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因为有你

如果说顾晏然的一生分为两个阶段。

生前,他与硝烟战火为伴。

死后，他和怪物腐尸同行。

听起来是一个称得上人间惨剧的故事，艾伯特在场都要喊一句大哥。

但顾晏然自己却不觉得,他生前有温馨的家庭，和睦的父母和偶尔调皮但其实很心疼他的弟弟，还有一群生死之交的兄弟。

——虽然大部分都已经死在了战场上。

但总有一些人要去做这些事情,不过他自幼就崇拜父亲胸前的勋章。

所以在他听说了自己死后不仅没能拿到追封，还撤销了以往的所有功勋。

顾晏然心里?也偷偷难过了一下，但他五分钟不到就调节好了。

弟弟又?不需要他那一点功绩撑场面，他一向?不屑于这个，那自己尸体都凉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总不能到了阴间头顶累累战绩就能重生吧。

说不定还会因为背上众多人命……

顾晏然一向?看得开,但等他真的以另一种?“方式”重生之后，他发现自己对于这世间还是有点留念的。

毕竟他也才二十出头。

正是因为这一瞬的犹豫，他错失了销毁孵化期的古生物“心脏”。

他死后重生的这段日子,不得不毁掉了自己尚且完好的亡躯，用来做束缚怪物的容器。

将自己残留的意志彻底与古生物“心脏”融合,以达到延缓世界彻底异变的进程。

虽然这些是某种?意义上的赎罪,而且将身体撕裂开的痛楚也并不好受,更别提日日夜夜神经被烧灼的难受了。

这几年他几乎没能睡过一个好觉。

可他的意识能自由触及到北岛的每一个地方，他从小经历严格的军式训练,这样自由惬意的日子只在小时候才存在过。

顾晏然虽然感受不到，可他能想象到这一花一木的芬芳，雪地冰层的寒冷。

偶尔用那些怪物逗弄下北岛贫民窟的异化人类，看到他们紧张兮兮的样子也算是一种?恶趣味。

不过自从看到一个小男孩被他的操作?吓哭了之后，他也不敢再这么做了。

那个小男孩白白胖胖的,倒是有些像婴儿肥还未褪去时的弟弟。

顾晏然守着一座孤独的岛屿，看着辽阔无际的天空，心中却不免浮上了一丝悲戚。

他……有些想家了。

随着古生物“心脏”的不断壮大，他也感受到了世界各地的崩坏。

顾晏泽有点着急怎么还没人发现北岛这个地方，再不来人销毁“心脏”，他都要想点办法?自我毁灭了。

虽然设定的程序不允许他这么做。

直到昨天顾晏然发现了终于有外?来人口登上了北岛。

——最让人惊喜的是，居然还是他的弟弟。

他好像带着一个漂亮女生一起回来了，那个女生身上还有股自己熟悉的能量源。

如果不是自己现在这幅样子，真想出去和他见一面，比哥哥出息，连女朋友都有了！

晏泽都长好高了啊，可惜自己停留在了二十岁，不然肯定能比他长得高！

他一路尾随着他们，甚至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引出了残留的怪物意志。

顾晏然暗暗拍胸脯说：“我才没有故意让他们发现我。”

真的到了兄弟相见的那一刻。

顾晏然才知道，说出那句——请杀死我，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即使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从容赴死。

——

顾晏泽听到了他这句话后，愕然地看着顾晏然：“你……不行，这一定会有别的解决办法?的，雪还会下多久？”

“不，我们去研究所再看看，你一定是忽略了什么，不会是这样的……”

顾晏泽对于这一噩耗显然不能接受，他往后趔趄退了两步，明明才刚刚相见，怎么会是这种?结局。

乔若楠上前拉住了他的手，顾晏泽一向?温暖干燥的手都被冷汗浸湿了。

乔若楠轻轻捏了下他的手心，顾晏泽压紧的瞳仁转向了她，眼底是微微的茫然。

她环住了顾晏泽的右手，轻声说道：“别急，我们先想想办法?。”

顾晏然的身影再次晃动了两下，长年未使用的投影仪发出了电量即将耗尽的信号。

顾晏然依旧扬着温暖的笑容，他向?前走了一步，几近透明的手慢慢扬起，像是以往每一次训练结束后喊顾晏泽回家的手势一样。

向?内微勾，骨节分明的手指散着点点莹润的光芒，顾晏然柔和的声音响起：“能够再到你一面，已经是最大的馈赠了，我一向?求得不多，知足才能常乐。”

顾晏泽嘶哑的声音像是从喉中爆发出来：“你求得不多，我可是求得多，你不想再见一次母亲吗？你就满足于见这么一次吗？？连半小时的话都没说到。”他不住地摇着头，眼眶有些发红，“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顾晏然的神情有些无奈，好看的眉头微皱着，与顾晏泽如出一辙的墨黑色瞳仁含着浅淡的笑意，他说道：“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就这样离开，但是晏泽，这几年来北岛每一个角落我都找过了。”

“我不想你再经历一遍我经历的失望与挫败，你会替我好好活下去的对吧，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只是一个本该早就离开的人而已。”

乔若楠抿着唇，问道：“没有任何逆转的机会吗？”

“没有的，我早就研究过了，当时决定与它融合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承担一同陨灭的后果。”他乐呵呵地看着乔若楠：“弟妹，你应该比我这个蠢弟弟聪明吧，以后多照看着他点，他虽然看起来神经大条又有些小脾气，但其实很会疼人的。”

没想到他以为冷静理智，按理是最会顺应时势的乔若楠，却摇摇头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放心不下他你就自己想办法?活下去，我们这不兴个人英雄主义了。”

顾晏然：“……”

顾晏泽：……这话有点耳熟。

林宇行在一旁听着这些家长里短抒情了半天，索性蹲下来看着这颗隐隐跳动着的红色“心脏”。

这居然就是一切罪恶的源头，所有的能量源都从这里?而来。

他摩，挲了下下巴，抽出了自己的一节骨头，想要往里?戳戳试试。

终于这窸窸窣窣的摩，擦冰层的声音打断了争执不休的顾晏泽和顾晏然。

他们一齐转头看着林宇行。

林宇行无辜地举起那根骨头，做投降状：“我不是要私吞，我只是想测测他周围的能量素会对异化人类产生怎样的功效。”

乔若楠却看到了他那根森然的骨头好像透过冰层连接着“心脏”和自己，她倏然说道：“所有的能量不都应该遵循一个守恒定理吗？它不仅向?外?扩散能量素，肯定也会有所回送，保持自己的能量运转。”

顾晏然愣在了原地，喃喃说道：“是啊，它拿什么补充自身呢？”

顾晏泽灵光乍现，追问：“哥哥你平常和它共生的时候，没有感受到能量的走向吗？”

顾晏然偏头思索了片刻：“它的根茎都在地底深处，延伸向?了世界各地，一般都是向外?传输着能量素，达到一定阈值后会引起天气的异变，比如下雪，每下一场雪，地球的气候环境就会和古生物时代的气候愈发相近，那些原本已经彻底异化的怪物能力也都得到升级。”

“至于回送嘛……好像是有的，我确实感受到自己在一天天的变强。”

乔若楠沉吟一声，表情严肃地说了一句话：“那么——你胃口怎么样？能吃吗？”

顾晏然：“？”

——

顾晏泽听完解释后频频点头，眼底闪烁着自豪的光芒，不愧是我喜欢的人，脑子也好使。

林宇行有些愕然，他问道：“所以你是想让顾晏泽的哥哥操控那些根茎主动从世界各处汲取能量，把自己撑到爆体而亡吗？这——还不如给?他一个痛快算了。”

没想到顾晏然先操控了自己的红色茎干敲了一下他的脑门：“你怎么以这么恶毒的思想揣摩弟妹呢！”

林宇行：……行，就你们是一家人。

乔若楠解释道：“当然不是让他送死，我的异能和他的差不多，而且在X城时也佐证了我是可以净化这些能量素为自己所用的，到时候我可以帮他。”

顾晏泽高兴了一分钟又?有点恹恹的：“全世界的能量，两个人平分会不会还是太艰难了点……毕竟量有那么那么那么大，你们两个小身板怎么看也不是很能吃的样子，而且你忘了你在X城处理那些能量都依靠了分化出去的藤蔓单独吸收，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乔若楠安慰他说：“当然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忘了哥哥说当初他作?为终极实验体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血清就有净化能力吗？只是时效还比较短，所以我想试一试，如果我能够自己完全净化，那通过我的藤蔓净化出来的能量素能不能够也使他人净化。”

说完后三人再一次齐齐看向?了林宇行，乔若楠努力展开了一个温和的微笑：“你刚刚不是想试试能量素对于异化人类有什么功效吗？”

林·小白鼠·宇·不知所措·行：“……”

被赶鸭子上架的林宇行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们两个人异能特殊，又?不受古生物能量素的影响，为何要为了这个去赌上自己的性命呢？”

顾晏泽本以为自己那一向?满口国家大义的哥哥竟然开口说道：“谁让我有一个可能会被影响的弟弟呢。”

乔若楠唇角微弯，语调难得带了些揶揄：“谁让我有一个可能会被影响的男朋友呢。”

顾晏泽一时间心里?的感受有些奇怪，说甜蜜也是甜蜜，但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自己怎么突然成了拖后腿的那一个？他这……还不如说国家大义呢！

他面无表情地揽过乔若楠的肩，对他哥哥说：“你都快没电了，不指望着我帮你充电吗？怎么这么爱说些有的没的。”

顾晏然好笑地闭上了嘴，给?亲爱的弟弟留了一点最后的面子，只是绕到身后去的红色茎干像是有了自己的想法一样，冲弟弟叉腰扬了扬头，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紧接着又?被一道突然闪现的电弧吓得缩回了顾晏然的背后。

顾晏泽凉凉地暼了他哥一眼，怀里?的乔若楠抬起头眨巴了下眼睛，对他说道：“我刚刚也说了。”

顾晏泽揉了揉她的碎发：“没关系，你说的都对！”

顾晏然：“？”

果然弟弟大了不由哥！

以前那个喜欢跟在自己身后屁颠屁颠喊哥哥的奶娃娃怕是以后只会老婆长老婆短了！

乔若楠不禁莞尔：“那——有一个任务要交给超级超级厉害的你！”

“研究所的怪物们，麻烦你一并引过来了。”

——

乔若楠把顾晏泽支走了，她假意说是要做一些提前的准备工作。

如果她能够成功通过“心脏”内的能量素净化林宇行的话，他们就先拿那些怪物做容器做大批量的测试。

顾晏然看着弟弟走远了之后，才对乔若楠说：“你是故意的吧？其实也不需要他去引，我明明可以通过茎干将它们拉来的，只是更费点力而已。”

乔若楠没有否认，而是看了下自己手心蜿蜒而上的那一株细弱的藤蔓：“嗯……我没有太大的把握。”

顾晏然笑着说：“好歹相信一次我这个大哥，就算不成功我也不会让我弟弟心爱的弟妹出事的。”

——

沉沉的夜色缓缓褪去，灰黑色的阴影一点点被明亮的朝霞所驱散。

初阳裹挟着漫天霞光从遥远的地平线壮阔升起，热烈而又?富有生机。

两辆装甲车驰骋在晶莹的冰层之上，卷过烈风与寒空，冲破了黑暗的禁锢，将尚未隐去的夜色压在轮胎之下，一路碾过。

顾晏泽紧紧攥着手中的通讯器。

这不仅只是一次任务，在未来所有的不确定尚未得到答案之前。

我想先告诉你一件我永远不会变的事。

我爱你——

无关阶级无关性征无关一切——

我爱的只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所有看到这里的小天使！！

下一章可能就是艾·酸菜·伯·多余·特：“我是一只酸菜鱼，又酸又菜又多余。”

你们懂得吧，要告白了，告白完还两三章估计正文就结束了（可能），会有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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