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一步之遥（十七）

电力公司家属楼附近的日杂店是个很……田警官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地方。

她收到了沈周的短信，自己开车过来，把秦时留在了警局。

日杂店的老板在烧开水，旁边还放了一桶已经撕开口的泡面，他穿着一个白色的二股筋背心，正低头哼着京剧摇着蒲扇。

似乎很热的样子。

田警官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裹得紧实的衣裳，仿佛隔了两个季节。

“姑娘，进来坐吧，站在外头多冷。”老板注意到她的眼光，抬起头来热切的招呼着，方框眼镜片反着光，“咱这店里没有那么多规矩，近来取暖、烤火、喝口热水，买不买东西都行，就算陪我聊天解解闷儿。”

窗户很小，阳光只撒得进去一线，就连这一线也全部都落在老板的镜片上，田警官眼前一白，只听得见老板年轻又温和的声音，“来，快进来暖暖。”

裴秀的被捕有些轻松的出乎意料，田警官甚至想怀疑他是不是真正凶手抛出来的弃子，就因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莫名其妙的成了这个游戏里第二个被抓住的凶手。

自己组有四位成员，按照卡片上写着的消息，凶手组应该也有四个人才对。

而田警官一直不能确认的是，沈周，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队友。

说不是的话，抓到老王、裴秀，他都出了不少的力，甚至给这本密封的严严实实的游戏撕开了一个突破口——老王和王芸的关系，Full-Star这个品牌，她第一眼见到Full-Star和繁星网咖的时候，就把它们联系起来了。

繁星网咖未必没有王芸的投资。

可说是的话……

田警官总免不了想起沈周出现在案发现场这件事情，如果说这是巧合，那么码数与款式相似的马丁靴、刚好符合他体型的黑色风衣，这些难道也都可以用巧合来解释吗？虽然这是个游戏，素材难免重合，但重合到这种地步，也未免太令人尴尬了些。

更何况，无论他们找到多少嫌疑人，主犯没有落网，那就算是游戏失败。谁知道沈周是不是在更好的隐蔽自己？

“姑娘等人啊。”

老板的眼镜滑下去了些，他抬起眼睛，或许是因为近视，导致他眼球有些怪异的突出了些。

“嗯。”

田警官随口应了一声。她往门外张望着，觉得这店里确实暖和，只进来了几步，整个身体都如同开了春的河水，冰层渐渐融化，从上到下都透出了舒泰。

“你这里有没有这种青灰色的钢材？可以做装饰品的那种？”

这店的有效空间很小，横七竖八的摆着许多东西，田警官并不认得。她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拿着那枚戒指给老板看，老板瞥了一眼，转身就将水壶里的水往泡面桶里倒着，哼了一段大概是《穆桂英挂帅》的几句，田警官听不太懂，只依稀听得见几句“穆桂英”。

那老板敦敦实实的，泡好了面，摇了摇头，“以前有过，那会还不少人买，可是这东西流行不起来，所以早就不进货了。”见田警官还看着他，于是又打着蒲扇笑了一句，“怎么，小姑娘也要来点？你要来可得掏钱了，五块钱一个，我也不多收，还白搭给你一壶热水用。”

“不了，我等人。”

田警官笑的勉强，又将目光转向了门外。

“也不知道繁星网咖在哪……”

她的自言自语落在了店老板的耳中，就好像是一个外地人在问路，不指点几句都对不起自己作为本地人的心情油然而生，“我就说那什么网咖开在后边没人去吧，那老板还不信，又开了个奶茶店来引客，你问老板就行，他指定带你过去。”

“是这样啊。”

田警官笑了一声，她等的尴尬，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老板说着话也尴尬，只得频频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好不容易等到数字跳到了10:48，这才看见沈周正大步走过来。

其实沈周长的蛮好看，起码是符合田警官的审美的，整个人看上去四四方方、端端正正，眼睛大而有神，很有以前港片中的正派风范，走到哪都会被夸一句精神。

更何况他气质不错，腰背挺直，昂扬向上，总能带给人无穷的力量。

这样的人……她虽然怀疑，但总是不肯相信是反派的。

沈周怀里抱着个东西，走到近前了田警官才注意到那是个石膏头骨。打磨的并不平整光滑，甚至有一个角还磕出了裂，露出了里边乳白色的基底。

不等她开口发问，沈周已先往高举了举，“你看这是什么？”

“石膏头……”

田警官话没有说完，忽然心思一动。

头骨。

信息科里裴清越的碎尸并没有拼凑完整，就算加上她从垃圾道里捡回去的那一袋，也还差头骨、腿骨和一大部分碎肉。她当时还在想，就算碎肉可以处理掉，可头骨、腿骨这些并不好粉碎，她在信息科的时候还在纠结，如果她是犯罪嫌疑人，会怎么处理这个头骨更妥当且不会引人注意一些。

藏在石膏中，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她指了指那个石膏头骨，没有出声。

沈周点头，把那石膏头骨递了一半在田警官手中，同时空出一只手去取衣兜里的摄像头，在田警官面前晃了晃，“还有这个，我们找个网吧看一看。”

身后传来连汤带面吞进了肚子里的“呼噜”声，沈周越过田警官，看见那个老板正端着泡面桶暴风吸入，于是也对那老板打了声招呼，“老板，吃着呢？”

“嗯。”

这声回应含混又模糊，那老板也只是抬头匆匆一瞥，就又全神贯注地去对付手中的泡面了。

沈周觉得他有些奇怪，明明是个年轻人，可不知道为什么总一副油腻中年大叔的模样。

这世上难道还有人热衷于扮老吗？人的癖好可真是说不清楚。

“去茶物语吧。”田警官往右边指了一下，“老板说，繁星网咖就在那边，怪不得IP是重合的，还以为早就关掉了。”

中午的奶茶店并没有多少人，四溢的蛋糕香气随着开门合门的动作四处飘散着，态度很好的服务生拉着门，弯腰鞠躬，“欢迎光临——”

统一的红帽子和红围裙妆点着她们相似的眉眼，就像橱窗里摆了一排排的洋娃娃。

田警官招呼着沈周进来，“我们去后边。”

日杂店老板的那句话算是一条线索，田警官觉得这游戏大概要过了，即便有千头万绪，只要能从一头扯起来，也总能找到答案。

她带着沈周，向茶物语的工作人员问了繁星网咖的位置，穿过长廊，径直往后走。

长廊略窄，田警官不敢在前，就叫沈周走在前边，又怕石膏头骨留在沈周手里遭遇不测，于是从沈周手里接过来。

“一直往前，转出去就是了。”

她在后边指挥着，心里一刻也不敢放松。

虽说沈周长相正派，但谁知道他到底是哪一派的呢？谁敢单凭一个长相来断定一个人的派别，毕竟这也不是解放初期的电视剧了，需要用脸谱来体现人物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