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能使鬼推磨,当初白穷吊车尾的成绩都能被塞进江城一中,现在想转进荔枝中学,简直轻而易举。
袁老师走进教室,踏上讲台,将怀里课本往讲桌一放,又抬了抬镜框,开始扫视底下乌压压的一群人。
人来得还是比较齐的,就靠后门的角落有个空位。
这个位置上坐着的是谁,袁老师可忘不了,他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元柏同学一天天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总是迟到。
而班上其他人呢,尽管人来了,可魂不在啊,该玩手机的玩手机,该睡觉的睡觉,讲小话和传纸条的也大有人在,摊上这个班,也算袁老师运气不好。
袁老师是名牌大学的研究生,刚毕业不久,为完成旧时梦想,回到这所高中学校任教。整个学校的差生,以四班最为集中,很不凑巧,或许得利于领导对他的信任,他成功担任四班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
刚开始他还信心十足,妄想能通过自己的热情唤醒孩子们腐朽的灵魂,教出一群对社会有用的人。
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袁老师终于醒悟,这样一群已经放弃学习放弃未来的人,出来以后不危害社会,就算是他教学的一大成功了,也别盼着他们能做对社会有用的人。
而这个元柏,是四班的闹事头子,课堂上起哄少不了他,跟其他班打群架少不了他,不过最近背了个大过,消停不少,这也让四班的老师们松了口气,至少能安分一段时间。
袁老师徐徐收回视线,还能怎么办呢,这课还是得继续上。只不过他心里挺纳闷的,新同学是从一中转来的,那可是个好学校啊,怎么转到他们这个学校来了,还转到他们这个最差的班上来了。
袁老师自然不会想到,这是某人的请缨。
某人千盼万盼,就是盼着到这个班来,跟他未来爱人共处一室。
教室的室。
袁老师清清嗓子,这才说了正事,“今天我们班里转来一位新同学,”说着他转头往门口望去,喊道,“白穷,进来吧。”
班上一大半的人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眼神,齐刷刷往门口望去。
只瞧见一个少年,拎着个背包,垂头站在门外,阳光正暖,光辉洒在他的肩头,恍如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中,散发圣洁的光。
顷刻间,全班一片哗然,只因白穷顶着个光脑袋,实在万分醒目。
“你们快看,新同学是个光头诶!”
“你们看他这样子,会不会也是一个不良学生?”
“看着像,要不然也不能来我们班。”
袁老师敲了敲桌子,冲底下的学生吼了声“安静”,可没人听他的话,反而是无所畏惧冲他翻了个白眼,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挑衅。
他气得牙痒痒,却又无能为力,这群学生,天不怕地不怕,巴不得他打电话给他们家长告,简直就是无可救药。
面对全班的指指点点,白穷丝毫不慌,也并不恼怒,甚至觉得这个气氛才恰到好处,很明显就就是一群欠“教”的孩子。
他面带微笑走了进来,当他走到讲台边缘停了下来以后,大家也登时安静下来,也算是给了他那张脸一个面子。
“妈蛋,刚才没看见,现在才发现这个小光头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什么嘛,这也叫好看?”
“这已经不能算好看了,简直就是惊为天人啊!”
“是啊是啊,我原以为元柏已经算是最帅的了,没想到今天还能见到一个和他不相上下的人。”
白穷站在讲台旁,脸上是灿烂的笑容。他原本面容就清秀,如今这一笑,脸上的线顿时柔和起来,好看极了。
却又因如今略显凶残的光头,显得极为不搭,给人诡异的感觉。
不过脸是的确好看。
袁老师见这人心态看上去挺好的,也就放心了,“白同学,和大家认识一下吧。”
“我叫白穷,以后和大家就是同班同学了,我来这里是为了好好读书的,希望以后大家一起努力哦。”白穷笑着说。
“来我们班好好读书?你莫不是个傻子?”坐在讲台左边第一排的方罗嘲笑道。
方罗之所以会坐第一排,是因为他小动作极多,丢纸条什么的是其次,关键在于他就喜欢去扯前面同学的头发,还是男女不限的那种。
你要是训他,美名其曰他这是含蓄地表达爱意,最后袁老师无奈,只能将他换到第一排,眼皮底下,再怎么也得给老师一个薄面。
于是从此以后他上课再也没小动作了,只一个人默默睡觉。
不止是他嘲笑白穷,全班其他人也开怀大笑,仿佛这事非常好笑。
坐在讲台右边第一排的秦臻也调笑道:“你名字里的穷,是贫穷的穷吗?”
方罗和秦臻都坐在讲台旁,两人住在同一间寝室,又因一个讲台左边,一个在讲台右边,被尊称为左右护法。
方罗是左护法,秦臻是左护法,两人最喜欢干的事就是上课睡觉,下课接着睡。
白穷挑眉,正面回答了这个问题,“穷奇的穷。”
一个长发女生纳闷地问:“穷奇是什么?”
“上古凶兽啊,这你都不知道吗?没文化真可怕。”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我不知道又怎么了?”长发女生愤愤不平地转头,定睛一瞧,才发现说话的人是陈从。
于是她瞬间噤声,转回脑袋,要说班里不能惹的人,陈从也勉强算一个。
白穷早就将教室里一圈人都看了个遍,未能找到元柏,不过看见陈从这对于他来说是个好消息。陈从他认得,这人是元柏从小到大玩到大的好朋友,凭着交情好,总喜欢到他们家蹭吃蹭喝,冲白穷一口一个白哥,不知喊得多亲热。
等哄闹过后,袁老师犹豫片刻,给白穷指了个位置,“你去哪里坐吧。”
他们这个班就只有一个空位,就是元柏旁边。
白穷没异议,径直朝那个位置走去。
两张桌子紧紧地相挨,一张桌子里塞满了书,另一张是空的,白穷猜想自己旁边的这个位置大概就是元柏的了。
等白穷坐到空桌子的位置去了,又从旁边的书桌里抽了本语文书,翻开一瞧,挺新的啊,就封面上写了个名字,元柏。
字写得大气磅礴、龙飞凤舞,该夸。
见元柏迟迟不来,袁老师觉得自己身为班主任不能坐视不管,走到陈从桌边,问:“你是元柏的邻居,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还没来吗?”
陈从的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袁老师的脸上,冷冷地回道:“他婆婆昨晚犯病,送去医院了,元柏也跟着去照顾了。”
袁老师愣了愣,“那没事吧?”
陈从摇头:“老毛病,没事。”
袁老师点了点头,没再提这事,只无关痛痒说了句:“你少玩点手机。”
陈从懒散地点头,视线却死死地盯着手机,好像在嫌弃袁老师打扰他玩游戏了。
袁老师原想说两句,却发现大多数人都在玩手机,索性他也放弃了,走上讲台翻开书本,开始授课。
他讲的是语文,授课能力极其不错,讲得还挺有趣的,至少班里大部分人都被他讲的东西所吸引,放下了手机。
少部分人觉得无趣,就趴在桌子上睡觉,也还有人在玩手机的,其中就有陈从。
荔枝中学这校长换得也是成果显著啊,至少大家都安安静静的,连玩手机都比较低调了,还知道藏在桌子底下玩。
陈从的位置在白穷前面,白穷的书还没领,决定先借着元柏的语文书用。
他翻开元柏崭新的语文书,不见外地在元柏的名字旁,画了个大猪头。
从袁老师走向讲台,陈从就爬在桌子上睡觉。瞅见他睡得这么香,白穷没好意思打扰他,毕竟这辈子还不熟。
等陈从睡醒了,伸个懒腰,白穷拿了支碳素笔,用帽盖那端,戳了戳他的后背。
陈从心领神会,身子后倾,抵在桌子上,不太明白地侧头,问:“有事吗?”
白穷小声地问:“元柏在那家医院。”
陈从一愣,这转校生认识他老大?
你说要是女的,他就划分到元柏惹的桃花债里去。可偏偏是个男的,又剃了个光头,看起来很狂傲的样子,莫不是来找茬的?陈从也算是机警,信口报了个假医院。
白穷似信非信地点头,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只可惜陈从背对着他,瞧不见。
一天的课下来,身边没美人相伴,实在无聊,课间操的时候大家都出去做操、跑步,袁老师让陈从带着白穷去教务处领书。
陈从倒是很开心,自从换了个校长后,他好久没逃过课间操了。
等领完书回来,操场的音乐还未停止,白穷掀开窗帘往操场一看,明明是劲爆热情的音乐,偏这些人做得懒懒散散,像断了根骨头般。
当然也有做得好的,只不过少数而已。
白穷摇摇头,走回自己的位置,低头整理书。
手突然被摁住,白穷抬头,瞧见陈从严肃地望着他,问:“你和我老大什么关系?你不会是为了他来的吧。”
白穷甩开陈从的手:“别碰我。”
陈从一愣,移开了手,冷笑道:“看你挺横的啊,不会是找我老大打架的吧?看你小胳膊小腿,怕是十个你加在一起,都不是我老大的对手,还是别没事找事了。”
白穷语气狂妄地说:“我怕十个我,他吃不消。”
陈从皱眉,总觉得这句话怪怪的,不过他也没在意,全当这是在挑衅他,狠狠地甩下一句:“别打我老大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