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羽只觉头痛欲裂,好像头脑被人用利斧劈开,在那诡异的青铜面具下,似乎有种悲惨的命运正等待着他,只待他揭开,便会将他无情的吞噬。

 面具上武田家的割菱家徽在凄冷的光线下时隐时现,带着挑逗,也带着恐吓。

 他想揭开,可是又不敢,从未有过的软弱和矛盾攫住了他的心。也许,也许他不必那么急?“是啊,你应该好好休息,不要把自己逼迫太甚。”有人在耳旁轻轻安慰着他,带着令人安心的奇特力量。

 “睡吧,不要担心。你还有拥有很多东西,你有清孝,还有我。”那声音在喃喃细语,低沉而又柔和,令他不自觉地阖上了眼睛。

 “是的,我应该好好睡一觉,有充足的精力和体力,才能撑下去。”

 他在心里说着“谢谢你。你是山下老师么?”这其实是他早已肯定的事实,但不知为什么,就想从对方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

 那人似乎在轻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快睡吧,不要想那么多了。

 我是你的朋友,一个永远不会离开你的人。”这回答令他宽慰地一笑,听着自己平稳有力的心跳,他渐渐沈入了梦乡,并不知道几乎在同一时间,忍对着大屏幕上自己的影像连开了三枪。

 注:有时候人因为种种原因而忘记的一些经历,会以潜意识的形式出现在梦境里,但在大多数情况下,梦境并非现实经历的真实再现,而经过一定的扭曲和改装。

 比如一个心理医生梦见在街上看见两母女,女儿是个病人,真实情况是他的一个女病人向他抱怨母亲反对她继续来医生这里治疗。

 弗洛伊德曾经就梦的来源和改装写过一本《梦的解析》,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找来看看。

 在这篇文里面,羽做的梦也不是真实经历的原装再现,而是多个令他痛苦的经历的集中重组,包括寄宿学校的孤独,养父的背叛,等等。

 不知道这样解释大家能明白么?其实催眠也存在扭曲现实的情况,原因可能是催眠师技术不到家引发误导,也可能是有意为之,故意强加一段不存在的记忆。

 所以警方会利用催眠技术寻找线索,但催眠而来的信息不能作为法庭上出示的证词,也就是说,法律上并不能作为可靠有力的证据。

 武田家的割菱家徽,又称武田菱,现在还经常出现在日本剑道馆里。式样简单大方,很适合做logo。羽面无表情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嘴里叼着一根塑料狗骨头,头上戴了两个黑色的狗耳朵,皮质项圈上多了一个做工拙劣的铃铛,前胸乳头上夹了两个黑色绒毛的乳夹,乳夹中心的金属环上也各自挂了同一系列的铃铛,一看就是那种一元店里一套四个或六个狗铃铛的廉价品。

 分身被黑色的缎带缠绕束缚着,顶端打了个蝴蝶结,蝴蝶结的中心也系着一个铃铛,正好堵住尿道口。

 他四肢着地俯趴在镜前,忍给他后穴上好了药,小心地嵌入一个中号肛塞,露出体外的部分是个毛茸茸的狗尾巴。

 “来了这么久,你虽然也习惯了一些犬类生活方式,却始终没有进入状态。狗对主人的忠诚和信任,你根本没学到半分。我们不得不从头开始,练习最基本的爬行。”

 忍示意他以展示模式直跪,用一个细链系在两个乳夹的金属环上,将二者连接在一起。

 长长的牵引链顶端有个S形的搭扣,挂在分身根部的锁阳环上,与乳夹间的细链相连接,这样羽全身最敏感的三个点就被连接到了一起。

 忍近乎温柔地给他戴上了眼罩,拉起牵引链,敏感处传来的剧痛顿时让羽不能自持,就算嘴里还含着塑料骨头,也情不自禁地闷哼出声。

 “对了,就是这样。你不需要思维,只需要把自己完全交给主人就行了。跟着主人引导的方向爬行,就再也不会痛。”

 “我会牵引你爬过走廊,如果你能做到跟着主人亦步亦趋,就不会撞倒旁边的保龄球瓶,否则就会有惩罚,明白了么?”

 羽忍痛点了点头,带动得一身铃铛叮当作响,他又是尴尬,又是难堪,脸腾地红了。

 “别忘了你现在是人形犬,得学习一些犬类的语言。”忍的声音里有着温和的警告“要表示明白了,就摇两下尾巴;表示谢谢,摇三下;表示对不起,摇四下。”

 羽沉默着,过度的屈辱让他的脸上泛起了病态的潮红,虽然再三告诉自己不必计较,可他到底是个22岁的年轻人,不是木头,又怎会没有感觉?

 忍并不催促他,只是拉了拉牵引链,剧痛再次袭来,羽只觉乳头和分身快被撕扯开来,全身都冒出了细密的汗水。

 他本能地想咬住唇,却只能咬到无机质的假骨头,粗糙的表面和怪异的塑胶味令他几欲呕吐。

 他勉强忍住,慢慢地摇了摇臀部,按照忍的要求要了两下,听着全身铃铛发出下贱而淫靡的声响,一时真恨不得就此晕死过去,再也不要面对这样悲惨的现实。

 “好,开始了。”忍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慢慢地走着。羽不得不跟上去,他其实希望自己真能做到亦步亦趋,什么也不思考,这样就不会痛,可是长期形成的习惯仍会不自禁地摸索前进。

 理智与本能的相互矛盾,让他爬行一步都如同在地狱中煎熬,一路只听到乒乒乓乓的木瓶倒地声和铃铛声,也不知道撞翻了多少。

 等到忍最终停下脚步,他的身体已如刚从水里捞出一般,全被汗水所浸透。眼罩被取下,忍的声音仍然淡漠得没有起伏:“你自己看看你的成果。”

 羽回头看着那道不足30米的走廊,一地都是横七竖八的保龄球瓶。他沉默着,摇了摇四下尾巴。

 “躺下。前胸。左右各五下。”忍简洁地命令道,取下了他口中的假骨头,也摘下了两个乳夹。两个乳头已经充血肿胀,因为刚才的撕扯和乳夹上的尖刺,根部似乎已有血珠沁出。

 鞭打不算用力,但饱受刺激的乳头已经疼痛不堪,羽一声不吭地强忍着,只有紧攥的拳头和不时抽搐的身体暴露出他的痛苦。

 “再来。”忍再度给他戴上眼罩,拉紧了牵引链,这次只连接着他的分身,疼痛却丝毫未减。无可名状的剧痛和深深的屈辱,应和着极具羞辱性质的铃铛声,渗入他的心头。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条狗,还是最卑贱的那种,忍话音里的冷漠和无动于衷让他感到自己的痛苦,自己的努力,自己的挣扎都是那么微不足道。

 他有尽量配合,他不能适应,他很疼痛,他忍受不了…这些在别人眼中都无足轻重,好像他只是个被训练的物件,只是个物化的东西。

 可想而知,这一次的结果并不比上次好多少,他无法做到忽略自身的感受,让大脑一片空白地就跟着忍亦步亦趋,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的木瓶倒地声,忍取下了他的眼罩,淡淡地道:“看看你的成绩。”

 深吸了一口气,羽缓缓抬头,整个人突然僵住。这不是刚才那个走廊,这是当然的,方向不对。这是一间屋子,四面窗帘低垂,光线极为幽暗。

 但让羽震惊的,是这屋子四面墙上,地上,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面具,有各式各样惨白的能剧面具,有狰狞的中国傩戏面具,有西方万圣节的假面,还有古代铜质和铁质的盔甲覆面,那瞪着他的眼部空洞,裂开的嘴,仿佛都在冷冷地嘲笑着他。

 羽只觉一步踏空,脚下是无尽的深渊,无数双有形无形的手就要把他拉扯下去,他拼命地控制住自己,才能忍住快要冲出喉咙的那声尖叫。

 忍就站在他身前,因为自己跪着,仰视的角度越发显得高大挺拔,背后是无数奇诡阴森的面具,整个人看来极不真实,像是地狱中的恶神,又像只是一团烟雾凝聚的人形。

 忍的眼睛正瞬也不瞬地凝视着他,那是屋里那么多面孔上唯一灵动的眼眸,那眼里饱含着轻蔑、嘲弄、羞辱和一丝他所不了解的情绪,唇边慢慢裂开一丝笑容,仿佛僵硬的假面突然活了:“喜欢我的收藏么?挑出你最喜欢的一个面具,交给我。”

 羽突然意会:也许,忍蒙住他的眼睛,让他承受难当的痛楚,就是为了让他在懵然无知的情况下,突然置身于这个冷森森的面具堆里。

 突如其来的恐惧席卷了羽的全身,面前这个人,到底是人还是魔,怎会窥视到自己的梦境?

 在那冷淡宁定仿佛智珠在握的假面下面,他到底了解自己多少?“挑出你最喜欢的面具,交给我。”忍重复着他的命令。羽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已冰结,他闭了闭眼,然后强迫自己睁开,看着这一室眼窝深陷、眼珠被挖出的假面。

 墙上、地上,几十个面具张开着或大或小的嘴,幽暗的光线投射下浓浓淡淡的阴影,从不同的角度冷冰冰地盯着他,活像从黑暗深处冒出来的死人。

 就算有着刀刻铁铸的温和笑容,那凝固的神态,毫无血色的面孔,也让人感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妖异之气。

 羽看着这些仿佛死者遗容般的假面,越看越是胆寒,屋里明明很静,却好像满室面具都在窃窃私语,那些没有眼睛的、诡异狰狞的面孔后面,是无法言喻的凄厉和悲伤。

 一时间,他好像又回到那个醒不了的噩梦中,想逃跑,却迈不动脚步,想狂呼,却喊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定定地呆在当地,任由无边的恐惧和惶惑将他淹至没顶。

 “挑出你最喜欢的面具。”忍的声音仍没有丝毫变化,在这间鬼气森森的房间里,他那没有表情的脸也活像一张面具,没有一丝人味儿。

 羽重重地喘了口气,鼓起勇气再看了一眼满室的面具,突然一怔:这里并没有他梦中见到的那个带有武田家徽的青铜面具!

 也就是说,忍其实并没有特异功能闯入自己的梦境,或许从哪里知道自己害怕面具的消息,所以才摆放了各种面具来试探自己?中学时代,他的确曾经因此出过几次糗,也许这也被忍的委托人收集到了,提供给忍?

 那么只要他小心应付,也许,还能护守住心灵的大门吧?深深深呼吸,勉强控制住发抖的身子,羽随便叼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能乐面具交给忍。忍一笑,戴上了面具。那是一个“瘦男”也就是平民亡灵的面具,颇具写实性,脸颊瘦削羸弱,嘴唇干燥枯裂,面部表情悲哀孤寂而又深藏怨恨。

 眼眶部分狭小细长,和忍的眼睛不是很对得上,本来漆黑空洞的部分,突然多了一双黑白相近仿佛透明的眼眸,哀伤冷寂一下子变成强悍凄厉,仿佛索命的厉鬼。

 羽不禁打了个寒颤,一股不祥的预感陡然自心底升起。

 “你还是没做到我要求的信任。躺下,下体,十下。”羽心头一震,如受重击,倒吸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