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是,师兄。”

太允夙应了一声,扶着令臧一跟随叶允圳一同离去。

叶允圳一声不吭,出了戒律堂径直御剑而起,太允夙极少见他这副模样,心下有了一丝紧张感。

别人或许不知,但她与师兄相处了一百余年,对他的秉性多少知晓的更多。

是以自戒律堂师兄刚一出现,便知道这人是生气了的,且这气生的还是因为自己,为何?

来不及太允夙想明白,他们三人已落在瑶光峰广场。

叶允圳背着手沉默,太允夙迟疑一瞬试探道:“师兄是觉得我今日太过狠毒,坚持要废那位弟子丹田?”

“你不会。”叶允圳平着声音陈述:“你的目的是将其逐出师门,坚持废除丹田只是为了留个讨价还价的空隙。”

太允夙默,既然不是因为这事,那自己昨日刚出关,还犯了什么错?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她直接道:“师兄,你为何生气?”

“太允夙!”

太允夙这句话问出,激的叶允圳直接喊了她大名,温润君子形象一瞬破灭:“你他娘的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不寒吗?不疼吗?”

话音刚落,叶允圳迅速伸手捏了太允夙脉门,生生将她正在疯狂运转的真气阻断。寒气再难压制,太允夙周身寒气疯狂外溢,冰霜自她领口爬出,蔓延在脖间时被叶允圳截住。

“分明只是简单控制了两仪珠,竟胆大妄为到强行使用。太允夙,你不要命了?”

“为了一个刚收的弟子,又是下寒潭,又是两次三番重伤自己。你这为别人拼命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你自己就不重要是不是?”

太允夙哑口无言,果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师兄,她方才也是突发奇想,一来想要试试珠子的威力,二来想快点结束好带小四回家。

太允夙勉力解释:“师兄,这孩子实在太惨。看到他,我便想起遇到师兄那晚的我……心下到底是不忍。”

叶允圳怒气一收,冷哼一声放开太允夙手腕,直接命令道:“闭关,要么炼化珠子再出来,要么我替你永久封印它,省的你惦记。”

“你那两个进阶的弟子交给我。”

太允夙:“……”

好嘛,这什么都安排妥了。知道师兄是真心为自己好,她不再反驳,应允道:“听师兄的,我这便闭关。”

寒气确实快压不住了,小腹好痛。

叶允圳神色这才好了很多,只有在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师妹面前,他才会如此失态。

注视太允夙果真乖乖进了温泉池,又去那处阵眼借取地底岩浆之力,叶允圳回身看向一直沉默站立的令臧一。

“为人子弟,是要竭力保护师父。不管你能否听懂,瑶光是我一手养大的小师妹,若她再因你受伤……”

叶允圳目光凉凉看一眼令藏一,自知他今日失言,说的太多,这便止了话头甩袖离去。

目视掌门御剑离去,令臧一再难支撑,重重跪倒在地。这个懵懂纯真的少年似是一瞬长大,他深深望着太允夙离去的方向,眼底几分痛苦几分欢愉。

许是令臧一此时情绪起伏过大,小腹处再次传来波动,一股热量自小腹起迅速点燃全身,

“啊!!”

令臧一只觉内脏都要被烧毁,痛苦难耐之下他仰头嘶吼,重重一拳砸在地面。地面龟裂,他眼底一丝戾气掠过,迅速消失无踪。

要变强,要保护师父,下次,换他护在师父身前可好。

……

一年后。

容臧言抄着袖子笑眯眯:“小师弟,我去给师父送饭吧。”

自从令臧一学会做饭,众人一致认为比容臧言做的好吃,从此他便解放了,再不用与油烟打交道。

令臧一抿唇笑笑,明知对方抄着手一动不动,只是客气而已,他还是认真回道:“三师兄,你们先吃,我去送就好。”

这条路走了一整年,每日雷打不动辰时送餐,有时是别的师兄送,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他送。令臧一闭着眼都能将饭送进去,于是他分神在想,都一年了,师父什么时候出关呢?

进了林子先是温泉池,令臧一脚下不停,就要绕过林子向内,却突然脚步一顿。

温泉池里有人!

难道是师父?不对,昨日师父还与自己说过话,并未说今日出关。那是进了外人?

令臧一屏息凝神,借着林子茂密枝丫小心靠近,手里捏了个法决,警惕的眸子自树叶间探过去。

清晨空气中犹自带着雾气,温泉池上方热气氤氲,雾蒙蒙一片看不清楚细节,只能堪堪能瞧个大概。

令臧一眯着眼直直看过去,只见池中确实有一人背对自己。那人姿态慵懒靠在温泉池旁,三千发丝尽数披在身后。

好大的胆子,进了师父的温泉池,竟如同自家一样?

右手微动,还不待令臧一有下一步动作,池中之人突然抬手将发丝撩至身前,一手摸了个胰子细细擦过胳膊。

肌肤如玉白皙晶莹,抬手间水珠顺着胳膊向下滑动。分明雾气缭绕,令臧一却瞧见了那滴水珠划过的痕迹……

少年人刚凸显出来的喉结上下微动,耳尖以不可控制的速度迅速爆红,右手那个法决再也打不出去。因为他看见了池中人握着胰子的左手,纤细手腕间一枚银白镯子微微晃动。

是师父!!

令臧一猛然呼吸粗重,剧烈的心跳似要撞破胸膛而出,耳膜都是如同擂鼓般的巨响。

他惊慌抬手,死死摁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却又过于慌乱,折断了一节细枝。

细微断裂声微不可闻,令臧一却听得如同一声炸雷响起,他猛然弹跳起来。

“谁?”

太允夙迅速下沉身子,再回头看去,却只见几许树枝微动,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神情微微懊恼,今日出关本想给弟子们一个惊喜,现下是有个惊吓?

她刻意算着时间,赶在送饭前一个时辰出关。闭关一年不曾洗漱,虽说有清身法决,但哪能比得上舒舒服服泡个澡爽快。

是以她收了功法立即舒舒服服地泡进温泉池子,距离送饭还有一个时辰,足够她泡一刻钟罢?

却不想……不知今日是哪个弟子送饭……总之,不论是哪个,此时出去定然尴尬。

太允夙扔了胰子蹙眉,罢了,今日雾气这般重,估摸着什么也没瞧见,况且就是瞧见了,胳膊肩膀的能有什么?

她很快将此事抛之脑后,不再多想了。

太允夙见识过比基尼泳裤各种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大尺度的东西,她自然不觉得肩膀有什么。

但令臧一自幼生活环境特殊,来了七星门后,因上次戒律堂一事,甚至再未出过瑶光峰。一年以来身体心理发育都已建全,他绝不会觉得自己没事。

譬如此时,他一头冲出林子后径直奔进自己院子,重重关了院门,这才大口大口呼吸。

怎么会是师父,怎么能看师父……

少年人内心揣揣不安,只觉自己玷污了这世间最为圣洁的存在,心底一万次痛斥自己。眼前却又不由自主重现方才那一幕,莹白的肌肤似还在眼前,那滴水珠颤巍巍滑动…

令臧一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却打不消脸上的燥热绯红。

“混账,想的什么,那是师父啊!”

令臧一狠狠止住脑子里的想法,得找点水洗把脸,一会师父是不是就要出来了,到时自己不在,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太允夙卡着时间,半个时辰后才慢悠悠出去,就见饭桌前只剩令臧一还在。

“师父。”令臧一起身,有些局促地紧了紧手指,强自镇定道:“二师兄与三师兄去做宗门任务,半个时辰前刚走。”

“掌门师伯召见各峰峰主,大师兄去天璇峰面见掌门了。”

太允夙心下了然,难怪今日比平时早了一个时辰送饭,原是为老/二老三践行。

令臧一拉开太允夙那把椅子,她走过去准备落座,却突然一顿,细细打量起小徒弟来。

“师,师父?”令臧一嗓子发紧,掌心捏的椅背都快变形。怎么了,师父知道林中是我了?我要先认罪吗?该如何说?

太允夙牵动嘴角一笑,伸手比划一下小弟子头顶,有些惊讶:“竟比我高了半个头,你怎么长的这般快?”

“咚。”令臧一清晰听见自己的心中的巨石重重落地,全身血液似活过来般流动,他木着脸道:“许是吃的肉多?”

太允夙一怔,又有些好笑。一年不曾相处,这个小弟子心智已完全发育成熟,竟还会开玩笑了。

二人说着话间,就见晁臧海御剑急速落地,他面上有三分欣喜,七分克制,语气轻快:“掌门师伯说师父出关了,弟子还不敢信,竟是真的。”

“师兄又夜观天象了?”太允夙暗暗掀一下眼皮,勉强算是翻了个白眼。

晁臧海眼中掠过一丝笑意,道:“极道宗七日后召开十年一次的论道盛会,掌门师伯说师父既已出关,便领队去玩一趟。”

玩个屁。

太允夙凉凉看一眼天璇峰的位置,极道宗地处中原,西边紧挨着大大小小无数魔教宗门。这些年太允夙闯过那些宗门无数,是以虽她远在中原之东,却在中原甚有威望。

这极道宗是个眼高于顶的迂腐门派,想起他们一板一眼的穿着,吃饭按照规定多少口吃,太允夙心下一万个不愿意。

晁臧海心道掌门真是神了,竟能预知师父定然不愿,他又补充道:“掌门师伯说,这次让小师弟同去,不求他为门派争光,跟着长个见识也好。”

令臧一双眼瞬间明亮,毕竟正是少年人,哪真能待在宗门无欲无求。他看向太允夙,眼神热烈期盼。

太允夙:“……我知道了,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