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番外：江枫（二）

时隔很多年后,江枫再想起当年初遇时的场景，他依旧说不出来,为什么会跟着一个陌生女生走。

但他就是那样做了。

或许是因为女孩儿身上有他此刻最需要的爱和温暖。

她笑起来像是初春的阳光洒落在大地上，说不上来有多漂亮，但让人觉得很舒服。

在下车的路上，江枫第一次做了拎行李的。

她帮女孩儿拎着行李箱,背着书包和吉他，女孩儿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宽松的帽檐儿遮住了她小半张脸,她手里拎着两个大包装袋,看上去并不是很轻,但她拎的毫不费力。

大概是个怪力少女,江枫想。

和女孩儿在一起打车，她报了地名，“未知旅馆。”

江枫侧过头看她，女孩儿笑了下,“这是我的地方，你去了就住在这儿,自己可以逛一下，我们这边儿风景很好的。”

“哦。”江枫还以为她想带着自己去做什么。

“你是歌手吗？”女孩儿问。

“算是。”江枫说。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为什么还说算是？”女孩儿说。

“以前做过。”江枫说，“现在不做了。”

“为什么不做了？”女孩儿笑着说，“做歌手多酷啊。”

江枫没说话,只是闭上眼睛假寐。

他不想回答的时候就会这样，让别人感受到他的不满。

女孩儿不像别人一样讪讪的没说话，她扯了扯江枫的袖子，“哥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要是你不高兴就不说了。”

司机师傅问，“你们是兄妹啊？”

“不是。”两人异口同声的答。

“看起来还有点像。”司机师傅笑着说，“长得都好看。”

女孩儿爽朗的笑了起来。

『未知旅馆』是女孩儿开的一家民宿，地方不算大，但胜在温馨。

江枫跟在她身后，把行李箱直接放在柜台前，“我住哪儿？”

“等一下。”女孩儿说：“我找间空房给你。”

“卓雅姐。”前台小妹喊她，“这次你去新疆有什么收获？”

女孩儿朝着她笑，露出个小虎牙，看着站在那边的江枫，“带回个人。”

“啊？是他啊。”前台小妹说，“有点酷，还挺帅。”

“嗯，他是歌手。”卓雅说，“酷！”

“看上去就酷酷的。”前台小妹把钥匙递给卓雅，“三楼最里边那间，晚上风景最好了。”

“好。”卓雅拿了钥匙，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放在柜台，“我先带他上去看看。”

江枫跟在她身后上了楼，看着她上楼梯、开门，在进门的那一刻，他漠然问道：“你对所有人都是这样么？”

卓雅愣怔了下，把钥匙放在房间里的柜子上，给他从柜子里拿了新的床单和被罩出来，笑了下，“什么意思？”

江枫关上门，把背包扔在椅子上，然后吉他抵在门前，双手插在兜里，一如既往的冷漠。

“你对谁都是这样？”江枫的声音低沉而阴郁，“喊他哥哥，带他回家，进他房间。”

卓雅还是笑，“你猜。”

她站在床边，上边是刚掀开的旧床单，江枫一直没说话，她给换了新床单和被罩，然后把旧的扔到另一张椅子上。

弄完之后拍了拍手，“搞定了，你随意住着，不收钱，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话音刚落，甫一转身就撞到了一堵肉墙，江枫双手插兜，低头看她，两人的眼神在半空中碰撞，江枫薄唇轻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卓雅眨了眨眼。

“你对谁都这样么？喊他哥哥，带他回家，进他房间，还给他换床单。”江枫一边说着一边付下身子，声音愈发低沉，嘴巴都快靠近卓雅的耳垂。

卓雅被他逼得直接坐在了床上。

江枫却以绝对强势的姿态站在那儿，没有半分退让，眼里是说不出的冷漠。

卓雅忽然伸出手覆上他的眼睛，她咬了咬唇，“你好冷啊。”

“嗯？”

“所以……”卓雅张开双臂，“让我抱抱你好吗”

就这样猝不及防。

江枫闻到了清冽的少女香，落入了久违的温暖怀抱之中，两个人的姿势极为诡异，江枫揣在兜里的手握成拳，他的腰间箍着一双手。

少女的胳膊纤细，力道也不重，他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推开。

但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卓雅的呼吸吐在他的耳边，“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江枫没说话。

卓雅轻笑了声，道：“像奥利奥，我看你第一眼就想泡。”

江枫的喉结动了动。

卓雅站起来，整个脑袋都贴在他的胸膛，江枫迟疑了许久，才缓缓伸出手去拥抱这个温度。

此刻在西藏，凌晨四点半。

卓雅去关了房间里的灯，缓缓走向呆滞的江枫，“哥哥，来吗？”

*

江枫怎么也想不到，他有朝一日会做出这种荒唐事。

他躺在床上，身旁是少女熟睡的脸颊，他烦躁的想抽支烟。

拿出烟盒抽了支烟出来，还未来得及点燃，打火机的声音刚一响起，旁边少女纤细的手便伸了出来，她迷迷糊糊的握住江枫的手，抽走他的烟随手一扔，直接扔到了垃圾桶，她轻笑，“哥哥，想抽事后烟啊？”

江枫没说话。

“烟哪有我甜。”卓雅笑着抱住他。

“为什么？”江枫问。

“什么为什么？”卓雅说。

“为什么是我？”

“你长得好看啊。”卓雅笑道：“你相信一见钟情么？”

“什么意思？”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睡你。”

“所以到底是谁睡谁？”江枫翻身握住她的手腕，声音低沉又魅惑，“你叫卓雅？”

“嗯。”卓雅的手腕有些疼，但忍着没有出声，江枫又问，“第一次？”

卓雅的小虎牙在他肩膀处咬了下，“你不是都知道了么？”

两个小雏鸡的第一次肯定不太美好。

但江枫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好似在做标记似的。

一个吻痕，青紫的印迹，这好像就意味着这个人是我的了，你们谁都不要抢。

他摸着卓雅锁骨处的烙印，声音低沉，“怎么弄的？”

卓雅下意识的想弄开他的手，却避之不及的被咬了一口，“不管是谁，忘了他。”

卓雅一愣。

江枫认真道：“忘了他，跟我好。”

房间内静寂了好大一会儿，卓雅忽然笑了，笑的眼睛里都有了泪花，“要是忘不了呢？”

江枫没说话。

看着她的眼睛好大一会儿，然后起身，找衣服，穿衣服，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卓雅拉着他的手，强硬的和他十指相扣。

“以后给你解释，成么？”卓雅说，“这个印迹是我成长的痕迹。”

*

江枫就此在西藏落了脚。

他在“未知旅馆”里弹吉他，卓雅给他做很好吃的东西，时不时的会冲着他笑，偶尔拿着甜品让他一定要尝一尝。

他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看着卓雅，他觉得很安心。

歌唱了一首又一首，每天在小旅馆里看着一拨又一拨客人来了又走。

江枫忽然有些乏味，这天他吃过晚饭，在房间里忽然问卓雅，“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卓雅轻笑，露出小酒窝，踮起脚在他下巴处亲了一下，“为了遇见你。”

江枫低头沉默。

他拿出烟抽了一支，良久之后，他沉声道：“是爱吗？”

卓雅坐在地毯上，“是啊。”

“你除了知道我叫江枫，你还知道什么？”江枫低头，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她，“江枫只是一个名字罢了，我可能叫李枫陈枫张枫，你所知道也不过是个表象，睡的也不过是个皮囊，有什么好爱的？”

“但我就是爱啊。”卓雅撇嘴，“你太冷了。”

卓雅第一眼看见这个少年的时候就觉得心动。

在火车上她的心跳飞快，她第一次去搭了讪，第一次甜甜的叫人哥哥，所有对江枫做的事都是真心的。

她不轻浮，但却愿意和江枫极尽浪荡。

江枫盯着她看了会儿，卓雅站起来抱着他，“哥哥，结婚吗？”

“不到法定年龄。”江枫推开她，独自一个人往外走，“我还没找到活着的意义。”

卓雅在他身后咬着唇喊：“活着就是浪费生命。”

江枫的脚步顿了顿，唇角勾了勾，“可我不想浪费了，想直接结束。”

卓雅从身后抱住他的腰，“如果你要死，那带我一起吧。”

“恋爱脑？”江枫讥讽的笑了声，“为了别人死才不值得。”

卓雅气得掐他的腰，可肌肉太坚实，她只能一边跺脚一边哭，“你又不是别人。”

江枫扯开了她的手，还是迈步离开了房间。

这天晚上，江枫没回来。

卓雅坐在前台喝掉了半瓶白酒，喝醉了以后骂：“哥哥，混蛋。”

次日江枫回来的时候，前台小妹没忍住叫了他。

“你别欺负卓雅姐。”女生说，“她不容易。”

江枫一言不发的上了楼。

房间的门没锁，稍微一推就开了，里面传来浓郁的酒味。

江枫刚一迈脚就踢到了酒瓶，拿起来看了看，六十多度的烈酒，他眉头微皱，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床上的卓雅。

明媚的少女憔悴不已，梦里还紧紧地抓着床单。

在那一刻，江枫的心忽然被什么扯了一下。

之前这段日子里，由卓雅的温柔和笑容填补起来的伤口再一次裂开，他坐在地毯上，手指轻轻摩挲过卓雅的脸颊。

睡梦中的卓雅忽然睁开眼，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声音哽咽，带着哭过的痕迹，“哥哥，你带我走，我跟你一起去流浪。”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