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清明·拐回家

【给你做碗好吃面】

秦渊也不知道为何会鬼使神差地答应了简小世子的邀请。

或许是因为他说公主府四季如春很好看,或许是他想看看那只和雪白白“长得一模一样”的猫,也或许是简小世子说自己会做“好吃的面”。不管怎么样,已经进了公主府的大门,就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别问简浩为何会心血来潮把平王殿下拐回家,他做事全凭喜好。他看到秦渊似乎不大开心,便想着把他叫到家里玩一玩,也不能白吃人家那么多藕。

就这样,平王殿下坐在了安雅长公主府的花厅内。

这个花厅的确是名符其实的“花”厅。

墙壁四面摆满了绿植,尽管只是清明,厅内早已花团锦簇,空气中芳香宜人,不同的气味没有丝毫杂乱,反而相得益彰。两个巨大的“落地窗”敞开着,阳光和清风透过窗纱溜进来,满室生机勃勃。

无论是到他人府上做客,还是公主府的布置,于平王殿下而言都十分新鲜。

他放下手边的茶盏,下意识地看向门口。

安雅长公主温声说道:“浩浩做面只需两刻钟,想来也快好了。”

秦渊点了点头,视线划过安雅长公主的脸,又自然地移开。只一眼,他便看出简浩的长相完全承自这位天狼国的“圣女”,然而对方身上那种不染凡尘的脱俗气质那只小耗子却是半点没学到。

想起小世子平日里的跳脱模样,平王殿下的眼眸不自觉地柔和了三分。

安雅长公主盈盈地笑着,视线停驻在花架之上。

那里,一大一小两只雪白色的波斯猫在相互试探。大的那只占据主场,更为主动和霸道。小的那只团成一个球,模样看着乖乖的,然而那傲骄的小眼神却暴、露了真实性格。

二殿下伸出白乎乎的胖爪爪,往小雪团的方向摸了摸。雪白白——这是简小世子刚刚给小猫起的名字——小幅度地往旁边挪了挪,附赠一个嫌弃的小眼神。

二殿下连简浩都能上爪就挠,更何况是一只完全不把它放在眼里的小猫崽?它羞愤之下凶残地伸出利爪,整个一团扑了过去。

雪白白吓了一跳,“喵呜”一声,朝着旁边滚去。

二殿下扑了个空,更加凶残。没成想,它一气之下用力过猛,直接把童养媳扑下了花架。

两个雪团子抱在一起掉到白掌丛中,噼哩啪啦压折了好几根花茎。

简浩跳进门槛,恰好看到这一幕,扑哧一声就笑了,“呵,二殿下不错啊,这就滚上啦?”

秦渊扯了扯嘴角,如此粗俗的话竟然当着长辈的面说出口,这家伙就是上赶着挨骂。

意外的是,安雅长公主就像没听到似的,展开丝帕轻柔地擦去他额上的汗渍,绝美的脸上带着慈爱的笑。

秦渊有种说不出来的惊奇。

他出生不久太子妃便去世了,其他侧妃没有资格养育文宣太子的遗腹子,因此,从小到大他身边除了乳母之外只有皇兄。皇兄那时也不过是个不足弱冠的少年,即使对他再关爱,与母亲到底不同。

秦渊从来没有见过母子间相处的情形。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识到一位母亲对孩子宠溺甚至纵容的爱。

简小世子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他在公主身边腻了一会儿,便像只小耗子似的跳到平王殿下跟前,端着手上的面汤献宝,“我的拿手绝活,超好吃,快尝尝!”

秦渊下意识地接过,然后便愣住了——难道就这样让他当着公主和小世子以及一干侍从的面,直接拿手端着吃吗?

平王殿下上过战场,杀过悍匪,收复过被蛮夷践踏的边疆,如今却被一碗面难住了。

好在,他并未为难太久,莫管家很快便叫人摆好方桌,呈上餐具,除了热腾腾的面之外,又准备几样精致的小菜。

在简小世子期待的目光中,平王殿下手握银箸挑起一根细长的面条,矜持地咬了一口。

简小世子兴致勃勃地说道:“里面有土豆丝,还有鸡丝,要夹在一起大口大口地吃才香!”

秦渊拿银箸拨了拨,这才发现莹白的面条下铺着厚厚的一层菜,还有一勺鲜亮的鸡汤,面条、菜丝、清亮的汤水,三者混合在一起散发出喷香的味道。

简浩给它起了个直白的名字——“土豆鸡丝面”。

光是看着,平王殿下便觉得十分不错。在小世子的注视下,他一口一口把面吃了个干净,御厨们精心准备的小菜他却一样未动。

简小世子就像得到了莫大的鼓励般,棕色的小脑壳扬得高高的,一脸骄傲。

秦渊不由自主地看向他卷曲的发间——如果此时那对毛绒绒的耳朵露出来的话,应该会愉悦地动来动去吧!

简小世子臭美完了,也开始大口大口地吃面,甚至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

就算平王殿下如何降低标准,这样的吃相都不足以用“得体”来形容。

然而,安雅长公主依旧纵容,并亲手盛了碗甜汤放在小世子手边。这样的场景似乎已经成为了习惯,简小世子咕咚咕咚喝了小半碗,然后埋头继续吃。

这一刻,秦渊突然明白简浩为何是这样一副性子——在纵容与宠爱中长大的少年自然可以活得随心所欲。

金枝玉叶生而高贵,皇室的教育让他们含蓄端肃,就连父母子女间都隔着一层“礼制”,秦渊从来不知道一位公主的府邸也可以如同寻常人家般简单、安静、温暖。

他以为,客人在场安雅长公主至少会说句“注意规矩”或者“让您见笑”之类的话,然而,并没有。

作为客人,他却丝毫不觉得被怠慢。

饭后,简浩兴致勃勃地带着秦渊参观公主府——实际是为了显摆。

两只白团子跟在他们身后,一个霸道地追逐,一个傲骄地躲闪,经过最初的试探,两只已经形成了特有的相处模式。

公主府的前院建在一片天然的微型湖上,湖中水流淙淙,湖上游廊蜿蜒,凉亭水榭貌似随意地散落在湖面,独特而富有意趣。

碧波荡漾的湖水中央突兀地升起一圈木栅,里面传来隐隐的蛙叫之声,平王殿下冷肃的面容不由地抽了抽,“那是什么?”

“田鸡啊!”小世子颇为自得地说,“我把田鸡养在里面,等它们产了卵就能生出许多只小田鸡,到时候送你一大篓!”

上好的狐裘上沾了一粒老鼠屎,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这已经是平王殿下能够想到的最粗俗的比喻了。

安雅长公主得有多好的涵养,才能忍受这只小耗子如此拆家?

此时此刻,平王殿下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终有一日,他会比自己的岳母涵养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