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近

“承玉多谢姐姐关心,不过我其实没有卫大哥说的那般娇弱,淋些雨不打紧的……”

谢承玉坐得端正了,看一眼静静靠在车壁的卫凌月,忍不住说了一句话。

“既是不打紧,那你还进来做什么?”卫凌月回了他一声。

“我……我……”谢承玉一时顿住了。

卫凌月也抬眼看看他,只见他的头发被雨打湿了一点,有几缕粘到了额前,一双眸子雾气盈盈的,似乎也沾染了春雨的氲氤之息。因为淋雨着了凉意,原本殷红的唇色也变成了淡淡的粉色。

“我……我是想坐进来陪姐姐说说话的……”谢承玉憋了半天,终于回了她一句来。

“还真是嘴硬,瞧瞧,嘴唇都发白了还说不打紧……”

卫凌月有些没好气地嗔怪了一声,说完将自己手中的帕子递到了谢承玉面前。

谢承玉一垂眼,便发现自己的面前多了一只素白的手来,纤细柔皙的指头轻轻捏着一块洁白的帕子。他一时看得愣了神,都忘了要抬手接过了。

“给,擦擦脸上的雨……”卫凌月见他发愣,一把将帕子塞在他手里。

谢承玉这才反应过来,捏着手中的帕子拭了两下自己的额头,面上是一副喜滋滋地神情。

“姐姐,我想问问你,昨日你怎么就想到那刘家的家奴身上带着黄莲粉的?”谢承玉很是好奇地问。

“这有什么奇怪的,酒坊出来的每一坛酒,都由我亲口试过再上封条的。酒肆也有规定,封口有丝毫毁损的酒绝对不能上桌。我自知自家的酒没有问题,他说是苦的,自然是他往酒里掺了东西。”卫凌月说得轻缓,脸上的神色也很是平静,

“原来是这样,也亏得姐姐这般谨慎心细,不然还真让那无耻之人陷害了……”谢承玉叹息一声道。

卫凌月听了只是轻笑一声,不再开口说话,只靠在车壁之上眯上了双眼,刚才那顾县令的问话让她心里乱乱的,她得好好想一想。

谢承玉见卫凌月闭眼休息,也不再说话打扰她。只悄悄将她的帕子递到了自己的鼻端,轻轻嗅了一回,一阵清幽之息萦绕开来,他牵起唇角轻笑一回,然后将帕子仔细叠好,又悄然放入了自己的胸前。

卫凌月眯着眼睛,微蹙着眉,脑海里却是有不停有画面闪过。粉墙黛瓦的房子,流水潺潺的小河绕房而过,河上多是精巧拙朴的小桥,那是家乡南州城的景色。自卫家突遭变故,父母双双离世,自己带着弟妹离开南州已有五年之久了。

可那顾牡之究意是什么人?为何跟自己说到“南州城“,还提到了“春满园”,他像是知晓卫家之事?可是自己并不认得他,难道是那与南州钱家有什么瓜葛?

一想到南州钱家,卫凌月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当处卫家被人害得家破人亡,而钱家是最大的嫌疑人。卫家本是大晏负有盛名的酿酒世家,现如今沦落只剩他们姐弟仨人相依为命,而钱家如今日益盛大,已成了大晏炙手可热的皇商之家。父母死不瞑目,自己何时才能重返南州,查清当年之事,为双亲讨回公道?

卫凌月越想心里越是乱,一时间觉得头也痛了起来,忍不住伸住捏了捏自己的额头。

谢承玉侧过脸,透着车外的微弱光线静静看着卫凌月,见她秀气的眉头蹙得越来越紧,他心里也是忍不住一阵阵发紧。

刚才在县衙后堂的书房之外,顾县令的话他听了个清楚,“卫掌柜,你以一介弱女子之身,设酒坊开酒肆,还要是养着一双弟妹,实在是难为了……”

顾牧之的话在谢承玉耳边不停回旋,是啊?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就有了一身酿酒的技艺?为何还要抛头露面,负起养家的重担?她自哪儿来,她的父母家人又在哪里?谢承玉心中有无数个疑问,他感觉眼前这个蹙着一双秀眉的女子,虽是生着一副娇软妩媚的模样,却有着一颗柔韧坚毅的心,让他忍不住想要接近她,探知她的一切。

马车仍在朝前行驶着,在行至一处拐弯道时,大约是地面湿滑的缘故,车轮打了滑,车厢往一边重重地倾了一下,心事重重的卫凌月一个没防备,便身子一斜直直朝另一边倒去。

卫凌月轻呼一声,赶紧抬双手想要抓住车壁稳住身形,却是感觉触手一片硬实的温热之感,一挣眼,这才发现竟是滑倒在了谢承玉的怀里,自己的脸正贴在他的胸口。卫凌月一时有些慌了,急忙直起腰身抬起头,却不料眼前一闪,唇上竟又是一片异常的触感。像是突然间触到柔软的花瓣,还带着丝清冽好闻的气息。

卫凌月一时懵住了,直愣了好一会儿,才抬眼一看,竟发现眼前正对着谢承玉的一双桃花眸子,而自己唇上触着的,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了。

卫凌月脑中“嗡”的一声炸开了,她双手在他的胸口用力一撑,人像离弦箭似的挪到了车厢的另一头。

“掌柜的,你没事吧?”车外传来卫玄的问话声。

“哦……没事没事的,晃了一下而已,你继续赶车吧……”卫凌月赶紧回道。

卫玄这才放下心,继续扬了一鞭往前赶路了。

卫凌月说完了话,定了定神,又抬头看一眼对面的谢承玉,只见他一副恍恍的的模样,一只手举了起来,两根修长白皙的指头轻轻按住了自己的唇,一双眸子迷茫着,似乎有点弄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卫凌月面上一窘,赶紧装着清咳一声就欲转过脸去。

“姐姐,你刚才没事吧?”谢承玉突然开了口,声音绵软,带着丝关切之息。

“没事,能有什么事?当然没事了!”卫凌月摆摆手道,又抬手至车帘上,准备掀了帘子看看窗外,心里想要将这事尽快糊弄过去。

“可是……可是我有事……”谢承玉的声音带着丝委屈之息。

卫凌月手一顿,有些不可置信地转过脸看看他。他说他有事?难道他刚才车厢倾斜时,他被什么东西撞倒了?

见得卫凌月朝自己看过来,谢承玉面上的委屈之息之浓,他轻咬着唇,秀长的黛眉也拧了一点。

“姐姐,刚才,那……那是承玉的第一次……”谢承玉的声音怯怯的,带着股飘忽之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