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要了奴婢吧,奴婢对您一心一意,不要名分不要财帛,只要能陪在陛下身边就够了!”
云檀破罐子破摔直接抱住了沈砚,只要今夜成功了,无论陛下记不记恨自己,他都得收了自己充入后宫。
谁让陛下想做明君、谁让前朝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谁让皇帝的家务事也是国事?此等之事若是闹得人尽皆知,便是有损皇家脸面,前朝那些谏官一定会大做文章。
只要她入了后宫,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法子让陛下多看自己一眼。
本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甚至此时此刻她仍觉得胜券在握,可她唯独没有算到,眼前这位九五之尊对皇后的心意,是何其坚定。
“滚!”
随着一声怒吼,沈砚一把将她推到地上,而后强撑着身体的不适,朝门外宏声唤了两句全安。
然以往一直守在门外的周全安,此时却不知去了何处,久久不见动静。
“陛下,您不用叫了。”云檀拍拍裙摆上的灰尘,淡定地站起身子,“周先生已经被奴婢支走了,没一两个时辰,他是不会回来的。”
没了周全安,这周围还有皇城司守卫。以往阮清茴脸皮薄,因此每到夜里,他便会让仁明殿周边的皇城司离得稍远些。
不想这个决定竟无意中帮助了云檀,此刻的皇城司需得在殿外高喊,方能迅速赶来。
沈砚正欲上前推门,却不想自己方迈出两步,浑身的骨头陡然一阵刺痛,直疼得他双腿一软。
云檀慢悠悠蹲下,再次抚上他的肩,轻笑了声,“陛下,今日的香奴婢加大了剂量,您若是小半个时辰之内不行事......”
她凑近到他耳边,似妖魅蛊惑般低声道:“身子会受不住的。”
因熏香作祟,肩膀上的那只手不断传来灼热的温度,耳边若有似无的气息也无不在挑逗着他的神经。
心血越发躁动不安,喉间也干涩得厉害,看着面前缓缓靠近的女子,他竟有些扛不住了。
“陛下…”云檀攀上他的脖子,朝眼前那双唇瓣徐徐凑了过去。
突然,一道强力将她猛地推倒在地。
只见沈砚似乎是屏足了力气迅速爬起,直接将桌上的茶盏全部挥下,汝窑白瓷就这样碎了一地。
云檀也被他的反应给惊着了,她自己下的剂量自己再清楚不过,现在他应该浑身刺痛了才对,怎么会……
还未来得及思考出答案,便见那茶盏甫一碎裂,沈砚立即捡起一块碎片划向自己的手臂。
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小臂滴落,整整三寸多长的伤口皮肉外翻的伏在手臂上。
她着实没有想到,他竟会为了不让自己得逞,而对自己的身体如此狠得下心来。
目瞪口呆的同时,云檀也似乎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身体里的药性随着血液的流出稍微缓和了些许,方才已近混沌的意识,也因手臂上不断传来的疼痛而逐渐清醒。
沈砚闭目深吸了两口气,心头上的躁动才总算稳定了下来。
他掀起眼帘,朝地上那脸色苍白之人幽幽望去,眸里的怒火与狠戾毫不遮掩。若是换成一把火,怕是此刻云檀早已被烧得只剩灰烬。
直至现在她才忽然知晓,原来天子再是脾性温和待人宽厚,可发起怒来,依旧会伏尸千里。
因为狼终究是狼,再是温顺,也仍然是狼。
*
阮清茴是在睡梦中被青鸾叫醒的。
那丫头一脸慌慌张张地说陛下出事了,她瞬间睡意全无,忙不迭地下床便要往偏殿去,连鞋子也未来得及穿。
还是青鸾拦住她,硬是给她穿好鞋子披好外衣,才同她一起往偏殿赶去。
她到的时候,殿外已经围满了皇城司,里一层外一层,就连原本该守在殿外的内侍宫女们,也都在门外跪了一地。
包括陛下的心腹周全安在内。
阮清茴被这阵仗吓得不轻,心想着陛下定是出了大事,不然不会调动如此多的皇城司,于是连忙拔足跑进殿内。
迈过了门槛,满屋子的医官向她作揖,越发让她心里没底。
“陛下呢?”这话问出来她才发现,自己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医官们纷纷给她让出一条路来,那床榻之上闭眼昏迷的沈砚就这般出现在她眼前,而他最信任的王医官,则正坐在床边给他扎着针。
怎么会这样?
几个时辰前还一脸不舍地抱着她撒娇的人,怎么现在就陷入了需要扎针程度的昏迷?
还有那只手,她看得清清楚楚,沈砚暴露在外的左手臂上缠着一整个小臂的纱布。
这几个时辰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阮清茴很想上前询问情况,可她心里也知晓,此时是万万打扰不得的,便只能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再唤来周全安去堂内去询问缘由。
一炷香的时间,周全安将自己了解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全部告知了她。
其实他知道的也不多,今日夜里,他本以为云檀是如往常一样来给陛下宽衣的,然而云檀却破天荒的同他攀谈了两句,话里话外暗示着,自己是奉皇后之命来“伺候”陛下的。
周全安自小便被送入了宫里,后宫娘娘们争宠的手段他见得多了,娘娘们在怀有身孕亦或是身子不佳时,为了能巩固自己在宫里的地位,便会将自己信任的婢女送到皇帝身边。
虽然如今这后宫里没有别的娘娘,可保不准陛下哪日就宠幸了哪位宫女舞娘什么的,因此皇后娘娘用这招也是情理之中。
周全安如是想着,便在听懂她的暗示之后,很有眼力见地退了下去,好方便陛下行事。
可是没想到,不过半个多时辰的功夫,仁明殿外的皇城司突然纷纷出动,全部都在往偏殿的方向赶去,他这才知道出了大事。
赶到偏殿时,恰好看见云檀满眼不甘心地被侍卫架了出去。再然后,便是坐在殿内略显狼狈又浑身戾气,手臂上还压着浸满血的棉布的沈砚。
到底是宫中老人又打小跟着陛下,他霎时便猜到了方才殿内发生了何事,连忙召了翰林医官院所有医官来,而自己则率着众人跪在外面认罪。
这便是他所知道的始末。
阮清茴听完这一切,不可置信与怒不可遏在眸中夹杂,心里又是愤怒又是内疚。
自己当初看云檀可怜,便好心将她收作贴身婢女,没想到自己竟是引狼入室,开门缉盗,最终害得陛下至此!
她闭上双眸缓了几口气,王医官也在这时走了过来,禀道:“娘娘,陛下吸入纵欢香过多,导致气血逆流,经脉不通,这才陷入了昏迷。
不过娘娘放心,臣已经扎过针了,陛下的病情也稳定了下来,明日便会苏醒。至于皮肉伤,并未伤及骨头,陈医官也已为陛下缝合,过些时日便会开始结痂。”
“纵欢香?”
她眉间一沉,方才从周全安的叙述里,她只知道云檀用了特殊的法子勾引陛下,却不知到底是何。
现下听来,想必就是这个什么纵欢香了。
王医官颔首回道:“是的,这香常用于民间勾栏瓦舍,青楼火炕之类的声色场所,不过一般用的剂量并不多,若是一下子用猛了,很容易有性命之忧。”
怪不得。
怪不得这几日,沈砚总是对她……以往他也偶尔来缠上一会儿,但绝不是像这几日一般硬生生忍着,还总是忍不住。
原来都是这香在捣鬼。
阮清茴暗暗捏紧了拳头,一向重礼知规的她,此刻却恨不得要将云檀这蛇蝎之人,施以杖刑才好。
送走一屋子的医官后,她让殿门口跪着的内侍宫女们,以及周围的皇城司都散了,自己则留下来彻底照顾他。
沈砚双目紧闭地躺在床上,嘴唇发白,毫无气色,与平日里总爱粘着她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看着素来活泼的人,如今气力尽失的躺在这里一动不动,阮清茴心中控制不住地内疚自责,又十分难过。
若不是她识人不明,他也不会受今日之罪。
想着想着,两行热泪便不可避免地淌了下来,再之后,眼泪便一发不可收拾,如取之不尽的泉水一般不断从眼眶里涌出。
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便只能深呼吸几口气,试图让剩余的眼泪憋回去。
心情好不容易终于平复下来,耳边猝然响起一道微弱的声音。
“阿茴,别哭…”
她蓦地抬眸望去,只见沈砚半阖着双眼正看着自己,那双苍白的嘴唇也挂着有气无力的笑容。
“陛下,你醒了!”阮清茴惊喜道:“我这就去叫医官来!”
方要起身,那人却又用虚弱的声音喊住了她,“阿茴…”
沈砚抬起未受伤的右手来,她赶忙握住,只听他道:“陪我待一会儿…见到阿茴在我身边,我便放心了…”
“陛下…都是我不好,我…”
“阿茴。”
他抽出那只右手,擦去她眼睫上仍挂着的泪珠,冲她笑了笑,“不用说了,不怪阿茴。”
话音方落,鼻头顿时一酸,眼眶里再次涌上泪来。她缓缓弯下身子,侧首躺在他胸膛上,被那只完好的右手轻轻拥着,当真再没说话。
良久,收拾好情绪后,她这才出声问道:“王医官说你明日才会醒来,怎的这个时候就醒了?要不我还是叫他来看看吧?”
“不用。”沈砚将她正要起来的身子轻轻按下,下颌在她发顶不住摩挲着,“我已经好很多了,不用叫他。阿茴,我梦里听见你在哭,心里慌乱便醒了,没想到你真的在哭。”
“陛下出了如此事故,我心里自然是难过的,哭一哭难免的嘛,陛下还笑我…”
他抬起她的下颌,让她与自己对视,“我没有笑你,只是第一次见到阿茴哭,心里甚是慌乱。不过,阿茴为的是我,因此我心里,倒是也有几分开心的。”
见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油嘴滑舌,阮清茴终于笑了出来,嗔了他一眼,嘴上却并未说什么。
“阿茴。”
“嗯?”
沈砚收敛起笑容,垂眸轻捏她的软手,默了片刻后,抬眸忽道:“有一件事,可能与今日之事有关。不过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是否真实,你还是应该从云檀口中亲耳听见。”
“阿茴,明日同我一起审云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