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送礼物

林知珑回忆了一遍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觉得叫“吵架”可能不太准确。

正确的说，是她单方面的生气了。

最开始是林逢突然带了一大笔钱回来，让她先结束范悉那边的工作（也就是之前萨穆森提醒的地方）。

和林知珑找的稳定工作不一样，林逢的收入来源是废弃星上的一些悬赏任务。

不过废弃星这个地方，任务报酬高的大多数和杀人越货逃不开关系，林知珑对自己的弟弟还是有所了解的，他不会接那些任务。只是废弃星上来钱快的途径就那么几个，林知珑扒着手指历数了一遍，脸色控制不住了地难看下去，连声音都变调了，“你去斗场了？！”

林逢意外于她这么大的反应，愣了一下，但还是点头。

他接下来似乎又解释了一句什么，但是林知珑根本没听清，在得到肯定回答的一瞬间，她几乎是眩晕的。

林知珑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些年头了，其中大半时间都花在挣扎求生上。

在这种“过了今天说不定就没有明天的日子”里，她实在没有太多的心情放在未来的剧情上。但是一些关键的节点，林知珑还是记得的，比如说林家来废弃星这件事，再比如说林家来人之前，废弃星上有一位暴走的S级屠杀了整个斗场……

废弃星这地方遍地强化者，又极少有治疗师，强化者的精神状况都可想而知，于是斗场这地方就应运而生。

上了斗场就生死不论，除了斗场运作的巨大的盈利之外，经常有人专门下场，用杀戮缓解精神压力（林知珑：……这就很废弃星）。

这种治标不治本的办法虽然不长久，但是很有效，因为真的在场上疯了的，最后都死了。

一句话可以概括这种行为：我们这里没有医院，但是有太平间啊！

虽然很硬核，但这确实是废弃星的常规处理方法，要么重新恢复冷静理智，要么被（物理）冷静，这就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规则。

但是如果疯了的是个S级呢？！

人形兵器、联盟最顶级战斗力、可以手撕战舰的超然存在。

林家就因为这件事觉得接回女儿的可能性更加趋近于无。毕竟要是真的S级暴走，只屠了一座斗场连开胃菜都不算，它就像是炸.弹点燃的引信，所有人都在等接下来的爆.炸。

这件事在剧情里占的篇幅并不长，只是一件表现废弃星险恶环境的背景而已，之后也并没有太多赘述。鉴于对照组的女配还是被接回了林家，废弃星上后来应该没有发生什么。

但这并不意味着还在废弃星上的林知珑可以将这件事轻轻放下。

卡在林家即将来人的这个节点上，林逢一声不吭地跑到了斗场，林知珑只觉得血压都飙起来了。

他要是万一撞上了屠杀的那一天怎么办？！

就算不是那一天，那个S级都快暴走了，精神状态肯定极不稳定，稍微一个小火星都足够引燃他，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那可是S级！！

林知珑看那些完全超出自己认知的强化者像是超人类，那些强化者看S级同样如此，更甚至因为有所了解、畏惧更甚。

虽然在整个剧情里明确提到的也只有三个S级，但是每一个的存在感却都高到离谱。

一个是联盟军部的泰山北斗、在联盟中有着极高的话语权，另一个在联盟北方割裂了好几个星系（团宠假千金的那位真命天子就和这位阁下有亲缘关系），再就是废弃星上这个下落不明的了，因为他的存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这颗废弃星附近星域都是舰队驻扎的一级警戒状态，连星盗都不会往这边跑——S级的威慑力就到了这种程度。

想到林逢就和这么一个不稳定的人形核弹擦肩而过，林知珑都快炸了。

巨大的后怕将她淹没。

她为什么会觉得斗场的事和他们无关呢？！因为一区离斗场太远？因为林逢从来没有表示过对斗场的兴趣？因为那地方看起来和他们没有一点关联？！！

焦虑、自责……

林知珑不敢想，要是林逢这次真的出事了，她会怎么办？那是因为她的疏忽！！

林知珑的这次情绪崩溃，最后以林逢“不会再去斗场”的保证告终。

她足足整理了大半个晚上的情绪，直到天都快亮了，才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梦中满是含义不明的凌乱画面。

第二天一早，林知珑顶着一双憔悴的黑眼圈出来的时候，就看见留在桌子上的那张字条。

她那么大一个弟弟！

昨天晚上才保证乖乖的、不惹事的弟弟！就这么跑了！！！

林知珑：“……”

——他甚至是连、夜、走、的！

明明就住在一起，居然连个招呼都没有打！这不是“离家出走”是什么？！

星舰上。

同样得知前因后果的施利迟疑，“老大你这么走了，知珑姐不会生气？”

林逢离开废弃星的方式比林知珑想的还要莽得多，他根本都没买星舰票，而是不知道从哪搞到了一个改装星舰，自己摸索着开出去，旁边只跟了一个据说有星舰驾驶（旁观）经验的施利，不管是驾驶员还是驾驶工具，都是很废弃星标准的三无。

施利问这话的时候，林逢正对着这个改装星舰裸露在内部的结构跃跃欲试，看样子很想上手拆一下。听到了这个问题，他总算抬了一下头，疑惑：“为什么会生气？”

施利：“……”

一觉醒来发现那么大一个弟弟人没了，桌上就留了一张字条，正常来讲都不会着急吧？特别是按老大的说法，知珑姐前一天还因为他去斗场的事发过脾气，这么突然地就走，不太好吧？

施利斟酌着语气，把自己的想法一一说了。

林逢到时认真听了，只是听完之后，表情十分费解，他解释：“我没突然走。”

施利：？

只放下一张字条就走，这还不突然？

“一区这边我都安排了，三区六区也打过招呼，至于五区那边……呵，戈德温那个老东西死了，他们恐怕抽不出人手来找麻烦。”他停顿了一下，压下刚才掀起的冷笑，又简略的说了一遍其他的安排，最后以一个平静的神情总结道，“就算在外面被绊住了，只要不超过两个月，知珑她就不会出事。”

施利知道林逢有安排，但还是第一次知道得这么详细。

他表情在“我就知道老大不会放着知珑姐不管”和“老大他居然做到这种程度”之间来回切换，脸上的肌肉有点不自然的抽搐。

一直等到林逢说完之后，那双显得深沉又危险的黑色眸子扫过来，施利才终于回过神来，想到正题。

看着老大那一脸“我还有哪里疏忽了？”的表情，施利搓了搓脸，艰难：“不、老大，我不是这个意思。你难道不应该提前跟知珑姐说一声吗？关于你要离开废弃星这事。”

这次林逢的回答很干脆：“我留字条了。”

施利：“……”

施利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下文。

他慢半拍地意识到这就是全部，和刚才那周密到堪称谨慎的做法相比，老大在这上面的行动简略到简陋了。

施利：就这？

对面的人以泰然自若的神情回答他：就这。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林逢的表情镇定自然的让施利觉得自己才是有问题的那个。

——不！怎么想都不是他的问题吧？！！

施利试探：“我觉得，这种事还是当面说比较好……吧？”

在老大的眼神压力下，施利的语气渐飘，最后生生把这句话说成了一个问句。

林逢一点点皱起了眉。

高.耸的眉骨和压得很近的眉眼间距，让他面无表情的时候就显得很不好接近，这会儿皱眉时气质更凶，简直把“不好惹”这几个字写在了头顶上。

施利差点儿以为自己说错话了，但是很快就听见林逢开口：“她睡了，刚睡着。”

听语气还有点为难。

确实，走之前专门把人叫醒，好像确实不太好。

……个P啊！

老大走前有那么多时间做准备，怎么就不能提前一点跟知珑姐说一声呢？！哪怕就提前一晚上？！哦、不对，前一天晚上知珑姐正因为老大去斗场的事生气呢，好像确实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但是就这么走了更不好吧？

施利憋了满肚子的吐槽，但是关注点却不受控制地歪了一下，“知珑姐……刚睡？老大你怎么知道？”

施利发誓自己绝对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关于知珑姐到底是“知珑姐”，还是“嫂子”的事情，大家都很好奇。

施利一开始是站后者的。

毕竟两个人长得一点都不像，单从外表上看不出半点血缘关系，不过废弃星这地方，组建“家庭”也不一定靠血缘，这也都是说不准的事儿。可惜的是，施利跟在老大身边这么久下来，一点那关系的苗头都没有看出来，他也只能遗憾地改变了想法：知珑姐真的就是“知珑姐”了。

但是现在看，好像还不一定。

要知道他们走的时候都是后半夜，两个人吵完架都有一段时间了，知珑姐刚睡……老大怎么知道“刚睡”？睡之前在干什么？

虽然不知道身旁的小弟在想什么，但微妙的感觉让林逢带着警告淡淡地瞥过去了一眼，平静地，“呼吸声。”

施利讪讪：“……哦。”还怪遗憾的。

——老大刚才是不是瞪他了？

稍稍沉默了一会儿，这次是林逢先开口，“斗场呢？”

施利还沉浸在刚才的遗憾里，闻言疑惑地“啊？”了一声。

林逢不得不解释，“你刚才提到‘斗场’，这和我离开废弃星有什么关系吗？”

施利隐约有点明白老大想问的是什么了，他试探着：“老大你不是说，知珑姐因为你去斗场生气了？”

林逢皱了一下眉，又很快舒展开，“以后不会再去了，我和她说过了。”

他说完后，就重新看了回去。

施利对着这张写满了“这件事不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发生的事跟它有什么关系？”的脸，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但在老大那直勾勾的目光逼视之下，施利连沉默都做不到、只能含糊又小声地，“知珑姐可能还没消气？”

林逢一怔，很快就表情严肃起来，“为什么？”

施利：“……”

对啊，为什么？

林逢又强调了一遍，加了重音，“我之后不会再去了。”

施利：“……”

是啊，事情都解决了。

完全衔接了老大的逻辑之后，施利支吾了半天，都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回答。

——操，根本没有理由！

在一个相对漫长的沉默后，是林逢先收回了目光，他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从头到尾都很镇定，最后得出结论，“她没生我的气。”

施利：“……”

“…………”

——他真的好自信！

不过好像也确实，完全没法想像知珑姐生气的样子。

在成功的搞崩了小弟的心态之后，林逢就像松了口气一样，把这件事放下了。他重新打量起了裸露在内部的能量路结构，跃跃欲试的试图拆星舰。

施利顿时也顾不得刚才的自我怀疑加灵魂拷问，连忙试图用话题引开林逢的注意力。要知道星舰要是真的被拆了，两人流落宇宙，老大那变态体质可能没什么问题，他一定会出事！

话题其实也是现成的，施利没想到，老大突然要去接什么联盟悬赏任务。

虽然奖励确实很丰厚，还附加赠送了一套主星居所和正式居民点证明，但是这么折腾也真的很费劲，他疑惑：“老大，你准备带知珑姐离开废弃星吧，干嘛要那么麻烦？”

“像二十三区的头儿那样不就行了？”

废弃星上各个区的管理者也并不都住在自己的管辖区域内，毕竟废弃星上确实有各式各样的不便之处。这些管理者只要确保自己在管辖区域内保持足够的威慑，下面的人保持着金钱资源上供，再注意提前抹消对他们统治造成威胁的因素，去哪逍遥快活都无所谓。

虽然一区确实资源不多，但是真要搜刮一下，也是能刮出点东西的，起码带着知珑姐离开废弃星是没问题的。

但是老大就没这么干过，他这个“管理者”反而更像是义务劳动。

不过老大好像也从来没承认过自己是一区的头头，只是上届的管理者在找麻烦不成之后，被吓了个半死，连夜收拾行李，屁滚尿流的跑走了，之后这地方就默认换了管理者。但是老大好像都没怎么上心过，除了收拾主动惹事儿的、其他什么都没做，就好像只是平平常常搬了个家，住在一区一样。

施利深切地觉得，一定是老大看不上这些。

施利知道林家姐弟是从排号三十多的混乱区走出来的，但是他其实不太理解，要知道那些地方虽然乱，但却只有最下层的人想往外跑，一旦有了能力，绝对过得舒舒服服的，不比资源贫乏的一区来得好？

对于施利的疑惑，林逢只瞥过去一眼，淡淡：“她不喜欢。”

施利：“？”

他茫然：不喜欢什么？

不喜欢抢来的东西、不喜欢欺凌弱小、不喜欢剥夺生命……

废弃星上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她都不喜欢。

林逢舒展了下眉眼，姿态很放松。

没关系，等这次之后，从废弃星上搬走，她就彻底不用面对这些了。

施利还想再问，但林逢已经一副“这个话题到此为止”的模样，他就不敢再说下去了。

隔了有一会儿，林逢突然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知珑真的还在生气，那怎么办？”

重复了两遍，还特意在第二个“如果”上加了重音。

施利猝不及防：“……”

——你刚才不是还很自信吗？

就算再借给他几个胆子，施利也不敢把刚才那句吐槽说出口。

只是他在这上面也没什么经验，犹豫了一会儿，不太确定的提议，“带点礼物回去？”

林逢点点头表示认可，又看向施利，虚心求教，“比如？”

施·突然升级狗头军师·利：“……这要看知珑姐喜欢什么吧？老大你之前都送过什么？”

林逢：“……”

施利又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才渐渐的从这异常的沉默中体会出点意思。

他带着点小心翼翼，但是更多的是不敢置信，“老大，你该不会从来没送过吧？！”

林逢：“。”

作者有话要说：施利：一定是“知珑姐”！实锤了！！

弟弟其实没什么是非观和道德感，他大多数时间都在按照知珑的准则在行事，所以有些事才不做。同理，在感情线上，他没把知珑当姐姐，但是因为知珑是对弟弟的态度，他照着这个标准要求自己了

——大概是……狼犬式乖巧（？）

所以要分开一段时间。

那句“她没生我的气”是真的，知珑气得是自己

（其实是个凭本能的直觉系来着，起码在知珑面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