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二月二·伴读

【皇帝似乎有阴谋】

简浩所谓的“工作”，就是到东宫去给太子作伴读。

说起来也挺奇怪，东宫太子长到十八岁，之前从未提过找伴读，不知为何年前皇帝突然想起来，又要得急，便匆匆定下了黎老相爷家的嫡孙，另外两位还需从世家子弟中层层筛选。

无论从平西将军府这边说，还是从安雅长公主府那边看，简浩都有绝对的资格参选。他原本并不想去，却又见不得简老夫人忧心——东宫太子是他的表哥，是简老夫人嫡亲的外孙。

简老夫人年近三十才生下自己的长女，也是唯一的嫡女，简萱。

简萱在老夫人身边长到十六岁，被文帝指给了五皇子桂王作侧妃，没几年便先后为桂王生下一儿一女。桂王后来做了皇帝，简萱被封为贤妃，她的儿子简翔被封为太子。

都说这位贤妃娘娘是个享不了福的，册封的第二年便染病去了。简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至今仍然不能释怀，因此对东宫太子更多了几分惦念。

这些往事并不是简老夫人亲口说的，而是简浩从下人们的议论中听来的。

说起来，自从穿越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听觉灵敏了许多，只要凝神细听，哪怕是远处的窃窃私语都躲不过他的耳朵。

关于伴读的事，三夫人起初也提到过一次，然而刚一开口便被简老夫人打断。别人都认为皇宫里是富贵场，是飞黄腾达的所在，简老夫人经历过一次丧女之痛，倒比许多人看得更通透——她虽惦念外孙，却也不愿意把嫡孙往那里送。

老夫人越是这样的态度，简浩心里越感动，他越感动，就越想做点什么。于是，在同安雅长公主商议过后，简浩便以公主府世子的身份参加了太子伴读的选拔。

所谓“选拔”，并非真要让这些勋贵子弟们一溜排开，任人挑选。只需画个像，写上些年岁喜好之类，说到底，最终能不能入选，还是要看家世。

***

承庆殿内，君臣之间正在进行最后的商讨。

除了黎老相爷的嫡孙，第二位的要求有些特殊，符合条件的不多，因此也便很快定了下来。只剩下这最后一位，皇帝的意思其实已经表达得很明白了。

他先是指着那个不知道用什么东西画出来的头像，笑眯眯地说：“这模样倒是别致。”往后翻了几张之后，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饶有兴趣地问道：“过年那阵儿平西府闹出的动静不小，爱卿们可曾听说？”

下面自然有人回应，“臣闻言，简小世子在除夕夜里不慎磕到了脑袋，不仅无甚大碍，反而更活泼了些。”

皇帝看向说话之人，眼中带着君臣间彼此了然的笑意，“倒是个有福气的。”

话说到这里，其实已经可以下定论了。

然而，偏生有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傅，最是耿直，“陛下，恕老臣直言，臣听闻这位简小世子稍稍欠了些通透。”

皇帝的嘴角稍稍往下拉了些，面上依旧笑着，“这些不过是无稽之谈，爱卿不能尽信。”

老太傅再接再励，“老臣还听闻，这位世子爷最近和平王殿下诸多龌龊……”

“是吗？”皇帝随手翻着花名册，眼中明显无甚兴味，“少年心性，率真些倒也可爱。”

老太傅终于坐不住了，躬身说道：“陛下，简家到底是太子殿下的母族，是否应该……回避一二？”

皇帝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反问道：“回避什么？”

老太傅腰弯得更低，就算再耿直下面的话他也不敢说出口。

皇帝把花名册往桌子上一丢，朗声说道：“朕倒觉得，让他们表兄弟间联络一下感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黎爱卿何在？”

“臣在！”中书舍人黎尚行躬身应道。

“拟旨吧！”

“臣遵旨。”

就此，太子殿下的三位伴读便彻底定了下来。

几位心腹之臣三三两两地往外走，老太傅百思不得其解，“简府那位小公子明明就是个傻的，如何做得了太子伴读？若像以前似的在家里老老实实待着也便罢了，偏生要跑出来闹事。”

老太傅顿了顿，语气中诸多愤懑，“头一回便惊了公主銮驾不说，次一回整治了平王的属下，之后又把整个平王府折腾得天翻地覆，看上去就像专门跟平王殿下作对似的，这样的心性如何担得起东宫伴读的重责？”

不少人听到他的感叹，好心些的提醒他噤声，那些心思通透的却是暗自摇头。

皇帝想找的可不就是这么个人嘛，到时候用不着了便随便找个由头发落了，搞不好整个平西将府都得跟着倒霉。

帝王心术，帝王心术啊！

***

简浩此时正躺在公主府如同仙境般的庭院里吹着小风，吃着点心，逗逗猫，吓吓鸟，丝毫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

他始终纠结的都是要不要递名册，从来没想过能不能被选上。因为他一直都坚信，如果自己都选不上，那京城便没人能选上了——不知道哪里来的根据，反正就是如此自信。

虽然过程略微曲折，结果还真如他想的一般，二月初二一开朝，安雅长公主府便收到了圣旨。

当时简浩尚在平西将军府，传旨的令官专门等着他从将府赶过来焚了香换了衣裳，这才慢悠悠地开始宣读。

简浩接了旨，便再无后悔的可能。好在每天都能回家，每旬可以休一天，和正经的官员上朝一样。

简老夫人既骄傲，又心疼，气得饭都没吃下去。简浩一通认错撒娇外加做出无数保证，这才换了老夫人一个笑模样。

他穿着庄重而好看的衣裳到前往东宫，却不知道，马车刚一出府老夫人的眼泪便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