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遥遥万里(14)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神展开我笑死了】

【‘我对打职业没有兴趣’‘如果BNG需要的话我可以’开口就是老双标了】

【自从裴神出现万里就莫名其妙成了双标主播哈哈哈哈哈哈】

【提前恭喜BNG喜提遥遥万里。】

……

程遥看到Kiki的弹幕之后心中浮现出了一个猜测，但他不好明说，只能老规矩礼貌感谢。

“谢谢丸神的礼物，丸神大气。”

丸子，真名郝万飞，FCK电子竞技俱乐部绝地求生分部前队长，已退役两年，如今担任教练，和裴言之是职业圈公认的头号宿敌。

FG都是国内的老牌豪门战队，两个队伍每次都会在大赛的决赛遇见，针锋相对许多年。

郝教练心比天高，眼光十分苛刻，他早已发现遥遥万里的潜力，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抛出橄榄枝，只不过被拒绝了。

这样的好苗子可遇不可求，FCK得不到勉强可以接受，但他如果去了BNG就会成为十分强劲的对手。

如今见裴言之也有要挖人的意思，第一个坐不住的当然是丸子。

好不容易把这个难缠的裴言之熬退役了，再来一个又有潜力又年轻的遥遥万里？

他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躺在沙发上的Kiki听到程遥如此官方的感谢面膜都要笑掉了，举着手机疯狂给丸子发消息，嘲讽的丸神无限接近抑郁。

FCK-Wanzi：不用谢，愿赌服输，我走了，FCK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在丸子生无可恋的弹幕飘到直播间上方之后，裴言之的回复幽幽传来。

“郝教练注意身体，走的时候别忘了把门带上。”

随着FCK-Wanzi这个名字从贵宾榜消失，弹幕开始爆笑。

【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裴神，哈哈哈哈哈哈】

【看得出来这两个人真的很不对付，头号宿敌实锤hhhhh】

【怕是丸神以后研究对手又要一把一把的掉头发了，笑死】

……

见弹幕所有人都开始默认程遥会加入BNG，裴言之眉心微蹙，不想引起了不必要的误会，轻咳两声问道：“遥遥，你怎么想？”

“我？”不参与神仙打架埋头吃东西的程遥突然被cue，他猛地抬起头，注视着屏幕咽下口中的面，“我愿意去BNG啊。”

“我相信你之前说对打职业没兴趣的时候是真心的，告诉我你最真实的想法。”裴言之问。

对方的话一针见血，程遥很是纠结，他垂下眼帘，犹豫许久才慢吞吞的开口：“我对打职业没兴趣是真的，愿意加入BNG也是真的。”

裴言之轻吐出一口气，眼神紧锁着屏幕里程遥的脸，问：“你愿意加入BNG是因为我吗？”

“是……不，不只是。”

程遥心跳越来越快，低着头不敢看游戏画面，仿佛裴言之就在面前注视着他一样，他轻咬下唇，鼓足勇气小声说：“我知道打职业会很辛苦，所以不想去。但是，我见过你帮倒地的队友挡子弹，见过你只剩下一个人依然顽强抵抗翻盘吃鸡，见过你在比赛失利的时候扛下所有的责任。”

说到这里，程遥抬起头坚定地注视着面前屏幕里的角色，仿佛那就是裴言之本人：“最艰难的时候是你教会我勇敢，教会我不放弃。所以我愿意加入你曾经的战队，走你曾经走过的路，你可以，我也一定可以。”

裴言之最初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其实只是想要对方一个肯定而已，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回忆起最初，他和程遥的相遇。

那时的他只有九岁，一夕之间家道中落欠了巨额高利贷，父亲被讨债的人误伤而死，母亲承受不了接连的打击精神出现问题，跳楼自杀。

他和妹妹刚刚经历双亲相继去世，还没来得及悲伤就在各种亲戚之间辗转。

那些人，在他父母生意做得如日中天的时候频频登门拜访，逢年过节对他和妹妹又是礼物又是红包。

到头来，竟只有挨家挨户的嫌弃。

他和裴霜霜最后被判给舅舅，小小年纪被迫学会寄人篱下，一言一行看别人的脸色，能不能吃饱饭都要看舅妈的心情。

他想念父母，一肚子委屈总是无从发泄，某天一个人跑出门蹲在楼梯间大哭。

程遥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那时候程遥的爷爷还在世，把年仅四岁的他照顾的白白胖胖的，眼睛圆溜溜的十分可爱。

小孩当时抱着一个吃了两口的苹果路过，见到有人哭先是惊恐，后小心翼翼的走到裴言之面前，把自己的苹果递了出去。

没有吃晚饭的裴言之饿极了，想也没想狼吞虎咽的啃完了苹果，果核几乎都没剩下。

小不点程遥一开始只是想给大哥哥分享一口，看到自己的又大又甜的苹果被吃完，哇的一声就哭着跑了。

后来裴言之每次心情不好或者吃不饱饭都会跑到那个楼梯间一个人待着，巧的是，小不点每次都会出现，好像是故意在找他一样。

渐渐地，程遥还会带一些吃的。

有时候是半个鸡腿，有时候是半个馒头，有时候是一袋蜜枣。

童年时期的感情总是很奇怪，他们几乎没有交流过，但程遥总是跟着他跑。

他在走廊的小方桌写作业的时候，小不点也默默的待在旁边不说话，就静静地站着。他只当小孩没有玩伴闲着无聊，就给他搬个小板凳让他坐着。

随着年纪增长，裴言之渐渐知道了一些关于这个小孩的事情。

知道他叫程遥，知道他父母从不回家，知道他老是被人大街小巷的追着打。

可能是被欺负了太多，小不点渐渐变得不爱笑了，走路的时候总是低着头，被欺负的时候会努力找到裴言之然后躲到他身后。

要是找不到，就得硬生生挨一顿揍。

裴言之一直尽自己所能的保护着这个小孩，但他毕竟还有妹妹需要照顾，最终在16岁的时候离开了这里，去遥远的城市打职业。

天总是不遂人愿，他才走了两年就听说程遥的爷爷去世了。

那年他正好成年，到了可以进队打首发的年纪，根本抽不开身。

程遥初中的那几年里他满世界飞来飞去打比赛，根本什么都顾不上，直到后来听网吧老板说这个叫程遥的小孩初中毕业之后就选择辍学，一边打工一边跑去直播了。

虽然网吧老板不知道他在哪里直播，但彼时的裴言之已经是炙手可热的明星选手，想找一个主播实在轻而易举。

面对程遥此时此刻掏心窝的话，裴言之忽然哑口无言，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回忆了一圈之后发现命运和缘分有的时候真的很奇怪。

程遥竟然莫名其妙因为受到他的影响而走到了他曾经的起跑线上。

“裴神？”见裴言之那边久久没有动静，程遥检查了好几遍自己的网络连接，通过源源不断的弹幕确定自己没有断网之后疑惑的问道，“难道是掉线了……裴神，你还在吗？”

“我在。”再开口时，裴言之的语气已经染上了一抹温柔，“你刚才的话让我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扑通’

程遥的心脏仿佛被什么重击了一下，凝望着游戏画面完全说不出话来。

弹幕已经快把房顶给掀了。

【我一个钢铁直男都开始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气氛奇怪了，妈的难道我有问题！？】

【如！果！这！都！不！算！爱！】

【我把民政局搬过来了，两位当事人身份证户口本出示一下】

【是你教会我勇敢！是你让我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这他妈什么神仙爱情啊给我锁死！】

……

观众又开始在服务器崩溃的边缘疯狂试探，但裴言之和程遥此时都没有心情看弹幕。

见摄像头里的少年呆愣的样子，裴言之轻笑出声，又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一下麦：“你怎么也不说话了，掉线了吗？”

“没有，我……”程遥突然坐不住，为了让自己赶紧冷静下来猛灌一口可乐，“我刚才卡了。”

“嗯，好吧。”裴言之不戳破他，气定神闲道，“BNG对外援需求并不那么迫切，你能来最好，不来也完全没有关系。”

“诶？”程遥犹疑，“那裴神你为什么……”

“可能是我从一开始就没说清楚，导致大家都误会了，我的问题。”裴言之诚恳的道了个歉，徐徐说道，“我纯粹是因为想和你玩游戏才来找你，仅此而已。”

“……”

纯粹是因为想和你玩游戏。

纯粹是。

因为你。

程遥从这句话里提炼出几个关键信息，大脑骤然当机了。

“别想太多，不想打职业就不打。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裴言之说。

程遥呆滞的重复他说的话：“我想做的事情？”

“对。”裴言之点头，随后突然想起什么，“你之前是不是说过，最遗憾的事情是没有把学上完？”

“啊……对。”程遥人都懵了，听到这里自我意识才逐渐回笼，食指轻挠侧脸说，“其实我中考考得不错来着……但是负担不起学费，初中毕业之后就去找工作了……”

“不要想得那么难，现在网课软件那么多，不是非得在学校才可以。不为别的，多学知识总是不是坏事。”裴言之说。

程遥被这样一提醒，突然发现自己靠直播和游戏改善生活之后依然每天都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从来没有停下脚步认真的思考过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过怕了苦日子，所以即使生活早已有了保障，依然不敢停下来，一直闭着眼睛往上爬。

他把自己逼的太紧了。

就像裴言之说的那样，他其实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留了一些时间给他思考之后，裴言之温柔的问道：“你怎么想？”

“我觉得你说得对。”程遥豁然开朗，不过又转头看了一眼弹幕，并未仔细看内容，只是有些迟疑的说，“可是直播我就不管了吗？”

“你可以直播上网课啊，反正看不看是他们的事。”裴言之左手撑着下巴，面带微笑的看着屏幕里的少年，道：“白天好好学习，晚上打游戏，我陪你。”

“啊？”程遥眼睛亮了，“真的吗！？”

裴言之坚定回答：“真的。”

弹幕被这个剧情走向整蒙了。

【不是？我进错频道了？？？这里是游戏区没错吧？】

【？？？我人晕了，还有这种操作？】

【我举双手赞成！这样我就可以在家里光明正大的看直播了！我妈一定不会再说我不好好学习！】

【裴言之真是一个神一样的男人，分分钟哄网瘾少年认真学习我是没想到的。】

……

见程遥开始看弹幕，裴言之怕他被观众影响了自己的判断，轻轻咳嗽一声说道：“跟着自己的心走，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

程遥此时已经完全顾不上弹幕了，眼睛里的星光全都悉数被点亮：“嗯！我已经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