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人类进化

“这是怎么回事？”温亭蓝下了车，看着眼前诡异的景象轻声说道。

乔若楠和顾晏泽打开了后车厢，相继跳下，顾晏泽叼着根烟打量着一夕之间变得破败的建筑物，啧啧两声：“我怎么以前没觉得这酒店的名字如此不详。”

‘无回庭院’是帝国学院附近档次最高的酒店，依山傍水而建，仿古设计曲径通幽，以意境著称，招牌本意是暗指景色优美让人有乐不思蜀之感。

但现在……碎裂的玻璃窗上血迹斑斑，半截窗帘从窗棂漏出，随着风鼓胀飘起，整栋楼沉在黑暗之中宛若一件死物。

乔若楠拿着武器随意瞟了一眼，低声说：“现在这名字也还挺应景。”她回身指挥着，“物资先别往下搬，安亚你带着一队留守在原地，温亭蓝你和其他alpha准备一下武器，我们上去先查探查探情况。”

安亚正摆弄着联络机，冲乔若楠摇了摇头：“没有消息回复，最新一条还是苏于琥半小时前传来的，说找到落脚点了。”

乔若楠微微颔首，带上武器就准备好出发，其余几个alpha也依次跟上，顾晏泽随手挑了把微冲背在肩上走到了乔若楠身旁，安亚想到他Omega的身份蹙起了眉，但思及他刚刚在尸群中的表现，制止的话又咽了下去，毕竟自己看起来还不一定打得过他。

另一名alpha走到安亚的身边，嘴里还含着根烟，吞云吐雾地说：“兄弟，你和乔若楠很熟啊？她可真厉害，我快要被这高度紧张的环境折磨得不成人样了，她还有精神带人进去探查，真的太累了，好想睡一觉。”

安亚微笑着回答道：“她确实很厉害。”语气微一停顿，“而且也很努力，至少她比我知道的大部分人都要努力。”

那名alpha却像抑制不住困意一般接二连三地打着哈欠，他咬碎最后一点烟嘴在口中嚼着，想要借着尼古,丁驱散一点浓浓的疲倦。

但见效甚微，安亚正喋喋不休时，他已经靠着车门闭上了双眼，身体略微蜷缩，整个人陷入沉睡当中，手里却还紧紧扣着枪,管。

——

“嘀嗒。”

“嘀嗒。”

“嘀嗒。”

正门庭院内的活体喷泉已经停止运转，干涸的泉眼里已经不再流淌出如同山间小溪一般清甜的泉水，而是缓慢滴落着粘稠的血水，一点点在池塘里晕开红色波纹。

乔若楠一行人顺着敞开的大门走进，前台处的几只怪物已经被人解决，从大厅的血迹覆盖程度来看，灾难爆发之际酒店里的人应该不是很多，毕竟价位高档，入住率想来也不会很高，更何况很大一部分客人还都去了帝国学院参加庆典。

她眉心微拧，那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失去了联系呢……

身后的队伍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哈欠声，乔若楠疑惑地转头，用眼神询问了下顾晏泽，只见他眼尾都被揉得通红，因止不住的哈欠眼里都洇出了星星水光，他小声回答：“你不觉得很困吗？我从刚刚就觉得有点累，我还以为是低血糖犯了，现在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太对……”

窗外雪花簌簌地落下，纯白的雪芒映着漆黑的夜，第二场雪来了。

乔若楠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但众人的奇怪表现又找不出原因，毕竟聚集之前大家吃喝也不一样，如果说是空气或者其他引起的，为什么有些人有症状，有三两个却和她一样安然无事呢？

她只能将出现症状的几人放在队伍中间，避免迟缓的反射神经在危机来临时做不出最好的应对。

空荡荡的长廊寂静无声，他们来到二楼，发现物资散落在202的门口，房门虚虚掩着，凌乱的物资显示出了众人逃走时的匆忙。

乔若楠愈发放轻了脚步，枪,管轻轻挑开房门，身后却传来扑通几声，只见几个出现症状的alpha直直倒了下去，双眼紧闭。

顾晏泽勉强维持着意识，一颗子,弹顺着乔若楠的耳边擦过，腥臭的血液溅了满墙，他咽下因咬破舌尖而溢出的血液，对乔若楠说道：“看后面。”

202的房门已经全部被打开，月光倾泻，眼前诡谲的景象却让人毛骨悚然。

房间内长满了肉色的薄膜，顺着屋檐一路覆盖，几个穿着帝国学院校服的人还被裹在其中，缠满了如同血管一般的根茎，像心脏一样跳动着，但奇怪的是那些根茎不是从外部延伸进去的，而是从他们的身体内部一根根向外扩张。

距离门口最近的几只薄膜已经被撕裂开，被顾晏泽击中的那一只就是从其中爬出来的，阴影深处还传来了一阵粗重的呼吸声，还有几只躲在里面。

乔若楠看着倒在地上的变形怪物，它身上还套着被撑破的帝院校服，一个惊悚的想法从心底冒出，她和顾晏泽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对方的意思。

她后退两步，不可置信地说：“所以……不仅是怪物会变异进化，人也会是吗？”

顾晏泽喉结微动，看了眼已经倒在地上的几名alpha队友，脸色复杂，心底涌上了一股不知是酸涩还是解脱的感觉，哑声道：“是的吧。”

乔若楠冰凉的指尖拍了拍他的肩头：“别睡，好歹给我一次救你的机会。”

——

202屋内深处躁动的气息愈发明显，那几只怪物忍不住向前探了几步，但稍一露头的都被乔若楠几个点射直中眉心。

一节照明冷光被激活，径直抛向房中，光线一寸寸照亮，怪物身上的血肉尚呈现出淡粉色，灰白的瞳仁滴溜溜转着，利爪纤薄，比起之前在学校遇到的，这些更像是新生代的婴儿怪物，脆弱也更好解决，如果不去思索他们的由来，乔若楠可能还会生出几分庆幸之感。

她抿紧唇，眼里含有一丝怜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202内残余的几只怪物也被迅速解决。

顾晏泽跟着她进了房间，其余的alpha则是将躺在地上的队友搬到了对面空余的204号房。

薄膜之中的人类已经呈现出了一部分异化的趋势，他们毛发与皮肤迅速脱落，露出其中鲜艳的肌肉纹理，一股股不知名的能量通过根茎被输送进去，乔若楠咬着牙，砍断了那些根茎，异化中的人类发出一声声微弱的尖啸，在地上剧烈地抖动了几秒，整个人如同放了气的气球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来，最终化成一滩血肉。

根茎外部连着的则是另外一些同学，他们同样陷入沉睡，神情痛苦，肤色透着一股不自然的白。

乔若楠正在喊顾晏泽帮忙把这些人一起搬到对面204去时，屋顶却蓦地升起一股巨响，横梁发出吱呀一声倏然断裂。

顾晏泽本就昏昏沉沉的脑袋慢半拍地思索了两秒，眼前的乔若楠都成了两层虚影，但他嗅到危情时的本能反应让他奋力一跃，想将乔若楠带出断裂带可能波及到的地方，却没想到眼神不太好使，径直扑向了摇摇欲坠的横梁底。

乔若楠疑惑地啊一声，还没反应过来，顾晏泽就被成年男子手臂粗的横梁猛击了一道背部，一口血沫猝不及防地喷出，他脑中的理智终于在那一刻彻底崩断。

陷入昏迷之前，他最后想到的竟然是，我是该先担心即将变成怪物……还是先担心我的信息素要瞒不住了呢……

血液划过空气，星星点点溅在地上，乔若楠连忙上前一步接住昏迷中的顾晏泽。

她感受到空气中漂浮着的怪物的腐腥气在一瞬间被冲散，一股更为浓郁的冷香袭来，霸道地占据了整个空间。

乔若楠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味道，比顾晏泽平时清冽的信息素味道存在感更强烈一些，像是雪山之上席卷一切的漫天雪暴，带着一种呛人的冰冷，强势且不容置喙，倒是像一个alpha的信息素，也符合他的个性，不过比起其他alpha又有些不同，没有那么刺鼻。

她尝试将顾晏泽扶起，但随着距离的靠近，信息素的味道愈发浓郁，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从乔若楠的尾椎骨处升腾而起，引起细小的战栗，乔若楠不可置信地看着昏迷中的顾晏泽。

自己……自己难道是一个OO恋吗？怎么会被一个Omega的信息素味道所影响，莫非是因为平时和一堆alpha训练的多了，闻惯了那股刺鼻的味道，反而对这种类型的感兴趣了吗……

乔若楠还在兀自震惊时，温亭蓝推开被风带上的门，探头说道：“若楠，我们把那些……”话还没说完，她看到浅淡月光下相拥的两人。

只见乔若楠神情专注地盯着怀中的人，双颊还含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粉，剩下的话被她快速咽回了肚子里，温亭蓝火速鞠躬致歉：“对不起，打扰你们了。”忙不迭把门紧紧阖上，一溜烟跑了。

乔若楠半张着嘴，辩解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无奈地看了眼怀中的顾晏泽，双目紧闭眉心微皱，仿佛睡梦中还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伸出手轻轻抚平了他眉间的皱褶，叹了口气：“你可别变成怪物，那就有理说不清了。”

她架起顾晏泽，正打算走出房间时，楼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只见木灰随着动静簌簌飘下，乔若楠来不及捡起枪械，只能抽出靴内的唐刀。

从交错的横栏中，呸呸两声，探出了一个满是脏污的脸，和乔若楠面面相觑。

——

“操，我真是到了八辈子霉了，这些Omega娇娇弱弱的，谁能想到还有第二次变异啊，真是打了个猝不及防。我当时才带着一群alpha把酒店里仅有的一些怪物清理干净了，打开房门就正对着一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幸亏我胆子大，不然嚎一声这十里八方的怪物都得被我引来。”苏于琥从横栏中爬出后就一直喋喋不休向乔若楠抱怨，好似忘记了他们前不久还针锋相对。

乔若楠给顾晏泽盖上薄被，看着他越拧越紧的眉头，似乎被耳旁聒噪的声音吵得心烦，思忖片刻，开口打断道：“我觉得亭蓝那边可能会差人手，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苏于琥眼神狐疑地在他们两人中转了转，犹豫说道：“按现在的数据来看，Omega一旦发生异变，挺下来几率挺小的，倒是alpha要更高一些，对面房202室十来个Omega呢，只有两三个现在还在挣扎中，其余的都已经异变了。”他长叹一口气，“本来乱世就不好找伴侣，现在还死了这么多，以后我难道要去物色个beta了吗？不过我现在……”

他眼神一亮，骄傲地凑到乔若楠身边，乔若楠不动声色后移了一小步：“怎么？”

“给你看个厉害的！”苏于琥神神秘秘地抬起一块手掌宽的碎石，轻轻一握，碎石立即化为齑粉从指缝中流出，他扬着眉压低声音，“我厉害吧！我发现了扛过异变之后，体能有大幅度增强，我感觉我现在就是个大力士。”

他还没炫耀完就被横插进来的一道声音突兀打断：“你们在做什么？凑那么近干嘛？”

乔若楠惊喜地转过头，只见顾晏泽幽幽盯着两人，显然刚从地上爬起，一根头发还支愣在空中，苏于琥大惊失色道：“你……你你怎么会醒这么快！不应当啊，我都昏迷了有近半小时，你一个Omega怎么可能！”

顾晏泽五脏六腑仿佛被搅碎再重组了一遍，从脑中传来源源不断的锐痛感，看着两人站在一起的身影更是没来由的涌上一股烦躁。

他抓了抓头发：“我怎么不能，全天下就你最厉害了？我还不是……”顾晏泽正在反驳之际突然意识到了苏于琥在说什么，他不可置信地抹去嘴边血迹轻嗅了一下，alpha的性征味道并不是那么明显，不知为何，他心底竟生出了一丝遗憾。

顾晏泽面无表情地说：“我就算是个Omega，也比你厉害，怎么了？”

苏于琥气得呼吸一滞，撸起袖子就要来个现场笔试，乔若楠无奈地按了按眉心，挡下两人，轻声斥道：“你们两个，休息够了就去替亭蓝的班，她正忙着帮安亚把在外的人也一起运进来。”

苏于琥冷哼一声，正打算背起枪械离开，就看到温亭蓝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若楠，大事不好了！”

——

酒店大厅，所有人齐聚一堂。

尚在昏睡中的人齐齐整整摆在左侧，右侧则堆满了各种被解决的异化人类，大家打算等明天天亮了一齐火化掉，再立个小坟。

醒来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发现昏睡之后体能都或多或少有所增加，更是有些稀少的alpha和Omega觉醒了异能，一时间大堂里火光水流不断，嬉戏打闹的声音络绎不绝。

而原先负责搬运的人们却露出了艳羡的神情，物竞天择，他们和怪物都在一齐进化，只有自己还停留在原地，不知道如果这样发展下去，会不会成为生物链底端被淘汰的那一层。

其中一位后加入的alpha更是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他在学校时评定等级将将中流，属于埋没在人群之中的那种，末世之后，他先是守据了一家便利店，后来进来的人也自然而然听从他的意见，可是温亭蓝来了之后，他能明显感受到人心变了，他是一个识时务的人，当即决定放弃领导者的位子和他们一起离开学校。

后来看到了乔若楠的操作更是不敢生出异变之心，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是金系异能者，那些火系水系的还在那洋洋自得，殊不知他们加起来都打不过他呢，他视线转了转，看到持枪等候在一旁的小队，不屑地撇了撇嘴，听闻乔若楠一直在上面指挥着众人进行营救计划，那肯定没有觉醒异能。

思及此处，他扬起一抹诡异的微笑，腰板都逐渐挺直。

——

乔若楠等人下楼后，就看到原先队伍里的几人鼻青脸肿地站在一旁，地上还散落着不少空弹壳，乐乐萎靡趴在一旁，腿脚不自然地蜷缩，显然是受了伤。

她瞳仁微眯，看向站在正中间的男子，面容普通，身姿也算不上矫健，勉强搭得上结实二字，脸上却是无比自信。

他站在正中间，下巴微抬，睨视着乔若楠，语气傲慢：“你就是乔若楠吧，以前你不知道我，现在你该记住我的名字了。”

乔若楠手中唐刀微转，寒光一现，她凉凉地说：“炮灰一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