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赌博逛青楼表哥13

今日正是县令休沐的时候,燕寻很快就到了县衙后县令大人的居处。

“举人燕寻，前来拜访县令大人！”燕寻看着县令府邸看门的老仆,十分客气的说明了来意。

老人家头发花白，一副年老衰迈的模样，他半睁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哦哦哦,是燕寻公子……老爷今天去找县丞大人商量事情去啦！要是你不着急，等大人回来也行，要是你着急,可以去县丞大人家寻找老爷。”

新举人拜会本地的父母官是应有之义,想来这也是县令走之前曾经嘱咐过的。

燕寻脸上满是笑容,他点头，朗声道：“好，多谢老丈了,那我就去县丞大人家了。”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放，同样，一个人也是告诉，如今正好有机会，不如一块儿告诉这两个人,这样了结这事就好了,毕竟这也需要县丞出力。

胡县丞是本地人和居住在县衙院儿的县令不同，燕寻打听了一下胡县丞家的地址，朝着他家而去。

……

这会儿,胡县丞家里正热闹呢，腮帮子鼓得老高的霜老爷撞破屋门，像个胖体炮弹一样扎进了胡县丞的怀里，他兜着元宝，声色凄厉的道：“胡老哥，你要帮帮我啊！那那那燕寻真是……”说到燕寻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霜老爷喉咙一下子被掐住似的说不出话来。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把那怨言好不容易咽下去，而后拿起旁边桌子上的茶盏“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见没有茶水了才放下。

“二哥，你这里有客人？”放下茶盏，霜老爷昏花的眼睛看到了旁边这个胡子修的整齐，眼神锐利，衣袍泛白的中年男子。

这人从来没在县里见过呀？霜老爷自觉长了一双势利眼，他看着这人手上没有干过活的模样，洗的发白的衣服隐隐约约能看到墨色，身上连玉佩成色也一般，就略微放心了一些——应该是个没有威胁、不知变通的穷酸文人。

只是一个照面，霜老爷就确信这人和自己尿不到一个壶里。他往旁边一躲，生怕这人的穷酸气熏到他，也不想再和这人多做交流，只等着胡老哥给做个介绍就算过去。

霜老爷等了又等，等着花儿都谢了、脸儿都肿了也没见介绍，见胡县丞见鬼似的望着他，他忙劝慰道：“二哥不介绍也没关系，那让我说说我的事吧！我的心情实在是太苦了，你看这脸就是燕寻给我打的。他……他真是一朝得志就猖狂，好心当成驴肝肺！”说到这里，霜老爷真是满腹怨气，这会儿，他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眼前这个人会不会跑去找燕寻卖好呢？

霜老爷脸上肥肉抖动，看着更加富态随和了，他绿豆似的小眼看向客座上的中年男子，讨好笑道：“这位兄弟，相遇就是缘分，金银财宝这种东西太市侩了，我这里有一尊凝芳砚，你不嫌弃的话就带回家里吧。”

霜老爷说出这话的时候，觉得心里在滴血，然而，一切为了儿子，这点付出，他可以！

“霜元宝！”胡县丞瞠目结舌，想要打死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完了，一切全都完了，这会儿是傻子也能够看出来两个人之间并不是单纯的谈事了，万一县令大人追究……

胡县丞想要出声阻止，说明干系，却被中年男子轻飘飘一个眼神定了回去。

略带一点青色袍服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拈着这尊砚台微笑：“霜家果然豪富，这我没看错的话，这是六大名砚之首的凝芳砚。”

霜老爷脸上露出了敦厚的笑容没有回答，他心里是很明白应该先哄谁的，见胡县丞脸色惨白，神色恚怒的模样，他讨好的示意了下金子，眼神中传递出了“你放心，这些都是你的”的意思。

胡县丞想要哭！他努力了这么久，任凭哪个县令来都能待在县丞位子上不动摇，难道就成了过去么？胡县丞这会儿咬着牙，想杀了霜元宝的心都有了。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霜老爷浑然不觉，已经安抚完了穷酸书生，也收买完了胡县丞，霜老爷旧事重提：“胡二哥，我儿子你也是看着长大的，你可要救救他啊！”

胡县丞心如死灰，不想搭理这个人。然而县令却饶有兴趣：“你说说看，你儿子做什么了？胡大人听了，会酌情思考的。”说到最后，新上任的谢县令脸上露出了和善而鼓励的笑容。

一瞬间，霜老爷就觉得自己眼睛要湿润了！胡二哥变了，他在一个外人这里感受到了温暖。

霜老爷叹了口气，把霜重的事情撇清的干干净净：“唉！还不是因为一个女人！两个人争一个女人，燕寻这小儿非要以权势压人！这人中举了就不认人了！”

霜元宝这话完完全全把霜重摘了出来，把燕寻塑造成了一个见色起意的小人，而那个女人被描述成了红颜祸水。

胡县丞根本连信也不信，从前他帮着霜重这个小子收拾了多少烂摊子了？这话骗鬼鬼都不信！

如今胡县丞已经在考虑着怎么能够把自己摘出来了，至于霜重父子，死了就死了，也不冤枉。

想到这里，胡县丞冷肃了脸色，沉声道：“你好好说！把实情说出来！”

一瞬间，霜老爷感觉到了令人痛苦的背叛！

胡县丞真是变了，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难道，他是因为想要做县令，所以要把自己抛开么？不可能的！

“胡二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阿重你也是看着长大的，肯定是被那个女人勾引的！那女人长了一副不安分的样子，害的我重儿被燕寻惦记上了，我也被燕寻打了一顿！”霜老爷捂着自己肥胖的脸，感觉自己仿佛是肥苦瓜成精了一样。

“………”胡县丞不想和这个人说话了！呵呵，当年这人第一次来也这么说的，害得自己上了贼船！真以为往后骗人还这么容易？！

胡县丞打量了一下新来的县令，这位新县令眼神中浮现出一抹趣味——仿佛是看耍猴戏的那种表情。

胡县丞心下一凉，冷汗落了下来。

“霜元宝，你好好想想，你说的这话，到底是不是实情！”胡县丞咬牙冷笑。

霜老爷正要回答，就听门外传来了一声令他熟悉的笑声，霜老爷眼睛睁大，本来绿豆大小的眼睛变成了红豆大小，他惊恐的跳了起来：“燕、燕寻！”

燕寻唇角含笑，推门走了进来：“我怎么说，也是当事人，就让我来说说实话吧。”

燕寻神色不动的踏进门，他朝谢县令拱了拱手，微笑道：“学生孟浪了，侮辱我家娘子和我，学生实在没法听下去。！”

说完，燕寻撩起袍角一脚把霜元宝踹倒：“为了让你的儿子免于罪责，你竟然这么败坏无辜女子的名声。我夫人尚且有我依靠你都敢这样，其他人必没有这种好运气了。你真是可恶。”

燕寻眉目中酝酿着一团风暴，他沉声说明了情况。

倒在地上仿佛咸鱼一般霜老爷并不甘心：“你，你当着胡县丞的面儿就敢这么猖狂！你真以为你是个举人我就收拾不了你了么！！”一瞬间，霜元宝已经开始想能不能买凶弄断燕寻的右胳膊了。

燕寻抬头看了八风不动的谢县令一眼，又看着青筋尽显的胡县丞，他嗤笑出声，慢慢的蹲了下来：“这事我不仅敢当着胡县丞做，我当着县令大人也一样做了，你知道么？”说完，燕寻拍了拍霜元宝的脸，让他清醒了一瞬。

“县令？！”霜老爷眼神呆滞了起来，他缓缓移动硕大的头颅，看向中年文人。

这会儿他才隐隐约约抓住了他漏掉的东西！原来这个人竟然是新来的县令么？

一切都完了，想到一刻钟之前，自己还把凝芳砚递给新上任的县令老爷，霜元宝只觉得呼吸一窒，心如死灰，瞬间昏死过去。

“唉，霜老爷哪里都好，就是胆子有点小。”燕寻查探了一番，这人是真的晕了过去，他脸上浮起一个轻蔑的笑容。

谢县令也是个妙人，他摇了摇头颇不认同的道：“霜老爷胆子小还会给本县送凝芳砚，还会拿着金子到胡县丞家里？这明明是天大的胆子。”

说完，两个人相视一笑。

胡县丞：……夭寿了！要拉清单了！

“大人，学生请大人详细调查霜家父子！霜元宝此人买权逞凶，霜重视色如命，谋夺人/妻，不知害得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愿大人详查！”

燕寻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稍微关注过的几件事提了出来，谢县令果然大怒，他恨声道：“当官不知为民做主，却要蒙蔽上官，鱼肉百姓，而商人为富不仁，却要祸害乡里！本县知道了，河清，你去寻了差役过来，将霜氏父子捉拿归案，然后，好好的看管胡大人！”

说完，他冷冷的看了胡县丞和躺在地上的霜元宝一眼，半晌才拂袖离去。

谢县令的小厮也是个知机的机灵人，因此听了这话一点折扣也不打的执行了下来。

燕寻随着谢县令出来，微微拱手道：“谢大人爱民如子，是我辈的楷模。”这么来看，这位谢县令真是个不错的官儿，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当官。

燕寻眸色划过一丝对朝中形势的疑虑，很快又消泯于无形。

谢县令这会儿心情好了一些，手下的人已经开始查起霜家了，可以说，只要他们做了，就绝对不会天衣无缝，端看你用不用心去查。这件事成了定局之后，他所忧心的富豪与官人勾结就不翼而飞了，甚至充公的家产还可以支持他在陵县兴修水利河堤。

谢县令压在心上的巨石放下一半，全心和燕寻谈起考试的事情来：“这都是我该做的。燕举人，你考了淮阳的解元，也是为县里和县学争光。县里和淮阳有百两银子的奖励，等到时候就发放到你家里了！”谢县令目光诚恳期许，心中感慨燕寻是个可造之材。

能在这么激烈的考试中以农家子的身份考中解元，如果没有天赋，是必然不可能的。

燕寻脸上微微露出几分激动，他谦虚道：“也是县学的老师教的好。”

谢县令心里对他的评价更上了一层楼，所谓满招损谦受益，少年得意如果就不知自己姓甚名谁，那等着少年就是狠狠的跟头。如今燕寻这样，倒是和一般春风得意的人不同。

谢县令想要多说两句了，他眉毛轻轻一颤，微微笑道：“你这个心态不错，明年的会试你要去参加么？”

如果要去参加，他不介意多说一点京城的事情。

燕寻闻弦歌而知雅意，他微笑着谢道：“是，学生要参加会试，我想要去尝试一下，不论成绩如何，总要有勇气去闯一闯。”

谢县令赞许点头，他回头看了目光湛然坚定的燕寻，应道：“确实，那我就和你说一下京城里的情况吧。”

谢县令邀请燕寻到了自己府邸坐下，这才说起了京城的事宜：“陛下早就点好了主考官，今年的主考官是谨身殿大学时、太子太傅顾世缮顾大人……”

说到这里，谢县令沉沉的看了燕寻一眼，把太子太傅四个字咬的很紧。如今陛下诸子争位，或许，请顾大人主持科考这就是陛下的态度了。

燕寻眉目微微一皱，要是他没记错最后做皇帝并不是太子殿下，而是一向隐在太子身后的端王。

他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看着谢县令，等他多说两句。

“你倒是能稳住……”谢县令颇为赞叹的笑了，而后又详细的和燕寻说了太子太傅顾世缮的文风。

这考官阅卷也是带有一定的主观性的，人毕竟不是机器，不能完全公平公正，所以文章符合考官的审美是非常重要的。

“顾大人文风质朴，但更可贵的是他也不觉得写得花团锦簇就不是一篇好文章了……”谢县令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一抹回忆，很快他便收敛起来，重新说话。

两个人说了半天话，燕寻也知道了一些小道消息，对京城水深程度有了一个更深刻的了解。

天色近午，燕寻温文尔雅的提出的告辞：“多谢大人的提点，学生马上就要启程上京准备会试了，若是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和我说。”

燕寻心里略有些明悟，谢大人应该是从京城贬谪左迁而来，说不得他还可能与顾大人有什么几面之缘呢，自己问一句也是回报谢大人的无私。

谢县令摇了摇头，燕寻隐隐的看到几根白发在阳光下折射出光芒：“不用了，我在这里挺好的。”

说完，谢县令挥挥手，让燕寻离开了。

……

燕寻怀揣着几分疑惑回到了家，家里没有人，可能是阿烟还在大哥大嫂家里，燕寻便又转身走到大哥大嫂家。

他从县里买了点东西，因此带上之后直接敲了门。

门怎么是关上的……燕寻心里有些疑惑。他连续敲了好一会儿，里面也没有人应答。

燕寻眉毛拧成一个结，心里的担忧更深重了。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么？

正要叫门，就听里面“咣当”一声，有人推开屋门。

“我不是让你们走么？干什么在我家里打转？”声音却是玉大娘的声音，燕寻甚至能想象得到，自家娘亲叉着腰的模样。

“娘，是我，我回来了！”燕寻连忙自报家门，发生了什么又让家里的氛围变成这样？

这也太难了，看来今年这个年也别在家里过了，赶紧考完会试，或许只有做了官，才能真正的放轻松吧。

燕寻已经想要找一个黄道吉日上京了，门里，玉大娘也终于打开了门。

“阿寻回来了阿！”玉大娘快速打开门，又探头望了望周边有没有闲杂人等。

见没有人在自家门口盯梢，玉大娘这才松了一口气：“二郎，快进来！我有事要说！”

一边说玉大娘一边又紧紧的栓上了门。

“娘，这是怎么了？是霜重又上门了吗？”燕寻眉头蹙起，诧异的问道。

玉大娘把门关严实了，又往里屋瞅了一眼，见到玉生烟的身影，她交代一下了一声：“阿烟，我先和阿寻说说话。”说完，连忙把燕寻扯到灶下。

“阿寻，你不知道，今天来了几个很奇怪的人，说阿烟不是你舅舅的孩子，是他们什么猴儿府的嫡女！”玉大娘看着玉生烟还是在老老实实的绣花没有追过来，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她眉头有点愁，拿不定主意。他们家一家都是平头百姓，连什么侯爷是圆的还是扁的都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碰上了这样一件事呢？

“你也知道，阿烟的确不是你舅舅的孩子，只是你舅舅捡来的。可是……可是听着那个意思，他们想叫阿烟回家的样子！”玉大娘说到这里，也不怎么开心：“那个马管事，还说阿烟是大小姐，我看他也没有怎么尊敬这个大小姐！”

玉大娘还想再说，就见燕寻拉住了玉大娘的手，他拍着玉大娘的手背安抚了她一下：“娘，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很快就要上京考会试了，等我我带着阿烟进京，正好打听一下她的家人，看看他们到底是个什么章程。”燕寻承诺道，见玉大娘还是想要再说什么，他微微推了玉大娘一下：“娘，您放心，我肯定能处理好这件事的。还有，他们有没有说如今阿烟他们家是个什么情况啊？”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燕寻已经想着广泛的搜集这些人的资料了。

“呃……这个，”玉大娘卡住了，不知道应该怎么继续往下说：“他们说阿烟家里人口简单，只有个双胎哥哥……算了，你自己去问阿烟吧。”玉大娘实在搞不懂他们家这一个妾室那一个妾室的，便干干净净的把重任交给你玉生烟。

“……”自家娘亲可真是个人才。

燕寻说话，就听玉大娘开始驱赶他：“你快点走吧，我要做饭了！还有，有了几个银子别这么花，攒一点钱，直女你还要生孩子呢！”说到最后，直把燕寻念叨的头冒虚汗。

“好了，知道了娘。我也就去问一下阿烟的想法。”

说罢，燕寻慢慢的走到东屋了。

大嫂不在家里，两个孩子不知道跑到哪里疯玩去了，只剩下玉生烟一个人，在认真的缝制着手绢，燕寻有些心疼的抽走了手帕，低声道：“以后把这个当作兴趣好了，家里有钱了，你也别这么忙活了。”说完，燕寻拉着椅子做到玉生烟身边：“你能和我说一说，你家里人来找你是怎么一回事么？”

燕寻也是知道一点隐情的，说这个话也是想要为了相互印证，玉生烟心里也了解燕寻的想法，因此十分配合道：“就是……一个说是我同胞兄长的人，说我俩出生的时候，因为动乱分开了……他娘以为我死了，就没有再找我，后来，他们家的家仆在绣坊边看到过我，因为我实在是长得太像他们家的人了，所以就查了起来…就连我的玉佩，他们也说是他家的象征……”

玉生烟显然是觉得这件事很荒谬的，世上这么多人，人有相似，怎么可能会是他们说的那样呢。

“那位管家还说，把我带到京城去，给承恩侯府看一看，让他们生了重病的夫人认一下，如果不是就送我们银钱，让我们回来……”玉生烟神情纠结，被养的稍微有点肉的脸上多了几分轻愁。

燕寻心下的疑惑更多了，他皱眉继续印证自己的想法：“你说，承恩侯府还有一个哥哥？那个夫人还重病了？承恩侯府里有几个孩子？”

“那位管家说，承恩侯夫人有一个孩子，剩下的都是妾室所生。”玉生烟歪了歪脑袋，像是不明白为什么燕寻要这么问，问的这个问题到底和她有什么关系。

“哦……”燕寻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猜测——狸猫换太子么这是？

可是，这和一般的狸猫换太子还不一样，如今承恩侯府可就只有一个嫡子……他看着玉生烟，淡淡的笑道：“你不想去，咱们就先不去，等到到了京城，我考中进士，他们不管做什么，我都能护着你了，到时候，我们再去承恩侯府看一看倒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