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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世禛拼命抢过去,一把攥住那人的手腕,但就在握住对方的刹那,心中竟是一凉。
与此同时身后有人叫道:“王爷!”冲过来抱住赵世禛的腰将他生生地拽开。
原来刚才倒下的院墙旁边的院门因受到波及,有一大片也坠跌下来,正砸落在赵世禛原先站立的地方。
赵世禛松开手,给那名锦衣卫抱着倒在旁边。
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那给完全都压在底下的人。
其实在握住那人手腕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那不是阑珊。
阑珊的手腕没有那样粗,他甚至看到那人露在外头的手指,阑珊的手是白皙细嫩的,跟这个不同。
虽然如此,他仍是心头难安。
这个给院墙砸中的人不是阑珊,兴许是好事,但同时……阑珊又在哪里?
想起赵元塰方才所说的话,心惊肉跳。
他仓促地瞥了眼里头早已经塌倒的不成样子的屋宇,不敢多想,耳畔嗡嗡作响。
身后那锦衣卫道:“王爷快回去,这里怕也有危险。”
勉强定了定神,赵世禛看了眼那一堆残垣断壁,起身道:“赵元塰呢?”
锦衣卫道:“刚才金公公等押着他外出……”
话音未落,就听到呼喝之声从前方传来。
赵世禛眼神一变,同那锦衣卫纵身向前,出厅后掠过院子,才出了院门口,就见地上横七竖八倒着许多侍卫,金太监跟郭太监两人给锦衣卫护在墙边上,赵元塰却不见了踪影。
金公公惊魂未定,见了他才叫道:“王爷!那个逆贼竟然早有安排,他带了人杀出去了!”
赵世禛并没有动:“济州城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来这里之前城门口也都加了我们的人,他逃不了!”
郭太监掸着身上的灰尘,道:“王爷,这府内显然是事先的埋藏了大量的□□,就是不知道其他地方是否也同样危险,不如先离开此地吧?”
赵世禛道:“两位公公且先自回驿馆等候消息,本王还有些许杂事,处理妥当便会回去。”
两个人对视一眼,到底不敢在这儿多留,便带人去了。
赵世禛这才吩咐道:“去,把这府内全部翻一遍也要找到……”那个名字在嘴边转了许久,“去吧。”
正如大皇子自己所说,他其实早有准备。
倘若他要逃,早在赵世禛赶到之前就已经走了。
但他偏偏没有,因为他留着后招。
无数埋藏的□□一起点燃,造成的震动,不止是府内的房屋倒塌,就脸半个济州城都跟着颤了颤。
不明真相的百姓们还以为真的是地震了,吓得惊慌失措。
他又知道赵世禛关心情切,一招调虎离山后,便趁着混乱,跟事先埋伏好的手下们里应外合,冲出府中。
只不过赵元塰也知道赵世禛等在济州城门口已经做了安排,只等他们自投罗网,所以在他冲出府内后,利用府内□□爆炸引发地动一事散播地震的谣言,趁机再制造些混乱,瞬间那些百姓们自然慌了神,皆都想往城外跑,刹那间四个城门口皆都乱了起来。
士兵们虽然奉命捉人,但是也没料到这种突发状况,加上百姓们人太多,混乱之中,竟给赵元塰不费吹灰之力便混了出城去。
这也是赵世禛人算不如天算。
两日后,在济州城百里开外的湖畔山庄中。
原本失踪了的大皇子赵元塰赫然出现在此处。
一名侍卫正在向他回禀:“听说荣王殿下命人,把府内翻了个底朝天,所有的尸首都拉出来仔细辨认,像是在找什么人。”
赵元塰笑了笑:“他当然得找人。吓一吓他倒也好,谁让他这么不听话呢。”
侍卫退下后,赵元塰转身往回走,越过长廊,到了一处内苑,还没进门,就听到有人说道:“他给你吃了的是什么?对身子有害吗?”正是阑珊的声音。
被问的人却是飞雪,她说道:“没、没什么大碍的,只是暂时有散去功力的效用罢了。是怕我、伤人或者带了舒丞走吧。”
阑珊道:“这个大皇子也像是个卖药的,怎么他们姓赵的人总喜欢给人吃药。”
飞雪忍不住笑了出声:“舒丞你说什么?”
阑珊忙道:“你别误会,我当然不是说殿下,殿下才没有这种古怪的爱好呢。”
飞雪想了想,道:“你指的是华珍公主吧?”
两人说到这里,室内就安静下来。
赵元塰一扬眉,迈步往内走去。
里头阑珊早站了起来,飞雪咳嗽了声,也扶着桌子起身,眼神冷漠地看了赵元塰一眼。
赵元塰道:“怎么了小叶,身子不适?”
飞雪冷冷一笑:“大殿下已经跟我主子撕破了脸,若觉着我很碍眼,杀了我是很容易的事儿,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赵元塰道:“难道我是杀/人狂吗?何况我也没有跟老五如何,他只是一时想不开而已,我也给过他教训了。”
“教训?”飞雪皱眉。
“你可知道,”赵元塰笑瞥阑珊一眼:“咱们走后,你主子让人把府内翻了个遍,亲自认过每一具尸首,你猜他是怕什么?”
阑珊本没想到自己身上,看见他的眼神才有所察觉:“大殿下你、是什么意思?”
赵元塰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荣王他生怕你死在那场爆炸中呢,否则以他那样好洁的性子,怎么会亲自去看那些已经面目全非的腌臜尸首呢。”
阑珊大惊:“大殿下!王爷怎会觉着我死在那里?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赵元塰淡淡道:“他差点把我的肩胛骨捏断了,还想要把我绑到京城去,我只给他这一点儿教训算什么?改日若真的送他一具尸首,才是真心的恼了他呢。”
阑珊本来怒气满腔,听到“真的送他尸首”,又见他扫着自己,不由有些怕,便往飞雪身后躲了躲。
飞雪忙握住她的手,又肃然道:“大殿下,你答应过我不动舒丞的。”
赵元塰道:“那是得你主子应允我的条件才作数。现在他恨不得把我捉回去千刀万剐,我何必跟她客气?”
“你不……”飞雪才说一句便又觉着气虚。
原来赵元塰知道她武功非同一般,放在身边儿的话总不会时时刻刻都提防的妥当,所以逼她吃了颗散功的药,逼得她提不了真气不说,行动都成问题。
阑珊忙给她轻抚后背舒气。
赵元塰看她一眼:“舒阑珊,你跟我来。”
阑珊忙问:“干什么?”
赵元塰道:“我有话问你。”
飞雪握住她的手不放:“大殿下!你、你若是要出气,只管冲着我来,别动她!”
赵元塰回头看着她,目光闪烁,似乎在考虑这句话的可行性。
阑珊本来有些害怕,可听飞雪如此说,那惧怕之意反而减少了很多,当下道:“大殿下是自有心胸有所图之人,不至于为难区区一个舒阑珊,小叶别急,我去去就来。”
她慢慢把手抽了出来,又拍拍飞雪的肩膀,才故作镇定地跟着赵元塰走出了门。
这会儿天已经开始热了,湖上有暖洋洋的风吹来,阑珊有些怕热,加上紧张,便偷偷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赵元塰看着她的脸上果然晶晶有光,便笑道:“你又不是杨贵妃之类的胖美人,竟也这么怕热出汗。”
阑珊讪讪道:“我不过是个俗人而已,又不是神仙,何况天这么热。”
说到这里她看向赵元塰,却见对方的脸上一点汗意都没有。
阑珊低下头:“大殿下叫我出来做什么?”
赵元塰走前几步,立在栏杆前道:“之前你跟工部的温益卿去了百牧山,进了李克用的墓室,在里头发现了什么?”
阑珊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发现……不过是一具尸首而已。”
赵元塰道:“说仔细些。”
阑珊心里知道他觊觎着李克用的财宝,兴许还觉着赵世禛他们那些日子在百牧山忙忙碌的就是为了宝藏呢。
“我真的不骗大殿下,那墓室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具棺椁,我们、倒也打开看过,除了金冠玉衣,还有几样陪葬物品外就没别的了。”
赵元塰饶有兴趣地问道:“有什么陪葬的?”
阑珊想了想,道:“记得,像是有玉圭,还有一把短剑,不记得还有别的了。”
赵元塰皱眉,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但不满意也没有办法,阑珊毕竟没看见别的。
赵元塰瞅了她半晌:“跟我来。”
阑珊非常不愿意,左右看看都是他的人,只好跟着往前。
快到走廊尽头,赵元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他到桌边落座,打开一个匣子,端详了一阵后从里头拈了一颗药丸出来。
阑珊大惊,本能地后退了步。赵元塰看了她一眼:“吃了它。”
“这又是、什么?”阑珊很是抗拒。
“怎么,怕毒死你么?”
“不是,”阑珊道,“我当然知道大殿下若要我死,很不必这样麻烦,只不过……”
“不过什么?”
阑珊道:“最近我的头总是有些发昏,之前本就伤着了,再吃这奇奇怪怪来历不明的药,会变的痴傻也未可知。”
赵元塰嘴角一抽:“原来你怕你变成傻子?”
阑珊并不否认,陪笑道:“求大殿下开恩,您叫我做什么我只管做就是了,不要总闷闷地吃这些药。”
赵元塰斜睨着她,目光在她跟药之间徘徊:“这不是坏的,只是让你把那日的情形记得更清楚些而已。你是要自己吃呢,还是我帮你?”
阑珊无奈,只好上前接过来,艰难地把那药吞下去。
正如之前阑珊跟飞雪暗中说的,这赵家的人,居然是一脉相承的逼人吃药,想来那霸道也是一脉相承的。
幸而赵世禛只是常常的逼迫她做点不愿意做的,还没有逼她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赵元塰看她脸色变来变去:“你在想什么,是在心里骂我吗?”
阑珊忙道:“不敢,只是在认真感受这药到底有什么效力。”
赵元塰嘴角又是一动。
阑珊不敢靠近他,就只在窗边站住,从这里看出去能看到前方的湖泊,倒是别有清凉之意。
吹了一会儿风,阑珊才说道:“大殿下,是对那个李克用藏有倾国宝藏的传闻有意?”
赵元塰道:“是啊。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可那里真的没有宝藏,我跟温郎中看过了。”
赵元塰道:“那你可知道,老五他们那几天围着百牧山忙个什么?”
那时候阑珊正养伤,哪里知道这些。
赵元塰说道:“他们当然也是在找宝藏。我甚至觉着老五可能心里有数了。”
阑珊道:“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
阑珊只是本能地脱口而出,原来她觉着赵世禛若真的发现宝藏的端倪,应该不会瞒着自己,可是转念一想当时的情形那么复杂,何况这种事情很是隐秘,若赵世禛不告诉自己,也是情理之中。
“呃,我只是胡乱猜的。”阑珊忙回答。
因为窘迫,也因为热,她的脸色微红。
赵元塰看着她,阑珊身上穿的,是一袭淡天青的长衫,因为天热头上也没有戴网巾,只是用银簪绾着发,显得利落且又清爽。
她是个偏纤弱的身段,容貌如画,五官精致,微微倾身站着的样子,肩头薄而柔和,纤细的脖颈略低着,姿态翩然里透着优雅,隐隐透着别样的风情。
赵元塰扫来扫去,目光落在她头顶的簪子上,银白的云头簪,瞧着有些许眼熟。
“舒阑珊,”大皇子忖度着说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男装的?”
不等阑珊回答,他又道:“你是在五年前去了豫州,应该是五年以上吗,怪不得,举手投足的并无娇柔闺阁之气。”
阑珊的心莫名地慌,不知他为何提起这个。
“那你应该是很久没有穿女装了吧,”赵元塰凝视着她的脸道:“像是你这样的美人儿,若是稍微一装扮应该便是倾国之色,按理说有这般的姿色,就算先前是女儿身的时候也不该是籍籍无名之辈……”
阑珊按捺着心跳,这大皇子果然聪明,虽不知她的底细,但这三言两语里却隐隐透出了关键,若还继续推想下去,只怕真的猜到她身上也未可知。
幸而赵元塰道:“算了,不去想了。这里没有别人,你不如就改换女装吧。”
阑珊愣住。
赵元塰道:“你不愿意?为什么?”
“只是……不习惯。”
赵元塰笑了:“扮男人太久,忘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吗?你总该习惯了,何况这样才安妥些。”
“安妥?”阑珊不解。
赵元塰瞥着她,玩味般道:“你如今这幅打扮,很入我的眼,换回女装会好一些。”
“殿下何意?”饶是阑珊聪明,却也不懂这句话里隐藏的含义。
赵元塰并不回答,只慢条斯理问道:“对了,老五看过你穿女装吗?”
阑珊正在想他那句“会好一些”是什么意思,闻言脸上大红。
赵元塰玩味地打量着阑珊的神情:“看你的反应,那小子是看过了的。那,你们成了好事了吗?”
阑珊猛然后退数步,差点撞到身后的博古架。
瞬间呼吸都紊乱了。
赵元塰明白了:“原来没有。”
阑珊的心跳的更急了,甚至隐隐地有些口干舌燥,身上燥热的。
起初还没在意,此刻突然想起来,这难道是药力发作?!
“大殿下,您到底给我吃了什么药?”阑珊的心怦怦乱跳。
赵元塰看她眼睫乱闪躁立不安之态,缓缓道:“自然是好东西。”
阑珊握着脖子想要吐出来,哪里还能够,见赵元塰桌前放着一杯茶,她慌忙上前拿了起来,仰头几口喝光了。
有些许茶水顺着嘴角流下,滑入颈间。
赵元塰看着她颈间那一点湿润的痕迹:“原本听闻工部舒丞很大的名头,竟像是个无所不能老练深沉之人,哪里像是你这样……唔,你不是都有妻有子了吗?莫非还是白纸一张?”
阑珊觉着这说的越发不像话了:“什么、白纸……”
她越发觉着燥热,可提到纸的时候,心底却忽地跳出些许影像,如白驹疾驰而过。
赵元塰笑道:“你知不知道,先前在宫内的时候,老五的写字射箭最初都是我教的。”
阑珊揉着眼睛:“是吗?”
“如今,我替他也教教你如何?”
“教我、什么?”阑珊皱眉,心里的影像闪聚的更多了,令她心不在焉,无法更留意别的事。
赵元塰的手隔着书桌探了过来,把阑珊先前放在桌上的茶杯慢慢攥入手中。
那杯子里早就没了水,他偏举起来,在唇上极缓慢地蹭过,眼睛盯着她半是戏谑地:“你说呢?”
阑珊正在抗衡心底那些闪烁的图像,隐隐地头晕目眩,电光火石中对上赵元塰的眼神,陡然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脑中猛然相激,阑珊双膝微屈往前跌倒。
赵元塰也很意外,忙起身从桌后转出,要把阑珊扶起来。
阑珊却因他刚才所说所做,见他靠近更加恐惧,抱着头叫道:“别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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