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阑珊听闻这消息,顿时有些无心逗留。
何况已经从郑适汝口中打听到了有关身孕之事,因此她辞了郑适汝留饭的话,告辞后一路上寻思着该怎么跟晏老开口,可以尽快离京的。
飞雪看她神情忐忑,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自从知道阑珊要南行,飞雪当然不乐意,可总不能硬把她绑住了留在京内,方才郑适汝跟阑珊说的话她其实也听见了,自然巴不得赵世禛下一刻快回来。
这会儿见阑珊又想着要走似的,飞雪忖度片刻,便淡淡地说道:“太子妃喜欢吃甜的还是酸的呢?”
阑珊一愣:“怎么了?”
飞雪道:“怎么我看她方才什么也不想吃的样子。”
阑珊怔了怔:“这是自然,有时候的确是什么东西都吃不进。”
飞雪扬了扬眉,见她没懂自己的意思,只好明说道:“我觉着你放心的太早了。”
“什么?”
飞雪道:“你不觉着太巧了吗,你有了身孕,后脚太子妃就也有了,恰好是因为这个,促成了皇上的赦免之举。”
阑珊心一跳,却道:“可、可我刚刚已经问过了,而且太医们都已经……”
飞雪道:“我恰好知道有一种药,可以让脉象呈现一种喜脉的假象,就连高明的太医也看不出异样。”
阑珊窒息,有些不能相信:“你说什么?”
飞雪却又笑说:“我只是随口瞎说的,毕竟我也没有见过,只仿佛听人提到过而已。”
阑珊直直地看了她半天,将身子靠在车壁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两人回到家里,阑珊一直心神不属的,但却意外的发现徐小侯爷居然也在。
不仅是徐勇,嘉义侯竟也亲临了,父子两已经跟晏成书寒暄了半晌,嘉义侯更是想请晏成书去自己府内盘桓数日。
嘉义侯徐宁见了阑珊,眼中略透出些惊讶之色,但老侯爷的风度果然跟儿子不同,他一派镇定,道:“先前早听说杨首辅大人对于舒姑娘极为重用的,只是缘悭一面,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不愧是计老先生的女儿,更不愧是晏老先生的弟子。”
阑珊见他谈吐举止无一不好,简直跟徐勇完全不同,且又是侯爷之尊,自然不敢怠慢,忙行礼道:“不敢,侯爷谬赞了。”
嘉义侯略说几句,又对晏成书道:“我今日亲临,便是怕犬子说话不清,请不动晏老,如今好歹看在我的薄面上,去我那里走动走动,也算是昔日的情谊了。”
晏成书见他这般深情厚谊,只得说道:“我不过是山野老朽,无用之人罢了,承蒙侯爷还记得昔日情分,竟亲自登门相邀,如何敢不应承呢?”
“一言为定!”嘉义侯这才欣喜,行礼道:“如此不打扰,我先告辞了。”
徐勇见父亲要走,他却恋恋不舍地只看着阑珊:“姐姐,你去哪里了,这半天才回来?”
阑珊道:“有一点事情。”
徐勇道:“改日晏伯伯去我们府内,你自然是得随行的?”
阑珊迟疑,她实际是不想去的,而且听嘉义侯的语气,仿佛没有请自己。
的确她的身份特殊,不便在这京内侯门公府里走动才是,于是只搪塞道:“多谢公子盛情,只是最近略忙……怕是不便。”
徐勇还要说话,嘉义侯道:“勇儿。”这才把儿子叫了去了。
父子两人出门,上马而去。拐过街角,嘉义侯才道:“你刚才是干什么?”
徐勇道:“没干什么啊?我跟舒姐姐寒暄呢?”
嘉义侯哼道:“三天不打你,你就皮痒了。早听人说你昨儿在舒家无礼,你母亲还替你说话,今日见你盯着人家口水三尺长,我才信了!当着晏老先生的面儿丢人现眼,看我回去不揍你。”
徐勇虽然怕打,但是因为面对自己心系之人,却也顾不上了。当下忙据理力争:“爹!我怎么丢人现眼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难道我看错了吗?舒姐姐的人品相貌才学,哪一点不值得我去逑的?之前以为她是男人,我就已经又倾慕又喜欢的了……现在知道她是女人,这不是上天赐予的大好姻缘吗?”
嘉义侯大吃一惊,不知儿子居然还有那种嗜好。
徐勇又洋洋自得地说道:“你常常说我笨,若是我们徐家得了舒姐姐这样的儿媳妇,将来生几个孩子,一定个顶个儿的聪明伶俐,徐家还得感激我呢!怎么反而骂我呢?爹,叫我说趁着这个时候,满城里的人都呆呆的还没反应过来,咱们先下手为强,你赶紧告诉娘,快准备聘礼叫人去舒家提亲,迟了只怕排队都排不上号呢!”
嘉义侯目瞪口呆:“你、你他娘的……”半晌才咬牙切齿:“真是聪明至极啊。”
徐勇一怔,继而才自傲地说道:“那是当然了,别的我不敢说,我看舒姐姐的眼神是再不错的。徐家老祖宗在天之灵,也要给我竖起大拇指呢。”
嘉义侯暗中差点儿把拳头捏碎了,只是碍于在街头上,不好家暴儿子,便强忍着。
徐勇却美不自胜的开始胡思乱想:“啊,说回来我还没看到过舒姐姐女装的样子呢,她生得好看,随便一打扮只怕就比京城里大多数的女子还好看呢……”
嘉义侯实在是忍无可忍,把马往旁边一拨,倾身揪住儿子的衣领:“你是不想要脑袋了吗?”
徐勇大惊:“爹你干什么?我要掉下去了!”他人在马上,摇摇欲坠的,却还叫道:“我怎么不想要脑袋了,娶媳妇而已……不是好事吗?”
嘉义侯道:“舒阑珊当初是男子身份的时候,屡次出入荣王府,甚至于在荣王府上过夜……莫非你以为荣王的眼神跟你一样,现在才知道她是女儿身?她犯的是欺君之罪,换了别人身上,早就死了千百回了,皇上虽然有诸多理由,焉知不还忌惮于荣王?荣王如今不在京内,改日他回来,自有一番说法……你却不知死活的凑上去,你以为荣王是多好脾气的?”
徐勇给他说的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吭哧吭哧道:“荣王殿下脾气再不好,他也没跟舒姐姐定亲啊,我明媒正娶,又不是偷了抢了他的人,怕什么?”
嘉义侯给自己的儿子弄的哭笑不得,松开他的衣襟,才要再喝骂叮嘱几句,却见前方路上有几匹马迅疾而来,嘉义侯看到对方的服色,凛然道:“是锦衣卫的缇骑!”
徐勇也看见了:“总不会是荣王回来了吧?!”
嘉义侯冷笑:“怎么,你终于知道怕了?”
徐勇笑道:“怕什么,我没偷没抢的,再说指不定舒姐姐喜欢谁呢?”
嘉义侯看着儿子,平心而论徐勇生得眉清目秀,也算是翩翩少年,但是若跟荣王赵世禛比起来,那可真的是……萤火之光跟皓月之辉,可难得徐勇信心可嘉,又或者是美色当前,太过不自量力而已。
“唉……”嘉义侯无奈地叹息了声:“怎么就有你这个臭小子。”
后两日,晏成书去嘉义侯徐府的时候,阑珊并没有作陪,反而让葛梅溪陪着去了。
徐侯爷盛情相待,竭力留晏成书住一两日,却给晏老先生辞了。
此后晏成书便住在西坊,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情开阔的原因,晏成书的身体也一日比一日更好,之前的病也早痊愈了。
期间杨时毅亲自来过两回,又请晏成书去自己的府内住上一段时间。
毕竟是自己的大弟子,若是不肯过去,传扬出去对于杨时毅的名声也不好,因此晏成书很痛快地便答应了。
只是晏老先生回京的消息很快传开,有些他昔日的工部同僚或者曾经带过的下属也得知消息,纷纷前往拜会,一时倒也很是热闹。
消息也很快传入宫中,皇帝听说后也很感兴趣。
一日问起杨时毅来,得知晏成书先前养病,如今已经病愈,便要传他进宫说话。
皇帝又特意叮嘱杨时毅道:“晏成书第一个弟子自然是朕的首辅,小徒弟嘛,却是舒阑珊,这次他进宫,就把舒阑珊一并叫着吧。”
杨时毅躬身领旨。
出宫之后,杨时毅命人叫了阑珊到工部。
这是在事发之后,阑珊第一次回工部。
从她在工部下车的一刹那,工部门口的众侍卫以及进出的官员就发现了。
一时之间众人的脸色各异。
阑珊仍是一身男装,这次却是月白的圆领袍,头上戴着银白素缎的文士发巾,眉毛不画而翠黛如墨,双眼更像是秋水银团,眼波流转处,自有动人心魄之意。
工部跟她相识相熟的那些人看在眼里,不管对她女扮男装的行为是何看法,心中却一概的叹息。
如此美貌,当初怎么会一叶障目,认为她是个男子呢?
不过谁又能想到世间会有这般胆大的女子,竟敢扮成男人出面为官,何况又是那样的才能盖世。
最主要的是,“舒阑珊”曾经是杨时毅的“师弟”啊,又有了夫人跟儿子,所以任何人都觉着舒大人举手投足有些婉柔之气,却一概以为她“雄风不振”而已,绝不会怀疑到她是女子身上。
如今人在跟前,一个个才如梦初醒,感慨各异。
有些对阑珊并不格外针对的,还微微地欠身拱手向她行礼,有些瞧不惯她行径的,却皱眉侧目,面露鄙薄。
阑珊也不知杨时毅为什么特意让人传信,叫她来工部相见。
但是杨大人做事自然是有章法可寻,所以纵然是心下不愿意,也仍是硬着头皮来了。
一路往正堂院而行的时候,不免又遇到了几个营缮所的旧识。
有几个昔日的下属,特意跑来行礼,仍是以“舒大人”称呼。
阑珊只能勉强含笑还礼。
经过决异司的时候她特意加快了脚步,幸而不曾跟人遇见。
终于到了正堂院,进内拜见杨时毅。杨大人就将皇帝的旨意告诉了她。
阑珊听了愕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还特意要晏成书带了自己进宫,但她最担心的却是皇帝要翻旧账,如果因此质问起晏成书的藏匿欺瞒之罪可如何是好?
杨时毅看她面色忐忑,就猜到她心中所想,便道:“你不用担心,只管陪着老师去就是了。皇上对于老臣还是颇为眷顾的,何况当初老师跟你父亲并称为工部二成,国之双璧,就算是为昔日同僚之情谊,也该相助于你,皇上自然明白。”
阑珊感激:“多谢师兄指点。”
杨时毅道:“比起担心皇上问责老师,我更忧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阑珊忙问:“不知何事?”
杨时毅道:“荣王将要回京了,你可知道?”
阑珊一惊:“是……曾听说过。”
杨时毅看着她整齐的鬓边,银白的素缎跟乌黑的鬓发和远山般的黛眉相映,如雪的素面上只有朱唇是有些娇的轻红色,宛如画中人。
“你跟荣王,”前所未有的沉吟了会儿,杨时毅道:“你自然清楚。恐怕皇上那边也有所预料。”
阑珊突然紧张,喉头隐隐地有些干涩:“师兄……”
杨时毅道:“我只是提醒你,如今你身份公告于天下,若是荣王对你有那种心思,他恐怕不会放手。”
阑珊突然有些发晕,她试着往旁边挪出一步,手扶住了小茶几的一侧。
杨时毅见状便从桌后转了出来:“怎么了?”
阑珊勉强抬眸看他一眼:“师兄……请继续说,然后呢?”
杨时毅对上她的双眼,却是一笑道:“然后?这种事情,外人最难掺和,而我更不想参与其中,你先前打算南行的用意,我也能猜到一二,但是老师在京内,你一时又走不了。姗儿,这件事总要有个了局。”
阑珊微微发抖。杨时毅看着她的手搭在桌边上,手指也随着轻颤。
杨时毅凝神,片刻后道:“我问你,你想入王府吗?”
阑珊静了片刻,摇头。
杨时毅道:“其实逃避不是法子,你总该清楚,只要荣王愿意,天涯海角也能找到。”
阑珊是清楚,只是除了这条路她没有别的选择。
杨时毅却道:“前些日子,听说嘉义侯之子曾去你家里说了些荒唐的话,虽然都是些不经之谈,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嫁人为妇呢?我是说,如果你嫁给别人,荣王只怕就不得不撒手了。”
阑珊听到“嫁人”,越觉着恐惧:“杨师兄,我、我不想要嫁人。”
“为什么?是怕遇人不淑?”杨时毅问了这句,又道:“你不要误会,我不是逼你嫁给徐勇。而是……别人。”
“别人?”阑珊疑惑,总觉着杨时毅说这话时候的神色略有些异样。
杨时毅看她一眼,缓缓转过身去,过了半晌才说道:“是,别的能护着你的合适之人。”
“别的……能护着我的……?”
阑珊看着杨时毅的背影,隐隐觉着杨时毅的语气似乎是有所指,仿佛真的就有那么一个人似的。
但是到底在说的是什么人,她却一无所知。
十月下旬,又落了一场雪。
雪断断续续的下了两夜,还没有停。
这日黄昏,寒风裹着雪花从天空阵阵洒落,城内外行人稀少,人们都躲在生着炭炉的房间内取暖去了。
淮州城的城门小吏见时辰差不多了,便从班房里出来预备着要关闭城门。
他特意往外张望了一眼,远远地看到官道上居然还有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往这边驶来。
“这么冷的天,还有人赶路啊……这幸亏是到了我们淮城,不然这方圆二十里只有一家客栈,估计也客满了,却不知如何是好。”
小吏大发慈悲,便揣了揣袖子,决定等这马车进了城再关城门。
只是看马车走的不算太快,要过来的话至少也得一刻钟,何必在城门口吹风呢,于是又回身去了班房里烤火。
又过了片刻,小吏觉着时候该差不多了,便带了两个士兵出来,准备接人,关门。
不料才冒头,耳畔就听到一阵迅猛如雷的马蹄声响起,来人好像还不少。
小吏吓了一跳,急忙冲到城门口往外一看,果然,见那辆马车已经快到城门口了,但是在马车之后,却有一匹白色的高头骏马,四蹄如雷,踏地而飞似的往前疾奔!
而就在这一匹马之后的百丈开外,还有十几匹的高头骏马,如同追随前头的马匹一般,急如离弦之箭,声音随风远传而来。
小吏跟身后的两个士兵都看呆了:“这、这是……什么情形?”
说话间,那遥遥领先的一匹马已经超过了后面的那辆马车,却并没有丝毫停留的一直往前冲去。
直到越过第一辆马车,那马上的人才一抖缰绳,白马斜斜地冲到了官道正中,临近城门之下,竟不偏不倚地调转身子停了下来!
那给拦住的马车早就放慢了速度,可却没想到白马竟是这样果断,吓得急忙勒住缰绳,硬生生地才将马车给刹停住了。
车夫一跃而下,战战兢兢。
与此同时,又有一道身影从车内跃了出来,向着马上的人跪地行礼。
城门口的小吏跟士兵越发的瞠目结舌,也不顾风大,战战兢兢走到城门之下,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情形。
他们看的清楚,那骑士虽在马上,身披玄色的斗篷,但遮不住轩昂挺拔的身形,纵然是背对着他们,却给人一种煞气凛然、叫人不敢直视的感觉。
雪花从天而降。
两辆车都停在了路上,而跟随其后的那十几匹马虽然赶了上来,却并不靠前,隔着数丈开外也勒停了。
只有那白马上的一个人独自横在车前。
因为赶了太久的路,他的鬓发之间落满了冰雪,雪给热气蒸腾化成了水,沿着鬓边流淌而下,如同汗水一般。
但发顶上的雪却慢慢地化成了冰,凝结在青丝跟那顶束发的银冠之上。
此时有几片从天而降的雪花落在他浓烈的长眉间,又迅速化成了晶莹的水珠。
而在鲜明的剑眉之下,微挑的凤眸直直地看着那仍是半掩的车门。
终于他哑声说道:“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喵~是花嘴巴微弱地叫了声~
小赵:本王容易嘛!
杨师兄:唉,本大人更不容易
小温:最不容易的在这里
小徐:呵呵,就你们也敢跟我抢,舒姐姐是我的……
众:……你真他娘的是个奇才
这里是很激烈的三更君,么么哒!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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