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漆黑中,沈砚凭着自己?的直觉摸索到了床边,伸手往床上探了探,登时一愣。
嗯?人呢?
身后突然亮起烛光,他慌忙回过身去,只见阮清茴悠悠收起火折子,抱臂站在那盏烛灯旁,微笑地看着自己?。
他下意识地讪笑两?声,挠了挠头,“阿茴原来没睡呀,怎的这殿里也不燃着烛火呢。乌漆麻黑的,若是摔了多不好。”
“点了蜡烛,还?能抓到陛下偷摸爬上我的床吗?”她挑眉反问,戏谑之色在眸底四溢。
“瞧你这话说?的,什么叫偷摸呀。”他挺了挺胸膛,不服气道?:“我这是光明正大?好吗?只不过见你屋里熄了灯,不想打扰你歇息罢了。”
阮清茴低笑了声,知晓他还?在委屈今日之事,想着自己?比他大?了两?岁,也就懒得同?他计较了,于是冲他招了招手。
待对面的人走过来,她捧着他的脸踮起脚尖,在那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还?生气吗?”
某人唇角翘了翘,却又故意压下,视线看向上方,鼻间轻哼了一声,“还?有点。”
真是拿他没办法,阮清茴无奈地笑了笑,复又踮起脚亲了一口。
“现在呢?”
沈砚努力压平不受控制上扬的嘴角,一副勉强原谅她的模样,道?“行吧,看你态度如此诚恳,我就原谅你了。不过,你下次可不能再提了。”
“还?原谅我呢。”她笑眯眯地伸出手,凑到他右耳跟前不轻不重?地拧了一拧。
“啊啊啊,疼疼疼...”
“疼什么疼,我用没用力我自己?不知道?吗?”
“呜...”他委委屈屈的扁起嘴唇不再喊疼,任由?面前的妻子揪着自己?的耳朵。
阮清茴敛起唇角笑意,摆着一副严肃的面孔故意问道?:“你还?记得,那日你问我你和责任谁重?要,我是如何答的吗?你将我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我听。”
眼珠子朝上仔细思?考了片刻,他将那日的回答慢慢念了出来:“陛下是我的天,无论何事,我都会?与陛下站在一起的。”
“你记得倒是挺清楚啊。”她松开手,甩了甩袖子转过身去,“陛下记得如此清楚,想必是放在心上了的吧?怎么都放在心上了,却还?是半点不信呢?”
“我哪有—”他脱口而?出便想否认。
可回想起今日下午的矛盾,自己?很明显是没有相信她的,遂又闭了嘴,转而?说?道?:“你怪不着我不信嘛,是你先说?要让我纳妃的...”
他越说?声音越小,心里不服却又不敢说?,只敢默默想着,明明是她先提起纳妃的嘛,怎么倒还?成了自己?的错了呢?
仿佛是听见他心声似的,阮清茴倏地转过身,一道?锐利的目光扫过来,顿时让他赶忙低下了头。
“你若是信,怎会?不知我是在同?陛下开玩笑?说?到底,陛下觉得我提纳妃就是真的要让你纳妃,无非是因为陛下不信我罢了。”
说?罢,又忽然向前迈了一步,杏眸紧盯着沈砚的眼睛,问道?:“陛下同?我说?实话,那日当我给出了回答时,陛下是否觉得,我不过是在说?好听的话来哄陛下开心?”
仿佛塞了一把米在他口中,让他登时哑口无言。
被猜中心思?的沈砚抿紧了嘴唇,逃避她那灼人的目光似的,缓缓垂下了眸子。
“我...当时那种情况,我真的很难相信嘛......那日阿茴句句不离做皇后的责任,甚至忍痛坚持撤销泽明的成绩,而?后阿茴又答我这么一句话,我自然就认为......”
话及此处,他抬起眸来,伸手扯住她的袖角摇了摇,“阿茴~,我错了,是我多想了,我不该不信你的,你不要生气嘛。”
两?人每次闹矛盾,他就会?摆出这样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来求自己?原谅,偏偏自己?还?就吃他这一套。
这次也不例外。
阮清茴看着他,叹了口气,“我既然说?了要与陛下同?进退,必然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选择放弃你,我永远都会?与你站在一起,知道?吗?”
“我知道?啦。”沈砚扬起笑脸,抬手将她圈进怀里,“我这回记住啦,今后再也不会?不信任阿茴了,阿茴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怀里的人终于也露出笑容,抬手回抱住他。
手刚刚抚上他的背,忽又被他松开,只见那人笑意盈盈地道?:“不过那群大?臣的嘴还?是要堵的,我们再给夭夭添个弟弟吧。”
话音刚落,便不由?分说?地蹲下身来,将她一把抗在肩上往床榻冲去。
待将她放好,他又凑近啄了啄她的唇瓣,低声暗示:“今日我惹阿茴生了气,阿茴可以尽情罚我,我都接受。”
阮清茴抿着嘴唇笑,挑了挑眉,“是吗?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那你先想着,让我闻闻阿茴身上的气味儿。”说?着便将脸埋进了她颈间,像小狗狗一样嗅了又嗅。
温热的气息惹得她直痒痒,一边侧过头躲着一边笑个不停,根本没法认真思?考该如何罚他。
“阿茴想到了没有,若是还?没想到,我可就要按照我自己?的来了。”他拉开些距离催促道?。
一听到按他自己?的来,阮清茴瞬间睁大?了眸子,“不行!明日泽明就要离开京城了,我还?得去城门外送他呢。”
沈砚嘟起嘴唇,有些丧气,“就不能推迟一日吗?”
“当然不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聂将军带领的军队一向纪律严明,他最讨厌不守时的人。总不能因为泽明是皇后的弟弟,就给他特殊优待吧?那样他会?更?不好做人的。”
闻言,他叹了声气,卸力一般往妻子身旁一躺,“好吧,那今日就算了吧。”
见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阮清茴笑了笑,随即翻过身来,以手肘撑在床上的姿势趴着,而?后朝他伸出了一根右手食指。
沈砚不解,“这是何意?”
“嗯...这是一刻钟的意思?。”
沈砚:“?”
顷刻之后,他恍然大?悟,登时深觉受到了侮辱,腾地一下坐起身来,“你也太小看你夫君了吧!一刻钟?我怎么可能只用一刻钟?!”
“那...”她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再加一刻钟?”
感受到某人愤愤的眼神后,阮清茴勉强伸出了第三根手指,“真的不能再多了,我明日还?得下床呐......”
沈砚心头那股受辱之感分毫未减,自己?往日那般辛勤耕耘,哪一次是小半个时辰就能解决的?
哪一次不是一个时辰打底!!!
哼,女人,让你见见什么是威武的雄风。
“三刻就三刻。”说?罢,旋即覆身上来吻住了她的唇。
同?时长臂一伸,薄顺的帷幔随之缓缓落下,将最后一抹春色掩盖在跃动?的烛火之中。
*
翌日,城门外。
阮夫人看着面前即将远走的儿子,不免老泪纵横,一边用帕子掩嘴抽泣,一边不忘悉心嘱咐道?:“你去了那边,记得第一时间给我们来信知道?吗?若是有吃不惯用不惯的,你就在信里写着,娘托人给你尽快捎去。还?有啊,漠北那边风沙大?,你紧跟队伍别单独走远了,你若是不见了,爹娘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知道?吗?”
“娘—”他语气不耐地止住她的话头,抬眸看了一眼站在阮夫人身后的阮清茴,“不还?有姐姐呢吗,您别说?这种话。”
阮夫人叹了声气,解释道?:“娘只是想让你行危险之事时,能考虑考虑我和你爹,你若是出了事,我们该怎么办?”
“哎呀我知道?啦,您从出家门就开始哭,还?是先缓缓吧,我和姐姐说?会?儿话去。”
说?罢,他取过父亲手中的包袱跨上肩,走到阮清茴面前笑了笑,“姐,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得在夭夭面前多夸一夸她舅舅,别让她跟我生疏了,不然等?我回来我会?难过的。”
“好,我一定时常在她面前提你。”
顿了顿,她回眸看了一眼青鸾,随即握住阮泽明的手腕,将他带到离二老远一些的地方,而?后拢起手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只见他双眸瞬间睁大?,朝青鸾望了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撇过脸去,握拳咳了两?声。
“我方才说?的,你都清楚了?”阮清茴问道?。
他点了点头,面上浮现一抹几不可察的红晕,“我,我知道?了。”
“那你...不打算对青鸾说?点什么吗?”
阮泽明垂眸犹豫了一会?儿,终是点了点头。于是她将青鸾唤来,自己?回到爹娘身边等?待着他们。
站在阮清茴这里,只能看见弟弟十分有礼地冲青鸾拱手作揖,身子甚至已经弯成了一个直角,可见对其尊重?。
至于说?了什么,那自然是听不见的。
接着,便见青鸾垂头静静听着,唇角微翘,眸中却泛有淡淡泪光。待他说?完,缓缓点了个头,抬眸冲他笑了笑,福了个礼便一同?回来了。
二老虽好奇,可眼下这种情况却也不好过问,待儿子回来后又叮嘱了几句,这才依依不舍地看着阮泽明骑上了马。
“驾!”
尾音落地,马匹顿时扬长而?去,唯余一片尘土在身后飘扬。
金黄的阳光之下,淡青色的身影愈来愈小,愈来愈远,直至消失在每个人的视野里。
阮清茴同?青鸾一起坐上了回宫的马车,青鸾始终低垂着头沉默不语。她并不好奇泽明对青鸾说?了什么,她只是此时此刻,替青鸾感到难过。
于是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道?:“泽明这一去少?则三五年,你若是想另择旁人,那也是理?所当然,我依然是你的娘家人。”
“娘娘。”
她抬眸冲阮清茴笑了笑,细微的弧度里并未包含喜悦,却也不曾裹挟悲伤,“我不会?另择旁人的,您知道?,阮公子方才说?了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是不是三刻钟呢,且听下回分解。(*Φω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