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对外界毫无反应的小孩看向了也墨,也墨那软乎乎橡皮泥一样的墨黑色身体这次没有变成小人的样子,而是毫无节操地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黑色小狗,撒着欢把尾巴摇成了一朵花。
陆桐拖着小孩去洗了手,给他吃肉包,他没什么反应也没有拒绝,机械地咀嚼,也墨一直在他脚边绕着圈,他的眼神终于又有了一点反应,有了焦距,不过都是给也墨的。
陆桐抱臂在旁边冷眼旁观,也墨跑过来对他点头作揖,陆桐道,“干嘛?”
“帮我啊。”
“你不是要找什么国画大家认主?什么时候看得上这样毛还没长齐的小孩子了?”
也墨张着狗嘴道,“灵性!最可遇而不可求的灵性,他需要的只是时间和练习而已。”
陆桐看了看那个还在机械吞咽馒头的小孩,“按我的本意,并不想让一个心智还不成熟的小孩来收留你,他还并不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也墨道,“你没发现,他本身就不太正常吗?认主后,我可以让他的身体好起来,我可以让他最大限度地施展自己的天赋,你很清楚这一点。而且,他明显喜欢我!他根本就不给你一个眼神,但是,看,他又在偷偷看我了。”
陆桐沉默了一会,走到小孩面前蹲下,问他道,“你想养那只黑色的…家伙吗?”
也墨又花式摇起了尾巴,小孩这次终于给了陆桐回应,他说,“小狗。”
陆桐捏住也墨的脖子把它提了起来,往小孩手边送,示意他摸一下,“它不是小狗,它是墨灵,不需要喝水喂食,不需要遛弯,也不会生病,意思就是非常好养活,你都不需要怎么管它…”也墨踢着腿喂喂喂地叫,陆桐继续道,“但这并不是一种正常的,可以被所有人接受的生物,所以如果你真的想养它,最好不要被其他人看见。”
小孩用两只手接过了巴掌大的墨团小狗,也墨在他的手掌上极力推销自己,“我可以和你聊天,还可以变成各种模样。”
小孩并没有对也墨和他说话表现出一丝惊讶,也墨轮番把自己橡皮泥一样的身体变成了各种小动物,最后又躺平变成了一块墨,“你也不用担心被其他人看见,有其他人的时候,我就是一块普通的墨条。”
小孩捧着也墨没有再放下,陆桐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意。
小孩一直低头盯着也墨,陆桐抽空看了眼手机,看见了齐让发过来的微信。
齐让一直捧着手机没放下,置顶的聊天记录里,陆桐的消息一发过来他就看见了,陆桐发了一个表情,表情里是两只不知道是猫还是熊的卡通生物,你一下我一下地挤在一起互相蹭对方的脸,头上还有红色小心心像气泡一样冒起来。
这个表情就叫“蹭蹭”,齐让感觉自己就像心脏上中了一箭,丘比特之箭,又惊又喜直接停在了原地,和他一起走出去在他半个身子后面的段晔差点撞到他,“大师兄你干嘛呢?”
下一秒,那个蹭蹭表情就不见了,只剩下了一行冷冰冰的字,“桐哥”撤回了一条消息。
陆桐的微信名也叫六筒,桐哥是齐让的备注。
陆桐发消息说,“点错了。我在当热心市民。”
齐让觉得自己欢呼雀跃的心又被塞回了冷冻室。
陆桐和齐让在微信上聊了几句,十几分钟后,出警的警察找上了门来,还带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中年女人看见小孩就扑了过来,表情倒是欣喜若狂,不过不是那种看见亲人孩子安然无恙的欣喜若狂,而更像是自己可以免于被责难的那种,陆桐有些疑惑地看向旁边的警察。
小警察倒是明白了他的疑惑,道,“保姆。这孩子有自闭症,每天都会去自闭症康复中心上课,他父母没时间,都是保姆接送,那保姆今天去晚了,结果发现孩子丢了,正好你报警的时候,她也在警局,就带来看看是不是。”
小警察带着保姆和小孩一起离开了,陆桐目送几人走出去,看见小孩趁着警察和保姆不注意,把变成了墨条的也墨放进了衣服内侧的衣兜里。
那天晚些时候,陆桐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原来小孩的父母从警察那里得知了今天的事,拜托警察代为感谢热心市民陆桐,还强调他们其实是想亲自登门道谢的,只是实在太忙了。
陆桐知道了小孩叫做程绎晨,今年八岁,因为自闭症他不能去正常的学校上课,而是在自闭症康复中心上课,今天过后,他忙碌的父母也决定重新换一个保姆接送他。陆桐没多说什么,虽然他觉得那个孩子需要的陪伴可能并不是来自保姆。
而也墨的出现和从今天开始的陪伴,也许,会给他带来全新的人生。
一月中旬,南安市迎来了一年中最冷的时节,快过年了,淘宝订单也进入了一个冷冻期,少得可怜。
陆桐带着牛季去小商品市场的首饰品店打了一个耳洞,如今牛季的左耳上挂着一个小巧的金耳环,是一个小小的,指甲盖大小的金钟。
正是从美人彘那里得来的法器,可以掩藏妖气,抵御镇妖力。当时齐让想也不想地就把缴来的法器给了陆桐,陆桐和他确认了几遍,“这是法器啊,让哥,你确定你就给我了?”
齐让当然很确定,陆桐收下了金钟,内心觉得这实在是,由不得他不想歪。
一直在勾引他想歪的人最近很忙碌,很多天师门派在春节前后,都会办一些仪式感十足的盛会,天师界祭拜的老祖宗并不完全统一,有部分门派拜三清的,还有是拜公认的天师派系开创者,初唐时期的大天师罗天均。
对于祭拜盛会,不同地方的称呼也不一样,东海省一带叫祭妖会,真的还有抓了妖在盛会上斩杀的,茫山派所办的是比较主流的听训会,意思是接受祖师爷的训导。
听训会前后三天,第三天会对外开放,会来观礼的那肯定都不是无神论者,不过偶尔也会有一些误入的游客。
大年初二这天,鲶鱼直播平台上,就有一个误入的主播播了一小段点苍派的听训会,没想到热度还不错,于是就有其他走旅游路线,还有猎奇路线的主播也想试试。
其中一个叫做“九命猫”的主播多番打听,发现在距离他几小时车程的环州市,大年初三就也有一场可以对外开放的听训会,于是特地驱车赶了过去。
“九命猫”在鲶鱼直播上,也算是个小粉红,这个内容对大多数人来说又很猎奇,观看人数还不少。
结果直播播着播着,原本在给“九命猫”刷留言刷礼物的观众开始舔直播里被拍到的其他人。
“最前面那个拿剑的道袍小哥哥好帅啊。”
“啊啊啊啊啊,挥剑姿势帅炸了。”
“听见其他人叫他大师兄了。”
“我单方面宣布,这是我新老公了。”
“一头雾水跑进来,现在也没搞明白这是什么法会吗?”
“不是法会,天师圈的听训会。”
“这是啥圈?新的饭圈名字吗?”
“晕死,人家祭拜老祖宗的听训会啊。捉妖天师了解一下。”
“小哥哥这么帅,出圈吧。”
……
“九命猫”的这个直播在鲶鱼首页挂了一天,点击率十分可观,很多人看完也没真接受世间有妖这种一点也不科学的观点,倒是讨论里面那个被喊大师兄的帅哥,讨论得很起劲。
这个直播里一些片段被人截了短视频截了动图放到了其他地方,比如微博上,第二天陆桐也看到了,摸回去看了直播回放,给齐让发微信道,“让哥你要红了,要出圈了。”
齐让回了一个懵逼问号。
“大师兄帅裂苍穹。”
“!”
“网友对你的评价。”
齐让又萎靡了。
网络上的热度来的快去得也快,没有人去经营炒作,很快就淡去了,倒是也有人有心想去挖一挖,还挖出了当时齐让在唐城时被偷拍到的照片。
吴漪然的案子警方还没有最终公开定性,两桩事摆在一起一琢磨,一个捉妖天师出现在剧组当场务,那十有八|九,是打着幌子,在办业务啊。也就是说,吴漪然这个案子,恐怕不是什么单纯的凶杀案,而很有可能是一起妖杀案,这也难怪警方一直不敢公开。
不过琢磨这事的人粉丝太少影响力太小,没掀起什么水花来。
春节假过去,淘宝店的订单也回暖了一些,陆桐受金钟法器的启发,在思考做一些可以给普通人防身的小物件。
陆桐想喊牛季过来给他做试验,发现牛季在归行李,牛季道,“小陆哥,我大学里一个寝室的兄弟结婚,喊我去当伴郎,我想了一宿,还是决定去一趟。”
陆桐并没有反对,虽然考虑到牛季的半妖身份,不出门显然更安全,但毕竟牛季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可能真的就一辈子把自己锁死在这里,加上如今有了金钟法器防身,应当没有什么大碍了。
但陆桐很快就发现,他还是放心的太早了。
一个多星期后,有人从手机淘宝上敲他,“六筒老板。”
陆桐还没回,那边先甩了一张照片过来,照片里是一艘乌篷船,在一条窄河中,旁边青砖石板,看着像是一个古镇水乡。
陆桐放大了那张照片,乌篷船上把自己缩成一团挤在角落里的大高个,可不就是牛季。
对方的消息又发了过来,“还记得我吗?我说过,我还会找你。”
陆桐眯起了眼,“张元。”
“很好,寻塘古镇,我等你三天,三天后,我会卸了这只半妖的头盖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