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起初还是空环着,没敢接触到她,她没察觉,他就越来越放肆,最后终于大着胆子将手臂落在她腰上。

骤然被环住,清泉垂眸一看,登时气恼,“拿开你的手!”

宋思南也不松手,理直气壮,“你抢了我的缰绳,若不抓些什么,我摔下去可如何是好?”

本是好心为他着想,他居然趁机占她便宜?清泉暗自懊悔,就不该心软,打算将缰绳还给他,他却不肯再接,装模作样地哀呼道:

“哎呀---肩膀又开始疼了,虽然我也很想驾马,但我不能对不起你才敷的药,劳烦你辛苦些。”

“……”她才发现他竟也是油腔滑调之人,清泉无奈摇头,继续驾马前行,还特地警示他不许搂得太紧,尽量不要挨着她。

宋思南嘴上应得干脆,实则还是将手臂贴在她腰间,迎面刮来的风虽冷,却将她那似有若无的香气飘带而来,沁得他心神微恍,思绪纷扬……

秋阳驱散凉风,青山绿林的小路上,奔驰着一匹骏马,湖蓝衣袂与桦色袍摆被风扬起,交织相连,绘做一副肆意洒脱的浓彩画卷。

有些画面,当时以为寻常,过后方知早已镌刻在脑海,挥之难消散。

且说宋思南拐回去寻人之际,袁峰也不晓得他何时能回来,只能依照老大的嘱托,按时启程,路上给他留下记号,好在宋思南很快将人找到,现下又骑着马,要追上队伍并不难。

疾行一整日,现下天色已黑,他们尚未寻到落脚地,心知清泉这病况不能再在荒山野岭熬着,得找个村落到大夫那儿为她抓些药才行,是以宋思南并未停下,劝她再忍耐一会儿,他继续驾马前行,希望穿过这片林子,前方会有村子。

在马上颠簸许久,清泉有些撑不住,头脑又开始昏沉,心口也隐隐作痛,呼吸不适,缰绳早已换至宋思南手中,看她似是困乏的厉害,头一直在往下点,宋思南抬手轻抚,柔声哄道:

“难受就先倚在我肩膀上,特殊情况,无需在意男女之防。”

她倒是想在乎也有心无力,只因这会子实在难受得厉害,只能依他之言,身子微微后仰,倚在他肩膀上休憩片刻。

昏沉至极的她竟就这么歪在他肩头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周围的嘈杂将她吵醒。清泉揉了揉眼睛,就见前方有灯火和许多晃动的人影,还有响亮的唢呐声传来,这是……在唱大戏的镇子?

走了这么久的荒山野岭,难得听到这么热闹的声音,两人都觉欣喜。因着天黑,宋思南无法注意到他们是否留下标记,便想着先到镇上找地儿借宿,明日再继续赶路。

没曾想,刚到戏台附近,就在人群中瞥见熟悉的背影!

牵着马的宋思南近前一拍那人的肩膀,正在看戏的袁峰诧异回眸,一看是老大,身后还跟着云姑娘,登时眉开眼笑,

“大哥,云姑娘,你们终于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们了!”

眼瞅着袁峰看戏时满眼放光的模样,怕是早将他这个大哥抛诸脑后,宋思南才不信他的话,闲问道:“怎的跑出来看戏?棺木不用守?”

本该是相聚欢喜的时刻,老大却问出这么一句,实在扫兴,心虚的袁峰主动接过老大手中的缰绳,替他牵马,只道今晚有其他两兄弟在守着,他出来透透气,顺便看看能不能等到老大,没想到还真给等着了!

“少拿我做幌子,我看你是想看台上花旦的绰约风姿!”

袁峰嘿嘿一笑,也不敢提那晚之事,生怕云姑娘觉着尴尬,转身带他们去落脚。

一路上袁峰口若悬河,绘声绘色的讲述着他的英勇事迹。原来他们行至半路遇见劫匪抢劫一个书生和一位姑娘,惯爱行侠仗义的袁峰出手营救他们兄妹二人,作为报答,那少年说要请他们到他家做客,款待他们,他们才到此落脚。

“喏,就是前面的陈家。”

顺着袁峰手指的方向看去,宋思南瞄见陈家的门口挂着两只大灯笼,在幽暗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

院子的外墙颇为宽广,想必是个富户,这样的人家应该规矩森严才对,但却离老远就听到阵阵刺耳的敲打声是怎么回事?

清泉默默随他们走着,进门就见有两个人立在门前的影壁边,拿着锤子和刻刀不住的敲打着。

宋思南好奇的打量着他们,笑着上前搭话,“几位小哥儿辛苦了,怎的大半夜还没收工?”

那两人擦了擦汗,说是陈家原先的影壁被雷劈倒了,陈老爷要做新的影壁,过两日是这家太夫人的寿辰,陈老爷要求他们必须在两日内完工,他们只好在夜里加工赶至,将新的影壁做好。

紧跟着袁峰带他们去见陈少爷,讲明情况后,热情好客的陈少爷当即派人再收拾客房给他们居住,宋思南问及附近的医馆在何处,想去给清泉抓药煎服。

陈少爷命小厮去办,宋思南顿感不妥,“还是不劳烦家丁,我去就成。”

“宋兄客气了,袁兄是在下的救命恩人,你既是他的大哥,便也是我的大哥,诸位光临寒舍乃是我的荣幸,自当为你们效劳,以报袁兄的恩德。”

这就是袁峰口中的书生吗?浑身疲乏的清泉本是垂目不语,听到这陈少爷的说话声中气十足,好奇瞄了一眼,瞥见他抱拳的模样,心下略起疑,但也不好当众说什么,遂列出一个药方给小厮,请他去抓药。

宋思南扶她进屋休息时,清泉小声道:“你觉不觉得那个陈少爷有问题?”

点了点头,宋思南道:“你也瞧见了?说是书生,可我看他的骨节不像。”

清泉心道:这陈家处处透着古怪,今晚怕是不得安宁,躺下时她又嘱咐道:“等药送来,你先拿给我瞧瞧。”

宋思南也觉有异,处处谨慎,立在门口等着小厮,道了谢便将药拿走,给清泉看过后,确认无碍,他也没让下人动手,自己找来药罐,亲自为她煎药。

睡了一阵儿,云清泉闻到药香味儿醒了过来。等她将药喝下再次睡着已是亥时三刻,忙完这一切,宋思南才去备水沐浴,换了身衣裳。

躺在床上的他听着外头悠扬的戏曲声,和这院子里不时传来的敲击声,明明困乏至极,却辗转难眠,也不晓得那两个看守棺木的士兵会不会睡着。

心下不安稳的宋思南干脆起身去往摆放棺木的屋子里巡查。

孰料一进门就闻见浓郁的酒气,但见门口的桌上摆着残羹剩菜,那两兄弟居然都倒在桌上,八成是睡着了!

宋思南摇了摇头,刚准备唤醒他们,才上前两步,猛然瞥见棺木后面似乎有身影!

“何方宵小?”警惕的宋思南拔出千影刀,严阵以待,缓步绕过去,惊见一人趴倒在地面,一动不动,正是那位陈少爷!

就在此时,门口有小厮路过,进门一看自家少爷双目圆睁,模样可怖,吓得惊声尖叫,慌不择路的跑出去大声嚷嚷着,说是少爷出事了!

袁峰最先听到消息,进门一看,顿感惊诧,“怎么回事?陈少爷这是喝醉了?那也不对啊!怎的眼睛是睁着的?”

紧跟而来的陈老爷一看自家儿子躺在棺材旁,忙命人将他扶起,管家见少爷一直睁着眼却浑身僵硬,一探鼻息,登时慌了神,颤声禀报,

“老爷,少爷他……他断气儿了!”

陈老爷一听这话,险些背过气去!稍稍缓了口气,先是一阵哀嚎,而后又指着这队士兵破口大骂,

“我好心招待你们,你们竟然杀我儿子,真是没天理啊!你们这些杀人凶手,我要抓你们去报官!”

袁峰不是头一个发现的,并不了解情况,被吵醒闻讯而来的孟怀毅不耐皱眉,睖了那老者一眼,冷声道:

“我们与你儿子无冤无仇,并没有害他的动机,你若想为你儿子报仇,就该先了解他是怎么死的。”

待陈老爷稍稍冷静下来之后,宋思南才将自己的见闻讲出来,而后又分析道:“我这两个弟兄到现在都叫不醒,桌上只有三壶酒,他们的酒量不至于这么浅,很有可能酒中被人下了药才会昏迷。至于陈少爷为何会出现在摆放棺木的屋子里,这倒是件稀罕事。”

陈老爷眸光一怔,而后又强自镇定道:“我儿子一向乐善好施,肯定是看他们守夜辛苦,便给他们送来饭菜。”

“陈少爷既是一番好意,我的弟兄也已昏迷,如何杀得了他?”

但这屋里没别人,陈老爷仍旧认定此事与他们有关,“屋里都是你们的人,你最先发现此事,是以你的嫌疑最大!依老夫看,还是报官将你们抓起来再细细审问,才能还我儿子一个公道。”

宋思南丝毫不惧,就在陈老爷叫嚣着要报官之际,他冷然一笑,指着棺木道:

“这棺木被人动过,棺盖上本有七根子孙钉,但彭将军尚未送回渝州,为了方便让彭夫人见他最后的遗容,是以这镇钉并未钉死,只钉进两寸,可现在这些钉子钉入的长短不尽相同,定是有人开过这棺木,才会招来杀身之祸!”

作者有话要说:那么问题来了,棺木中究竟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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