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鬼城（一更）

北岛的景色并未有太多变化,山脉巍峨，几乎是常年不化的白雪覆在松柏之上。

每年的冬季，在北岛漫长的黑夜之中,不知道要冻死多少街头巷尾的流浪汉们。

乔若楠撑着下颌，看着窗外的风景，一时间心里?百感交集,往日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顾晏泽伸出右手，搭在了乔若楠的手上，轻轻拍了两下。

顾晏泽问道：“是去贫民窟看看，还是直接去北岛研究所？”

乔若楠收回了视线，一直以来都不敢面对的事,现在却不得不摆在了眼前，她说道：“先去贫民窟吧。”

他一路上努力找着话题,想引开乔若楠的注意力，但显然失败了，乔若楠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着,眉头自从进了北岛就没有松过。

——

北岛大多都是冰河地貌，也不擅种植,除了五十年如一日的冰川石岩以外,就只有野蛮生长的常青松柏偶尔点缀在其中。

顾晏泽长叹一口气,没有选择走辅路，而是离开出口后径直开向了坑坑洼洼的大道上。

这本是一条修筑后的通行主路,但看上去已经很久没人打理过了，路面上有多处塌陷，但大多又被新下的雪浅浅盖住。

这十分考验驾驶技巧，一个不小心轮子就会陷到深坑里?去。

顾晏泽通过通讯器嘱咐了后车的林宇行跟着他的路线后，打起十二分精神对付眼前的公路。

乔若楠也不得不暂时收了重游故地的诸多感慨,操控着藤蔓为车辆探路。

顾晏泽见状这才松了口气，果然找点正事给?她做比扯开话题要有用的多。

而和装甲车保持着不远不近距离的两“人”却不禁愣了神。

扭曲着身体的男人伸长了脖子向前探了探，再三确认了他们确实开向了主路后，不可置信地说：“我?没看错吧？他为什么放着看起来更安全的辅路不走，非要去闯那主路？我?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思维潮流了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女人也神色微怔：“难道……这就是逃不脱的缘分吗？”

男人问道：“那辅路上给?他们设置的出口不是没用了！他们这像是要进城的路啊，万一要去研究所怎么办，那里可是禁区，我?们平时都不敢去。”

女人倏然间冷了脸色：“我?不会让她去研究所的。”

男人晃荡了下几乎融化到一块的身子，不满地撇了撇嘴角：“放他们进来的也是你，要赶他们出去的也是你，要我?说，说不定他们能做成几年前那个科学家没做成的事呢，我?这么不人不鬼的活着也活腻了，死也死不了，真没意思。”

女人寒声道：“你可以闯入研究所给?它当口粮，就不用担心死不了了。”

男人像是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寒颤，小声嘟囔道：“好不容易逃出来的，我?可不想再见到那个恶心的东西了。”

女人撩开了长发，枯萎堆积的皮肤重新变得光滑，脸上层层叠叠的褶皱彻底消失了，男人一时间都看呆了眼，吹了个口哨：“去见次女儿，代价真大。”

——

驶出了主路后，黑黢黢的北岛城终于有了影子，它与夜色融在了一起，整座城安静得不像是传闻中的怪物聚集地。

北岛的市中心无一例外是繁华的，从琳琅满目的各色招牌中可窥见一丝当初灯红酒绿的盛况。

顾晏泽不禁感慨一声，以前的北岛不愧说是富人的天堂，中心区的各项服务精细到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们做不到的。

但现在看来却格外渗人，尤其它们是以金红为主调来装饰的，在装甲车冷光的照射下，如同是地狱朝他们张开了血盆大口。

街道上也不再是整洁的砖路，大片的红色晕染开来，连缝隙里?都填满了血污。

艾伯特将他的大衣又裹紧了些，说道：“这比X城的外城还恐怖啊，简直就是一个绝佳的恐怖片拍摄点，宇行啊，你有没有觉得有股阴气直往上冒。”

林宇行本不想搭理他，但听到他讲话，视线却习惯性的一转，从艾伯特那边的后视镜上冷不丁看到了一张诡异苍白的脸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林宇行冷汗唰的涌了出来，一脚踩在刹车上。

刺耳的摩擦声打破了寂静，在死寂的城内更显突兀。

顾晏泽也听到了声响，打开了通讯器想询问林宇行发生了什么，但一连问了几遍都没反应。

而林宇行这边咽了口唾沫，再次看向后视镜，却没有了那张诡异的人脸，只余血红的建筑物安安静静待在原地。

艾伯特没看到发生了什么，但依旧被林宇行这一套操作?吓得不清，他僵硬着脖子转过去。

还没看到后视镜，就被手里?闪起了光的通讯器吓了一跳，他一个手抖差点没拿稳，颤颤巍巍按下按钮之后，通讯器像是慢半拍一样，只有滋滋的电流声响起。

艾伯特喂喂喂了几声，都没有听到顾晏泽的声音。

艾伯特疑惑地放大了声音喊道：“你在说什么？——”

通讯器里的电流声顿了几秒，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从出声口缓缓爬了出来。

音调慢慢从低到高，到最后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掐出来的尖叫声。

这下艾伯特真是魂都要被吓没了，手里?的通讯器已经被他甩到了脚边，整个人缩在座椅里?。

林宇行只能自己绷着脸弯腰捡起了通讯器，切掉了通话。

一切的杂音都在此刻戛然而止，但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都维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还没有从诡异的场景中抽离出来。

砰砰砰——

艾伯特旁的车门处传来了有序的敲打声。

他的精神终于到了濒临崩溃的临界点，压抑在喉中的尖叫倾泻而出。

艾伯特闭着眼睛一顿噪音输出。

最终林宇行不得已拍了拍他的肩，打断了他，顺手指了下窗外。

艾伯特小心翼翼地转过去，就看到顾晏泽捂着耳朵后退了一大步，正奇怪地看着他。

艾伯特声音还带着些许沙哑：“你……你……你来做什么？”

顾晏泽更加莫名其妙：“我?在通讯器里喊了你们半天也没一个回应，车也停在原地，我?过来看看你们是不是出事了。”

艾伯特悄悄探出半个头看了看旁边，疑神疑鬼的低声说道：“这里?有鬼——”

顾晏泽挑了挑眉，并未接话，艾伯特着急地拉着林宇行，想让他也帮忙解释下。

结果林宇行沉思片刻，再次按响了通讯器，依旧只有滋滋的电流声。

他打开车载地图定位，却发现一团乱，红色的定位线在地图上不断移动，找不到一个准确的点。

林宇行松了口气，诡异的事件好像都有了解释，他说道：“这里?的磁场有问题，估计通讯器都失效了。”

但他看了下后视镜，刻意压低了声音：“鬼可能没有，但装神弄鬼的东西一定有。”

顾晏泽明白了林宇行的意思，余光看了眼身后黑沉沉的阴影处，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窗沿旁敲了敲，对着副驾上的艾伯特露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

艾伯特的汗毛立即竖了起来，心中警铃大作。

——

十分钟后。

林宇行装模作样拿着一个探测器，在装甲车的周围扫了扫，然后向顾晏泽那边走去。

步伐稳健而缓慢，黏腻的血液粘连在鞋底。

他不免有些奇怪，北岛按理已经出事很久了，这些缝隙里?的血污怎么会还没有凝固？

但此时也容不得他多想，比他和艾伯特谁更倒霉的时候到了。

但直到他走到顾晏泽的装甲车旁，也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车后座的乐乐和小霖一人一狗正望着他，乐乐的情绪有些焦躁不安，骨化的利爪不断抓挠着座椅。

而车前座，顾晏泽和乔若楠皆不见踪影。

他松了口气，看来自己这边是安全的了。

啪嗒一声，林宇行打开了装甲车的车门，正欲上车时，却听到了乐乐压抑的一句犬吠。

他弓起身肌肉紧绷立即了做出战斗姿态，刚快速回过身却看到了一个极其美丽的女人正站在距离装甲车十米的地方静静看着他，眉眼温柔如水，不带一丝攻击性。

她……是谁？

——

十分钟前。

艾伯特几乎是抓着林宇行的衣角，高大的身体缩成一团，他苦着脸：“我?觉得这是一个馊主意，我?们谁更倒霉还用比吗？那肯定是我啊！”

林宇行一根根掰下了他的手指，语调平稳：“不需要你离开车，如果它们动手第一选择肯定是暴露在外的我?，而且顾晏泽和乔若楠等会假借着夜色也会隐藏在你这附近，相信他们，你是安全的。”

艾伯特听到林宇行难得的长篇大论都不禁一愣，等他反应过来时，林宇行已经溜下了车。

他把自己的随身小包抱得紧紧的，看了下这四处漏风的车窗，突然觉得在车里?和没在车里?没什么差别……

艾伯特倒是宁愿对面是个五大三粗的怪物，他好歹愿意搏一搏，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他实在是再怕不过了。

——

而刚刚躲在角落里通过后视镜吓了林宇行一跳的男人得意洋洋地爬了回去。

他和女人说道：“我?觉得我?再吓他们几次，他们说不定就知难而退了，你是没看到，那车上两个人被我?吓得脸都白了。”

女人不屑地冷哼一声：“你也就只能吓些这些人了。”

男人却扭着身子：“就这么看得起你宝贝女儿啊，等着，我?先去把他吓晕过去再去吓你女儿。”

女人嗤笑道：“他们通过气了还没离开这里?，原地等着这是守株待兔呢，你要往别人脸上送？”

男人却不信邪，扭着半融不融的身体再次爬了过去，女人拢了拢碎发，却向着前方的装甲车径直走去。

——

男人这次的动作更加小心了，他自信自己肯定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不过地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藤蔓了，他烦躁地拨开藤蔓，仔细寻找着角度，想以一个出其不意的方式出现在他们面前。

男人心里?还在计划着他的宏图大业，嘴角高高翘起，丝毫没有发现被拨开的藤蔓又偷偷跟在了他的身后。

黑暗之中，乔若楠的脚步声轻到可以忽略不计，她几个跃身就来到了男人的背后。

男人正在摸索时余光忽然暼见了一道电光闪过，身躯一震，忙不迭想从另一边逃跑，却直直撞向了埋伏好的藤蔓。

顾晏泽从阴影处走出来，收了手里?的电光和乔若楠隔空击了个掌，笑?着说道：“我?们越来越默契了，不需要通讯器都能明白对方想做什么。”

吓人不成反被喂了一嘴狗粮的男人剧烈扭着身体，他本是在瞪着和女人十分相似的乔若楠，毕竟她才是绑着他的人。

但过了两秒，顾及到女人，他又硬生生移开了视线，将脖子扭了个180度回身恶狠狠盯着顾晏泽。

顾晏泽上下打量了下身形怪异的男人，摩，挲了下下巴：“他为什么看我?不看你？不是你正绑着他吗？”

乔若楠也有些不解，她将男人拎起来，迫使他在空中打了个转，男人气得苍白的脸都浮现出了几分血色。

乔若楠正想询问时，身后却传来了一句温柔的女声。

“楠楠。”

乔若楠惊愕地转过身，手里?的藤蔓一松，男人狠狠撞在了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乔若楠却看到了女人踏着夜色走来，身姿曼妙，五官妍丽，比她当初离开家的时候还要漂亮不少。

就像是……就像是回到了一切还未发生时最开始的样子。

女人嘴角噙着温柔的笑?容，如水波纹般的卷发发尾都闪着惑人的微光，更别提她略微上挑极为魅惑的眼睛了。

林宇行努力移开了视线，还顺手捂住了小霖的眼睛，男人趴在地上却是再一次看呆了。

在场能够保持理智的人除了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乔若楠，只有淡定如初的顾晏泽。

女人不禁多看了几眼站在一边的顾晏泽，长得倒是很不错，就是莫名有些眼熟。

她正在思虑之际，就看到顾晏泽站直了身体，恭恭敬敬鞠了个躬，十分有礼貌地问好：“妈妈，哦不，阿姨好！”

女人：“……”

“？？？”

——

而另一边装甲车上捂着眼睛试图装死的艾伯特却是等了好久好久。

别说人影了，鬼影都没一个。

他看着空荡荡的街道，疑惑浮上心头，我?这是被世界抛弃了吗？

乱七八槽的念头不断冒出来，他辗转再三，终于是鼓起勇气下了车。

艾伯特的嘴里不住念叨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一路小跑着到了前方的装甲车旁。

他兴奋地拉开车门，却看到了空空如也的车内。

艾伯特僵着脸伫立在寒风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每一位看到这里的小天使！

还是分开发吧，不然感觉一章太长了，今天晚上还会有一更。

我们小顾搓搓手，第一次见家长有点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