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诸位御剑跟随我,切莫掉队。”

开阳沉声叮嘱,他率先领头站在队首,太允夙带着令臧一缀在队伍尾巴最末。

一行人包括太允夙、开阳两位长老在内,共计是十四人。本该每峰出两名弟子,奈何瑶光峰与天璇峰人口凋零,叶允圳打发了刘臧栩凑数,太允夙带着令臧一,勉强算是七峰都有人了。

太允夙心情不算差,师兄果然靠谱,另安排了开阳带队负责大大小小事宜。此人年长一些,办事极为稳妥,她只需跟着露个脸即可。

除去令臧一之外所有人都会御剑,令臧一半是尴尬,半是不知名的紧张期待。待真的站在师父身后,他整个人便只剩紧张之情了。

这种紧张情绪流露在外,强烈到太允夙不得不注意。她想了一瞬,等令臧一跃上剑身后递过去一只胳膊。

“不要怕,抓着我。”

令臧一一僵,袖下手指捏紧,盯着那只横过来的柔夷怔怔站着。

前面开阳已经御剑而起,众人陆陆续续都跟随,太允夙扭头见小弟子还在发呆,心下一瞬柔软。这不是与一年前一模一样,一年前他可是如同八爪鱼般缠在自己手臂上的。

“站稳了。”太允夙不再墨迹,径直伸手过去抓了令臧一右手,一飞冲天而起。

即便开了真气护体,惯性使然下太允夙高高挽起的发丝还是向后飘起,不可避免扫过令臧一脸颊。

有一缕发尾飘忽着拂过令臧一唇角,发丝夹杂着胰子的幽香,味道极淡,却仿佛在令臧一心尖挠了一下。他唇角抿起,微微倾身向前,却又猛然顿住。

这是师父!!

空着的左手指甲狠狠掐住自己掌心,令臧一,你脑子里不要想那些大逆不道的东西。

他狠狠闭眼,心里默诵起宗门心法来。这般几息后果真轻松了许多,只二人紧紧相握的双手不曾松了半分。

太允夙行至半途几次观察小弟子,却发现对方竟在这云端之上运行着内功心法,且已经摸到了一卷三重控物的门槛,若是进度快一些,指不定回程他便可以自己御剑了。

倒是个修真的好苗子,进度可以称之为天才了。

这般御剑飞行了整整两日,才终于到了中原境地。极道宗地处中原最为繁华富庶的地带,一行人御剑不停,径直向着极道宗巨大的山门而去。

“来着可是七星门的道友?”

巨石山门前一面白无须的男子迎上前来,见人便拱手行礼。

开阳回礼道:“正是,在下七星门开阳,携宗门弟子前来赴会。”

“幸会幸会。”那人听得果真是七星门人,眼神迅速扫了一圈众人,面色一喜,再次抱拳道:“久闻瑶光真人大名,真人能赴此会,鄙宗蓬荜生辉,几位快请,院舍早已备好。”

太允夙回了一礼,也不吭声,默默跟在开阳身后等着被安排。只瞧对方这神情,怕是专门在等着自己来,这是要做什么?打脸?

不由得太允夙往偏里想,那面白无须的男子将一行人领进一个两进的院子,再次拱手道:“诸位好生歇息,酉初会有弟子带诸位用膳。瑶光真人,鄙宗久仰真人大名,还望论道之时真人能多参与一二。”

太允夙僵着嘴角打哈哈:“多谢抬举,我最近年纪有些大,身子骨不太硬朗,出风头的事交给小辈们便好。”

那人明显一僵,犹自不甘心道:“小辈们自有机会磨炼,不知哪位是真人高徒?”

听得谈及自己,令臧一上前一步行礼:“小子令臧一,见过前辈。”

男子眼神犀利打量令臧一,这种感觉犹如在看砧板上的鱼肉,极为令人不舒服。令臧一垂眼面色如常,端的是大气稳重。

“名师出高徒,想必贤侄论道之时定能大放光彩。近日来客频多,在下先行一步,诸位好生歇息,有什么需求唤门口仆人即可。”男子打量一番令臧一,这才心满意足离去。

一瞬之间令臧一成了宗门众人目光之焦点,或明或暗的视线尽数落在他身上。他倒站姿坦然,无一丝不适。

开阳不管这些小辈们心里瞎琢磨什么,直接道:“各自歇息,酉初此地见,瑶光,我们去内院歇息。”

令臧一目光倏然危险,他盯着开阳后背眯起狭长的眸子,这个死老头会不会讲话!

院子是两进,后院自然由两位长老占据,但此人说话怎么听得这么别扭?

“喂,你盯着我爹做什么?”

一个少年突然横插过来,堪堪挡住令臧一不善的眼神。对方唇红齿白,俏生生站在令臧一身前,即便说他是个姑娘家都会有人相信。

令臧一回神啊了一声,扫一眼对方腰牌,只见上方写着开阳峰、霍臧敞。他垂眸掩饰道:“方才一时走神了,开阳长老是你父亲?”

“对呀,好端端的你发什么呆,房间都被人抢完啦。”

令臧一立即转身看一圈,上房三间厢房两间,一间住两人,果真已经被瓜分了个干净。

“那我们两怎么办?”令臧一蹙眉:“睡院子么?”

霍臧敞白了他一眼,直接扯住他袖子便往内院走:“榆木脑袋,睡院子像什么话,自然是住内院了。”

“内院是师父与师叔……”

“五间房,他们才住两间,空着的三间岂不是浪费了?”不知道自己爹在哪个屋,少年直接扯开嗓子喊话:“爹,我和令师弟住这了?”

回应他们的是没有回应。

霍臧敞毫不在意被忽视,神识感受到两间厢房有人,喜滋滋扯了令臧一去上房,倒是一人占据了一间屋子。

令臧一不动声色脚下快了几分,先于这个自来熟的同门一步,挑了紧挨着太允夙那边的屋子。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太允夙身上的味道,方才只是进了院子他便知道师父住哪间。

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为什么就想挨着师父近一点。许是这里只有师父一个亲近之人,许是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族人感应,总之他鬼使神差般靠近,挨的近了却又莫名紧张。

不容令臧一弄清楚自己复杂多变的情绪,外院来了一名极道宗弟子,说是请诸位用膳。

一行人浩浩荡荡又跟着那位弟子走,七拐八绕进了一处极大的食厅内,随意分了两桌落座。

自进了这个大厅,太允夙眼神就变得微妙起来,如果非要用个词来形容,慈爱最为贴切。

“怎么,你这个眼神?”

开阳第一个受不了,太允夙这种眼神看他们,莫名令人心里瘆得慌。

太允夙慈爱看他一眼,只是道:“一会吃饭小心点。”

“什么意思?”开阳表情凝重几分,怎么,吃个饭还要干架不成?

“或许会有惊喜。”太允夙想了想,准备将实情如实告诉开阳。一宗长老若是出个丑,自己面上不也无光不是?

太允夙略微侧身,道:“极道宗诸多非人类规定,这吃饭是其中之一,一会……”

“诸位,论道盛会两日后正式开始,届时宗主亲自招待大家,现下委屈诸位随意吃些,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大厅前方是站着接待太允夙等人的那个男人,他用真气将这段话传遍每个角落,又沉声道:“传!”

几队仆人举着托盘入内,每人面前放了一个盘子,内盛七八种菜色。另有一杯新鲜凤梨汁,一双竹筷子。

“鄙宗一份餐食分六十四口,切不可多一口或少一口,诸位请随意享用。”

那面白无须的男子说完这话,大厅内一瞬安静后猛然炸开。

“什么东西?一份饭吃六十四口?我若吃不到六十四口会怎样?”

“早就听闻极道宗规矩匪夷所思,可这规定人吃多少口饭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识。”

“不管了不管了,早饿了,快点吃了去歇息。”

众人嘈嘈杂杂议论完毕,举着筷子随意吃起来。有那知情的,比如太允夙这种,全程目光慈爱看着众人,像是在等什么。

一刻钟之后,大厅只有竹筷撞击青瓷餐盘的声音。

“嘭!”

一声爆/炸猛然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怒喝:“卧/槽什么玩意?”

众人惊了一跳,目光唰唰看过去,就见一个和尚跳离椅子,脸上身上满是油污,显的那个光头格外锃亮。

他瞠目结舌看着炸了个粉碎的盘子。

“盘子炸了?”和尚不敢置信般问道,突然竖起眉毛一指那个面白无须的男人:“混账,诚心捉弄我不是,这好好的盘子为什么炸了?”

那男子咽下嘴里食物,这才反问道:“善智大师可吃足了六十四口?”

善智拧眉便骂:“有病啊你们,谁吃饭还数着多少口,有病要治知道不?”

“师弟!”善智身旁另一和尚白眉垂至眼下,捻着手里的佛珠阻止善智出言不逊。

似是对那老和尚有几分敬重,善智冷哼一声:“师兄,我去换衣服。”

老和尚颔首,善智臭着脸刻意从那男子身旁路过,低声辱骂一句:“傻叉。”

“大师留步。”

那男子脸色微恼,他知道第一个盘子被炸,这一幕自然会发生,但万万没想到会发生在普宁寺四大高僧之一,善智身上。

提前准备好的说辞这便不能用了,他喊住善智,心下疯狂盘算着怎么说。

善智心头窝火,他是个暴脾气,当下立即怼道:“干什么?你还有脸让我留步。好赖也是正道第一宗门,吃的还不如我们和尚庙丰富也就罢了,将盘子炸了又是几个意思?”

“善智大师不知,宗门如此规定自有深意。这世间万物都遵从一定的规律,若按着规律行事,往往可事半功倍。”

男子掐头去尾,生硬说着宗门早备好的说辞:“便是吃饭也一样,这一份菜分六十四口吃,是宗门验证无数次后,得出最为有益于人类脾胃的用膳方式。”

“鄙宗一向追寻道的存在,终于明白何为道。道,存在于世间每一件事的处理方法中。”

大厅寂静无声,一半人张着嘴茫然看着那男子。所以炸个盘子,是为了论道?

善智一脸便秘表情,他错了,他不该说这人是傻叉。

这分明是个神经病啊!

满大厅人被极道宗这一番骚操作镇住,只有太允夙目光灼灼盯着善智。

这人用词……莫不也是个穿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