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一步之遥（九）

“人命案。”

话说到这里，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也是巧合，沈周刚刚查看监控不成，就顺手开了电脑的监控摆弄着，没来得及关，刚好把出租车司机的话都录了进去。

那个时候老王不在金灵桥上，明明出现在十字街那个小区门口，却咬死了自己就在金灵桥上。

为什么？

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沈周拨通秦时的电话，目光落在老王身上，可似乎又不是在看他。

“秦时啊。”

沈周咬字清晰，几乎一字一顿。

“我大概有第一条线索了。”

“就是老王。”

目前的证据还不能证明老王就是凶手，但说它是首要犯罪嫌疑人总没有问题。

沈周很仔细的把怀疑老王的点都列了出来。

自称没钱却穿着价格不菲的Full-Star；

自称在没有离开过金灵桥但却被出租车司机当场指认曾在十字街小区门口刮了对方的车；

警局花池中出现碎尸之前，他正在院子里抽烟；

看到王芸的照片时种种不恰当的、可以表现他们并不陌生的情绪；

一眼就脱口而出的石青色；

……

太多了。

包括他的行为，他的言谈，他身上种种矛盾的点。

一开始只是缺少个整体指向，把所有的这一切都联系起来。

只是在想起老王看到王芸的照片时，眼中一闪而过的那许多复杂的情绪，沈周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没随身带着个小摄像头，好放给秦时和田警官亲自看一看。

对了，摄像头。

沈周心思一动，如果随身装一个小摄像头，是不是能省去很多麻烦？比如老王这样的人，再次看到王芸的照片时，必然是不会再有那样大的情绪波动了。

回过神来后，沈周已经遵照田警官的意思，把老王送去了隔壁屋子。拉住司机，紧接着又说起了出租车被砸的事情，“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哪知道。”司机狠狠剜了连接隔壁屋子的墙一眼，“肯定是他，今天我就跟他说话时不耐烦了，我们这服务行业，哪里敢对别人粗声粗气呢？而且那人砸我时我还听见他说了一句什么。”

他一顿。

沈周没急着催他。

司机顺了口气，学着那人的语气说了一声：“你骂谁臭捡垃圾的？”

接着他哼了一声，“不是他，还他妈是谁？没让他赔我的车就算了，连句骂都不肯挨，反过来砸了我的车还破了我的相！”

司机越说越气，索性指着墙壁抬高了声音，“老子就骂你是臭捡垃圾的，你怎么样吧？还找人下黑手，你还算个人吗你？有钱穿进口货，就他妈没钱赔老子车？”

沈周见他情绪激动，就给他倒了一杯水安抚着让他先坐下，没好意思告诉他，是偷袭他的人力气小了，不然头上这个地方真的照死了打下去，他就会是S市里金灵桥区的第二条人命案子。

下黑手的人不是要破他的相，根本就是想要他的命。

是凶手修炼不到家，也是司机福大命大，侥幸而已。

“他一直都在警局里，怎么可能去联系别人对你下黑手？说不定这事儿还有误会。”沈周反过来又替老王说了几句话，也是事实。其实沈周更倾向于，要对司机下黑手的，根本就是裴清越一案的主凶。

之所以要下黑手，只不过是因为他在十字街那个小区口碰见了老王，甚至还发生了一些冲突。但凡这件事闹开了，他就会是个证人。

“你不如仔细回想一下，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偷袭你的那个人你到底看见了多少？”

沈周在他旁边坐下。

司机喝了两口水，紧绷着的心确实放松了不少，他回忆着当时的情形，“我去送了一趟东西，下来就看见我的车玻璃被砸了，门把也被掰断了——那会儿我停的地方挺偏的，小区里车位少，离河滩又近，上一任区长在河滩填了种满了树苗，有些树也没种活，我们这些外来车就得把车停在林子里。”

他看了一眼沈周，“你知道吧，这种地方特别容易遭伏击。我们这边治安不好，早些年在林子里什么事儿都出过，近些年还好多了，不然我也不敢在看见车被砸了后就开始骂。”

司机是个话痨，一打开话匣子就没完没了的说，“这一看损毁的程度，最多也就是两个人砸的，我心想，两个人我也不是打不过，谁知道才骂了两声，就有人从后边儿拿着棍子砸我……”

“哦对了，好像是根棒球棍。”

司机看了一眼沈周，眼神又迷惑起来，“好像跟你差不多高？比你还瘦些？还是没多少区别？”

他摇了摇头，“从后边偷袭的，我注意力还全在车上，正心疼呢，哪里看得清楚。”

沈周点头，嘱托了一句，“也确实是看不清楚，今天遭了罪，不如先好好休息。不过，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需要去医院吗？”

“还行。”

司机又捂住头晃了晃，“就是有点晕，估计得回去睡一觉。”

“实在不舒服就去医院，可别为了省那几块钱挂号费再把自己给熬出病来。”沈周太明白这种感觉了，当年他耳后那道疤，一点没少让他遭罪。虽说司机就是个NPC，但他触景生情，就免不了要多嘱托几句。

司机咧开嘴，匆匆道了声谢，系好衣裳就往外走。

沈周眼前跳出来一个系统框：

【NPC好感＋5，获得技能：绝地求生】

这又是什么操作？沈周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到现在也还搞不懂这游戏里的技能到底都有什么用，一个临危不乱还没被触发过，这又得了个绝地求生。看名字应该都是正面技能，但就是不知道能拿来做什么。

沈周又想，如果在老王面前多刷刷好感，也不知能刷出个什么技能来。

这念头还没被压下去，倏忽又想来自己要买个针孔摄像头的事情。

这短短的一会儿里念头七七八八的冒着，按下这个又浮起了那个，心里仿佛吊了十五个桶，总也静不下来。

他在接待室里来回踱着步，也不知道踱到第几圈的时候，隔壁的门响了一声。

应该是秦时回来了。

他刚刚给秦时打电话的时候，听见田警官让秦时先回来看看。审问犯罪嫌疑人是个大差事，得有专门的人员来做才行，总之沈周已经搜集到了材料，秦时只不过是需要跟着这些材料来核对老王说的话。

不难。

田警官把在小区寻找线索的艰巨任务留给了自己。

沈周开门，顺着秦时的声音跟了过去。

秦时正在隔间里换着衣服，沈周倚在门框上，看着他有条不紊地脱去外衣，另换了一身带防弹层的衣服。

“装备还挺齐全的。”

秦时回头看了沈周一眼，“都是规定，我也没办法。这次多亏了你啊，老王这头算你留了个心眼，不然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揪出他来。”

“完成任务嘛，大家都出一份力，这个游戏也就结了。”沈周随口答着，“我是想问问你，我能不能出去？我想出去买点东西来着……”

“我们在外边的时候想给你打电话，就是怕你出去开错了图。”秦时套上制服，系着腰带，“你要去买什么，如果是买烟的话，接待室的抽屉里应该还有一盒。”

“有点饿了，出去看看能不能买上些吃的。”

沈周快速接住秦时的话，关于买针孔摄像头的事情，明明已经到了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没有说出来。

“你去吧，就是咱们现在的活动范围只有NPC提到过的几处。”秦时拍了拍衣裳，“你注意别跑错地图，引发重置可是得不偿失了。”

沈周应下，见秦时打开门，看见桌后的老王，多停了几秒。

这门年长了，承轴沉重，要完全打开很需要些力气，但就是简简单单的一推，也会发出“吱呀”一声，显得格外笨拙。

而秦时进去是懒得完全打开的，他只推开一线，好让自己能侧身进去，但就是这一线，已足够让老王看见站在门外的沈周。

老王忽然站起身来，指向沈周，冲着秦时喊了一句：“警官，我自首，主犯是他，我只是帮他抛尸的！”

从老王的那句“自首”开始，沈周就觉得不妙。

他还记得老王站在窗边忽然开口问他的那句话，坦白真的可以从宽吗？未必，但老王现在一定是打算拉他下水了。

沈周没敢再听接下来的话，他转过身，几乎是使出了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扇门前。

——不能再听了，谁知道老王还会说些什么，又会不会影响秦时对他的看法。得赶紧出去，不然待会再被困在警局里出不去。

回到接待室，沈周要找手机，下意识拉开了抽屉，赫然看见里头放了一盒还没拆封的小熊猫。

刚刚怎么就没看到还有一盒没拆封的烟呢？

沈周拿出小熊猫来看了看，顺手塞进了自己的兜里，这才摸到手机也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