辞真把人打死才好……

催促声再一次响起,祝岚夕脚步黏在地上,她一点也不想去,可身边一张张殷切着急的脸却逼迫着她妥协,她梗在喉间的一句不愿,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住……”一句住手卡在喉咙眼,到底是说不出口,最后只叹了口气,抬步朝混乱中心走去。

周围人自动让出一条道来,但见葛修从背后死死抱着谢景辞,试图将他拉离蒋方身边,用力朝后拖拽了好几次都没成功,直到旁人帮了一把才成功。

两人摔落在地上,但依旧敌不过失去理智的谢景辞,眼瞧着他又要冲上去动手,一双素白小手搭在了他的胳膊上拦住了他的动作。

她的嗓音如娟娟泉水一般抚平他躁动的心:“阿辞,够了,住手吧。”

他犹如刀刃般锋利的眸光还未来得及收回,在她身上徘徊许久,薄唇成线,隐含残冷,但他还是乖乖的不再动作。

良久,他仿若才回过了神,眼神落在泛疼的指骨,眉梢微蹙,嫌弃地将血渍胡乱往身上蹭了蹭。

方才抬眸,盯着她的黑眸柔意轻泛:“继续吃饭吧。”

祝岚夕懵了,浑然忘了做出反应,好半响才呆呆地应了声好。

他语气过于平淡,仿佛方才发狂要杀人的修罗不是他一样,单手撑地站了起来,甚至还伸手将地上的葛修拽了起来,整个过程表现得格外镇定。

周围人……也懵了。

这还有心思吃饭?

直到谢景辞拉着祝岚夕回到原先的位置坐好,众人才想起来地上抱头嚎叫的蒋方,王兰芝着急忙慌地招呼人将他抬到许南浔的药屋去。

为以防万一,王兰芝交代了葛修几句,也跟着一起去了。

剩下的人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见状,葛修扫了眼正端着饭碗吃得正香的谢景辞,暗叹一声,看来只能之后再找机会和老幺聊聊了,抬手招呼众人上桌继续吃饭。

“谢大哥,揍得好!”葛安双眼放光,犹如黑夜里点燃了两簇小小的火苗,没有丝毫顾忌就凑了过来:“换我我也揍他,他那张嘴就是欠抽。”

他还小的时候,可没少被蒋方戏耍和使唤,偷摸不知道哭过多少次鼻子。

如今可算是出了口恶气,那叫一个痛快。

谢景辞端碗的动作顿了顿,歪头瞄了他一眼,手腕一动给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肉,唇角朝上弯了弯:“吃饭,那么多废话。”

“好嘞,嫂子也多吃点,我娘虽然毛病一大堆,脾气也差,但是这做饭的手艺可没的挑剔。”葛安自来熟的很,怕祝岚夕夹不着稍远的菜,还一个个端到她面前任她挑选。

他过于热情的行为让祝岚夕有些措手不及,在发现拒绝不了对方看似温柔实则强硬的行为后,只得象征性地挑了几筷子。

而这一举动更是引来了某人的不满,幽深的眼神暗戳戳写满了:你倒是挺会刷好感,都让你做完了,我做什么?

葛安行动力强,可这眼力见就不见得有多好了。

见谢景辞看自己,还以为谢景辞也想要挑菜,于是把菜碟往他身前放了放:“来,谢大哥也多吃点。”

无言了一会儿,在葛安殷切的眼神下伸了两筷子。

他的话倒是没说错,王婶这手艺的确很不错,是公认的寨中第一绝。

就连平日吃的极少的祝岚夕都多吃了一碗,根本没受到方才那插曲的影响。

谢景辞时不时瞧她一眼,自是注意到她吃得香,不动声色地替她夹了几次菜。

不能比旁人落了下风,他想。

吃饱喝足后,王兰芝才归了家,说是蒋方的伤势还挺严重的,通知了蒋家的人过去药屋照料,就蒋家那老娘和媳妇的脾性,明日还不知怎么闹呢。

众人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完全不慌的谢景辞和他身后悠然擦嘴的祝道长,忽然觉得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这两位也不是什么善茬,吃不了什么亏。

经过方才那一通折腾,天色早已暗沉了下来。

大家都自觉的帮忙收拾了满桌的烂摊子,之后就互相道别,各回各家。

月光穿过一缕缕轻纱似的微云照射在波光粼粼的水田上,适应黑暗后勉强能看清路,白日里下过雨田坎路不好走,到了晚上就更容易踩偏滑倒。

因为太晚了就没牵马,于是谢景辞在前面引路,祝岚夕紧跟在他身后,几乎是踩着他的脚印往前走。

还没收割的晚稻在微风作用下,吹拂过一茬又一茬,在黑夜下一望无际。

夜里的凉意拂到身上,祝岚夕打了个哆嗦,脚下一个没留神朝旁边的水田倒去。

惊呼才刚出口,前面的男人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长臂一捞便将她扯了回来,稳稳落在了他的怀里。

长吁一口气,对上他不悦的眼神,祝岚夕心里微微打鼓,率先开口道谢:“多谢。”

谢景辞眉毛下沉,薄唇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化成了淡淡的一句:“小心点走。”

本以为会挨骂的祝岚夕缩了缩脖子,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却换来他的挑眉:“怎么?以为我会骂你?”

小心思被琢磨的透透的,祝岚夕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却被他接下来轻飘飘的几个字弄得面红耳赤,被夜色遮了个干净。

他说:“我怎么舍得?”

旷阔的田间霎那间安静的只剩下虫鸣蛙叫声。

长久的沉默之后,谢景辞轻咳了几声,偏过目光,半张脸都隐在了夜色里,第一次正儿八经说这种情话,属实是没想到会这般难堪。

至少给个反应,哪怕翻个白眼给他……也行啊。

“走,走吧。”讪讪落下这两个字,抬腿就走。

耳侧发丝被吹到脸颊,痒痒的,祝岚夕抬手抓了抓,随意将其绕回耳后,憋着笑跟了上去:“等等我。”

越过田坎后,总算到了大路上,总算不用那么小心翼翼,怕摔进田里了。

因着方才那遭,祝岚夕心情极佳,学着小孩子一样背着手倒着往前走,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等会儿又该摔了。”谢景辞不动声色地板着脸,故作凶样地沉声骂道。

祝岚夕微微歪头,灵动的眼眸里染上有恃无恐的得意:“某人舍得我摔?”

“……”谢景辞无话可说。

得嘞,他舍不得,能怎么办?

惯着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