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星剑读过原著,书里的宫无忧虽然都是背景板出现,但却是一道很重要的线索。
她是宫向笛发疯的缘由,是万朝城和西锦城交恶的原因。
没想到这原因竟是儿女之情。
他实在不懂,不过若他是宫向笛,估计得把这姑娘扛回去,再让她闭关修炼足足两百年。
熬到若君子那魅魔死了,她估计脑子也清醒了,再放出来多好。
“督督——”
方星剑在酒楼住了好几日,赤玉的威慑遍布这几间客房,能敲响他房门的,只有阿奚一人。
方星剑说了他几次,好歹让他接受了阿奚的存在。
阿奚手上端着托盘,各样菜色都摆放整齐,用肩膀抵开门,边走边说:
“方大哥,今天的食材很新鲜,你肯定爱吃的!“
阿奚手脚快又会来事,方星剑不用因为一些琐碎和魔修打交道,某种意义上来说,留下他确实很有用处。
方星剑倒不是不会,甚至还很熟练。只是从前做多了庶务,丢了圣父剧本之后,便只想安心练剑,不闻窗外事。
好在他对日常生活没什么追求,吃糠咽菜还是锦绣珍馐,对他来说差别也不大。
他道过谢,简单收拾好桌子,挪开赤玉给他丢下的解闷玩意儿,和阿奚一起用饭。
饭毕。
阿奚给他递了张净手的软帕,方星剑接过顺手就擦了擦他的长剑,亮的能照人。
阿奚无奈的扯扯嘴角,又看了看窗外头的景色,已经夕阳日落,就快天黑了。
他眨巴眨巴眼,问道:“方大哥,赤玉是不是要来了?”
赤玉出没得古怪,白日见不到人,夜里总是悄无声息的出现。
方星剑继续擦剑,嗯了一声。
阿奚左顾右盼,贼眉鼠眼的凑到他面前去,问道:
“方大哥,你可知道赤玉对你是什么看法吗?”
方星剑抬头,虽白纱罩着眼,但迷惑不解却从白纱里透了出来。
“什么意思?”
阿奚脸红了红,道:“方大哥可有喜欢的人?”
“可会总是想和他待一起?不喜所有和他待在一起的人?”
方星剑耿直道:“没有。”
阿奚还想再问,方星剑却没心思和他扯天谈地,放下长剑,单刀直入道:
“比起这个,我到有件事想问问你。”
阿奚见他严肃起来,哪还顾得上赤玉,脑瓜子点的像拨浪鼓,“您说您说。”
方星剑回忆片刻,试探道:“你可有什么法宝?”
阿奚迷茫的摇摇头:“我没有修炼的天分,生存都是难事,哪里来机会拿法宝呢?”
其实并非如此,魔域中的魔气比人间界的灵气浓厚几百倍,别说阿奚一个魔族孩子,就是一块石头,也能被魔气浸染的入道。
他不修炼,应当是没找到正确的机会入道罢了。
方星剑想到那日闯若君子府上,冷不丁坠在身后的阿奚,皱眉疑道:
“那你怎么能跟在我身后还不被察觉?”
阿奚眨了眨眼,也顺着他的话回忆了一下。
半晌后,突然哈哈笑了两声:“原来是这件事啊。”
他话音刚落,身形竟然消失了!
房间不大,方星剑的灵识遍布每个角落,而面前的阿奚瞬间没了踪迹。
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在了屋子里!
方星剑皱了皱眉,握住长剑的手紧了紧,剑鞘轻响。
“我在这儿呢!”阿奚的声音却还是从方才的位置传来。
见方星剑警戒,他忙解释道:“我自小就会这样,只要不想让人看见,就能被忽视掉。”
说话间,他又出现在方星剑的灵识之中。
方星剑这才收了凌冽气势,灵识似有若无的绑在他身上。
阿奚只是嘿嘿傻笑两声,继续道:“不然,我也没机会三番五次逃出若君子的手心啊。”
倒是个修行的奇才,以后若有机会,引着他入道,也是缘分。方星剑想到。
门外咚的一声,打断了方星剑的想法。
外面的人径直打开门,肩上还扛着黑色的布包,长条条的,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赤玉直接无视掉阿奚,走到方星剑面前,把布包扔在一旁,直率笑道:
“哥哥,我回来啦!”
方星剑感觉到陌生的气息,不悦问道:
“你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赤玉瞥了眼黑布包,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毫无动静。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锐的犬齿,单纯又大方,像是头等钟鸣鼎食之家养出来的活泼小少爷。
小少爷捉了只肥鱼,要拿给府中兄长开开眼,自然挺胸,邀功讨好道:
“我把宫无忧给你偷来啦!”
*
宫无忧是只自由自在的鲛人,上有哥哥顶天,她便在海里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小公主以为曾经遭受到的一切已经很难想象。
却没料到,有一天她会被人迷晕,装进脏兮兮黑漆漆的麻袋,被扛到另一个地方去!
甚至还没有水,没有琉璃缸!
宫无忧一双湛蓝色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哭声都在颤抖,洁白如玉的皮肤上零散的覆盖着一些蓝金色的鱼鳞。
就是她,没错了!
方星剑清清嗓子,带上些笑意,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温和许多。
宫无忧却被吓得摆手,颤抖威胁道:“你们要做什么,我可是若君子的人,若,若君子可不是好惹的!”
方星剑不禁挑了挑眉,有些奇怪。
就算他们是坏人,抬出宫向笛的名字不比若君子好用?
他也没时间和小鱼说笑,直接道:
“你还不想回西锦城吗?”
鲛人愣了片刻,小心翼翼的神情逐渐变得有恃无恐,虽然还是害怕,却没了颤抖。
“原来是他叫你来的。”
宫向笛把她看的比眼睛还珍贵,这做妹妹的,竟然是这个态度?
但他还是轻笑解释道:
“我想要宫向笛的鲛丹,不知道把你送回去,他会不会换给我。”
宫无忧神情闪烁,嘴硬道:
“他铁石心肠,恐怕早把我忘干净了,你真以为他很在乎我吗?”
“没用的!”
方星剑抿唇,也不想和她争辩。
原著里叙述,方星剑是个圣父工具人,那他必须就兢兢业业把温紫宜带大。
他既然如此,那别的地方也不会出现偏差。
说宫向笛为了妹妹毁了整座城,就是毁了整座城。
方星剑站起身,拍了拍衣衫的褶皱,冲着赤玉问道:
“你说西锦城和万朝城的传送阵什么时候能开?”
赤玉随手给宫无忧下了个禁言术,笑笑回道:
“半月一开,大概就是这两天了。”
方星剑点点头,随口支开两人,和宫无忧一人一鱼待在房间里。
赤玉垂下眼皮,挡住竖成一线的金眸,转身带上房门。
哥哥自然是了不起的,就连鲛丹的用处也这么清晰,怪不得一门心思就要和这几只臭鱼打交道。
赤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庞,黯淡光源在他面上投下阴影,神秘莫测。
他勾唇笑了笑,两朵酒窝微微凹陷,本该是活泼阳光的脸,硬被他笑出几分阴沉。
他怎会不知道鲛丹能生骨肉,治好哥哥的命门和丹田经脉呢?
要是哥哥恢复修为,是不是——
是不是就要离他而去了?
赤玉摩挲着自己的指尖,金瞳里冷冰一片,下巴紧绷。
毕竟,除了一双眼睛,他和哥哥的爱徒,可是长得一模一样。
温紫宜,你还真是不干好事啊。
*
房内。
宫无忧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方星剑抱臂在旁边冷静站着。
倒不是他冷漠,只是不知应该怎么应对。
细看他的姿势,还有些僵硬。
从前温紫宜遇见不快,也只会直接冲上前去打架,颇有一番剑修的江湖意气。
遇见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姑娘,方星剑实在束手无策。
宫无忧哭的眼睛都肿了,还不见人来低声来哄,便知道这方法行不通,狠狠地咬牙,把手伸到脸旁接住几粒眼泪。
眼泪瞬间变作金珠,圆润的躺在她手心。
她擦擦眼角,把金珠递上,道:“修士哥哥,不要把我送回去好不好?”
“更何况哥哥的妖丹也不可能轻易许你,不如我给你几粒金珠,也能有相同的作用。”
方星剑迟疑的拈起一粒,摩挲一下又丢回她的手心中。
“小姑娘不要信口开河,风大容易闪了舌头。”
宫无忧气的牙痒,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只能耐着性子继续道:
“真的,虽不能生白骨,但旁的病都能治好。”
“经脉具断也能?”
“这......”
方星剑冷不丁哼笑一声。
宫无忧满脸通红。
她的金珠都是修为的凝练,虽说比不上宫向笛的妖丹,但拿出去也是有价无市的珍宝,凭这一粒也能争的大家头破血流。
却没想到被他这样贬斥!
她努力找补:“虽不能完全治好,但至少能恢复一时片刻。”
方星剑慢吞吞接过她手中金珠,顺手放进储物囊。
语气还有些怀疑:“真的吗,你可别夸大。”
宫无忧一口气哽在喉咙,赌咒发誓自己的金珠很好用,直到对方点点头,这才松了口气。
方星剑抿唇,像极了难缠的客人:“本来我还想找你问问鲛丹的事,既然你这么主动,那我也不为难你了。”
“行吧,你先歇着,我让他们给你弄点吃食。”
宫无忧撑起身体,勉强把自己放上软塌,半倚着目送方星剑出去。
她眨了眨眼,躺倒细细打量自己被刮花的指甲。
心里长长舒了口气,略微安心下来,这群人虽然野蛮,但还蛮好说话的。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起什么,啪的一声,鱼尾狠狠摔在软塌上!
等等!
那家伙,骗了她的金珠,还是要把她送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