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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天幕拉伸出无数星光溢彩的光带,螺旋汇聚成了一股风涡,其最深处既是一个基点又是无数力量的源点。
这里是世界诞生最初的形态,也是记录星球的法则和命运的信息处理站,储存着最纯粹的能源、和无宆无尽囊括万物的知识,然而身处其中却感受不到任何物质和时空流动,惟有演变到最末的永恒荒芜。
这,便是魔术师们魂牵梦萦的根源。
一条象征‘羁绊’的金线忽而从光带中抽离,鱼儿入海一样潜入根源最深处,轻易找到了它的宿主——拥有一头被雪芒月辉侵染过的洁白卷发的青年女性。
她半边身躯倐尔间浮现出了一副赤金蟒蛇狂舞的图腾,紧接着那妖异的纹身又像是受不了根源的洗礼般迅速隐匿下去。
一切都发生在呼吸之间。
女人若有所感,静谧与神秘交织的容貌一下子活了过来,媲美黑夜苏醒,瞬间绽放出野性与危险的魅力。
一对浅色的纤长睫毛镶在褐色的眼皮上,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色彩冲击,像是白鸟展翅掠过,她展开眼,溶金剔透的眸子颠倒众生,恍若神明,诡艳却没有多少人气。
轻盈的呢喃从她的唇里传出:“又一份因果圆满了....”
根源里的唯二的意识,平日里总是热衷骚-扰她而被评价为“又烦又无用”的声音,此时却安静如鸡,像是欲盖弥彰一般。
白发的英灵勾了勾嘴角,便指名道姓道;“阿赖耶识,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闻言,根源深处传出一道理直气壮的声音:“我不知道。”
“呵,”英灵发出一道温和的,惆怅的感慨:“放你娘的屁。”
这口吻,对味了。
阿赖耶识嘤嘤作态委屈道:“呐呐,爱会消失的对吗?”。
英灵轻飘飘一眼横扫过来,瞬间让那个看不清面貌的人形噤了声:“哦?第三兽·爱神伽摩不是你大意疏忽才从隔壁放过来的?”
声如孩童的人类意识集合还想狡辩,试图从白色卷发的英灵那捞回一点好感:“虽然但是,那伽摩的凭依是一个虚数属性的魔术师,在穿梭空间这件事天然有优势,没察觉只能说我经验不足,而且我也立刻采取了紧急措施....”
“紧急措施?”英灵装模作样露出疑惑的神情,佯露纳罕道:“你是指封锁召唤渠道,让神代英灵与冠位无法显现这件事吗?”
她阴阳怪气道:“真棒啊,阿赖耶识你真是个大聪明,干啥啥不行,自掘坟墓第一名。”
被怼得缩在光源中心不敢露头的孩子低声下气道:“我只是个刚诞生不久的意识体,听不得这些。
力量上根本不及神秘传承已久,体系完整的阿赖耶,让那些背景底蕴与实力共存的神代英灵进入这个世界我根本压制不住。”
“呜呜呜,阿代我只有你了。”
白发的英灵,青春(?)版·卫宫佐千代冷笑一声:“听着倒是情深义重,结果却是在第一时间将虚数体一事供了出去,就是为了让伽摩把那个‘我’扯进事件,好做你免费苦力,我说的对吗?”
“.....”
阿赖耶识抖了抖身子,散发出许多的光子,像极炸毛后又掉一地毛的怂猫,它支支吾吾道:“那个...我没有办法亲自干涉‘那个你’的意识,只能这样,呃,潜移默化地让你帮帮忙了。
你知道的,虚数体可是能无视诅咒和伤害的能力,只有你才能完美解决这次兽的危机。我只是想让阿代你体会一下助人的乐趣。”
“你在教我做事?”
“咳咳,提供思路,提供思路。”
卫宫佐千代不置可否,心情不可谓好也不算差,只维持一种在评价别人事迹那般轻描淡写:“‘那个我’的虚数体是不完整的,黄泉置于她的诅咒不可能被持续消除。”
“短期内是先安无事,若是长期...这份力量到底是祸还是福,只能靠她的造化了。”
纵使是操控人类命运的阿赖耶识也只能对她保留一种静观其变的态度,它沉默地望着被囚禁在根源、容貌和人类时期截然不同的英灵,回想起自己觉醒之初。
那时阿赖耶识还如初生儿般懵懂,力量也很孱弱,无法和历史上的英雄缔结契约,可偏偏感受到人类之后几次关乎存亡的转折点。
就在它烦恼到底如何是好时,有人送来了一份礼物——那就是被切断了所有渊源的宇宙流浪者,卫宫佐千代。
阿赖耶识欣喜这个白给的救星,决定效仿其他前辈,与这个游魂签下了抑制力使者的契约后,于是成功收获了一个爹,不是,收获了一个桀骜不驯的奇特英灵。
然而,和别家兢兢业业温驯的代行者不同,阿赖耶觉得自己的‘合伙人’整一个阴晴不定的代名词——平日里格外嫌弃本土那些为人类抛头颅洒热血的工作者不说,还不行使守护者的义务只想混吃等死。
偶尔来劲了干点人事,其他时候只会摸鱼,美名其曰‘世界那么大,我哪救得过来,看到了顺手收掉,差不多得了’这种歪理,英灵卫宫章口就来。
打工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她的难搞程度和世界钦定的那个支柱、最强六眼五条悟,并驾齐驱,堪称当代刺头图鉴里最浓墨重彩的两个案例。
阿赖耶识太难了,多灾多难的人类也太难了。
“你可拉倒吧,”白发金眸的女青年打断了祥林嫂般碎碎念的光团。
“当初可是你执意要把我的灵魂分成两份,让‘那个我’只有出三分之二的实力,以至于干架都要畏手畏脚。
行,你说分开就分开吧,现在还怪人家不出力?她有多努力你知道吗?她可是每天睡前都要做两组瑜伽修身养性,就是为了不让魔力出现波动!”
(阿赖耶识:我谢谢她的努力嗷。)
这是事实。
魔术师卫宫佐千代的爆发毫无疑问是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阿赖耶识何尝不知轻重?但比起一个看得见极限的孩子,它显然更忌惮眼前这位坐没坐相的白发英灵。
“死心吧,无论如何你这部分连同根源的灵基我决不会轻易启用,全能者的现身无疑拉高了人类实力的上限,类比六眼诞生后,咒灵的平均水平也得到提升一样。
星球意识·盖亚会为了平衡双方,催生出更多超越过往的敌对物种。机遇变多的同时,毁灭的风险也大大提高。”
“所以,行行好吧大哥,外面全是弱鸡,经不起你霍霍!”
它的苦口婆心,换来的只有英灵无情的哈欠。她本来就对守护者工作兴致缺缺,偶尔看看那个“2/3”传回的记忆就够老人家消遣,若不是这一次和久世零华的契约冲击过大,她恐会睡到天荒地老。
卫宫揉了揉眼角,若隐若现的余光却有些琢磨不透,“什么时候你装可怜的本事这么高了?我可记得你最初扣押我灵魂时,目的就只是防止我脱离。
都说了,我的契约精神还没有低破下限,互利互惠的合作我会配合,你还和防狼一样防着我,真没趣。”
“这一次,我猜的没错的话,伽摩的诅咒能下的这么轻松,其中有你的手笔吧?不要说是希望我出手哦,你一开始打得就是让我接过黄泉净化的担子,让我与久世零华缔结契约的主意吧?”
阿赖耶识不做声:“......”
女性英灵冰冷的声音里夹杂着咄咄逼人:“如何防止我单方面毁约?那只有一层一层给我叠羁绊,加深我与这个世界的联系,靠这些感情和责任拴住我。
明知道外面那个小鬼看不得好人受苦受难,刻意就安排了久世零华的苦情戏让她自己入套,还牵扯出卫宫士郎刺激她的回忆产生共情。”
她有些怅然若失:“阿赖耶识,我不是傻子啊。”
抑制力莫名其妙产生了一种危机意识,那种即将失去自己盟友时的不安盘踞在心头。
年幼的童音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嘤,虚数体,可恶的虚数体!除了你自己,谁能诅咒/束缚你?平时和你说话爱答不理,就好像是把我这当临时修养的旅店一样,随时做好拔X无情,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的准备,到时候我上哪哭啊!呜呜呜呜阿代啊,别走啊,救救孩子吧!”
“.....”
这也是煞费苦心了——英灵卫宫第一次知道自己无处安放的渣男魅力还能在这时发光发热,无语好半天。
几分钟后,她无奈地长叹一声,充斥在两者间的对立感在她释怀中荡然无存。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
这段啼笑皆非的对话并不存在于现实里。
时间流速正常的据点内,窗外黎明依旧未至,灯火也彻夜未熄。
家入硝子正在帮藤丸立香与卫宫佐千代包扎好伤口,由于两人都是灵魂受损导致肉-体受伤,她的反转术式不起作用,只能用原始的方法止血治疗。
她取下了口罩和五条悟对视一眼,彼此的面色都不算好看。
在不久前,两位被卷入诅咒中的少女身上近乎同时出现了伤口,橘发的那个还算好,只有一些细碎的擦痕。
反观卫宫佐千代,除了脸上一道皮开肉绽的裂口,裸露在外的皮肤也陆陆续续出现了诸如撕咬,啃食的痕迹。伤害她的咒灵具备很强的攻击性,硝子更换绷带的速度根本追不上它制造伤口的速度。
照这个出血量,卫宫佐千代是凶多吉少了。
就在她竭力止血时,命运女神像是给所有人开了个恶劣的玩笑——
只是察觉身旁五条悟的呼吸频率絮乱的一瞬间,家入硝子本能得抬起头。
一个贯穿胸口能直接看见底下床单的血洞,直截了当撞进了女医师的双眼,把素来气定神闲的家入硝子惊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心脏都没了,玩球?准备火葬场吧。
“硝子,这个还能抢救一下吧?”
“能,只要我是活佛在世。”
这就是没救的意思了,五条悟咬了咬牙,无下限术式封住了鲜血涌出的窟窿,但只是聊胜于无,远远达不到扭转乾坤的地步。
他面色沉重,暴戾的拳头狠狠砸穿一旁的柜子,摆放的瓷杯“哗啦”一声稀碎,像极了他此刻七零八落的心情一样狼狈得毫无回转的地步。
卫宫佐千代戴着戒指的左手上又多了一个破洞,然而此刻的她浑身浴血,这道与心脏消失的伤害相较起来无足轻重的贯穿伤没有引起多少重视。
直到六眼发现了一阵庞大的咒力从小孩身体里泄洪般倾泻而出——
“离开她!”
家入硝子应声闪开,而就在这时,卫宫佐千代左半侧身体竟疯长出了刺青,下颚至左眼的区域浮现出栩栩如生的蛇鳞,衬得她像是化了妖的昳丽怪物!
硝子不可置信看着这一幕,声音颤抖:“是久世的诅咒,她这是被受肉了?!”
“不,”五条悟扯下眼罩,湛蓝冷光乍现,眼眸不含一丝笑意:“咒灵的气息可不是从她身上传出来的。”
他伸出手,中指虚搭在食指上。
咒术师此时极其愤怒只想好好发泄一下,他冲着不远处的空地发出一道饱含情绪的低吼:“滚出来!”
狂风骤然间平地而起,摇摇欲坠的平静溃败弥散,不知是何处传来的靡靡轻吟充斥整个空间,似咒似泣。空气中凝结出了肉眼可见的浑浊怨气,头顶的灯管像是经久失修般疯狂闪动!
顷刻间不详与压抑如潮水般来势汹汹地降临。
一道裂缝从卫宫佐千代身侧打开,飘逸的襦裙率先出现,墨色的长发在大作的阴风里摇曳,随后窈窕诡异的躯体施施然地从中出现。
五条悟扯开嘴角,针对性的暴虐从他眼底争先恐后涌出,平静的声音里透着疯狂:“特级过咒怨灵,久世零华,你准备好被我祓除了吗?”
咒灵满心满眼只有卫宫佐千代,听到自己的名字才分了点注意力出去,然后这点可怜的在意在看见五条悟后又败兴而归。
“嘁,看到男人就烦,谈恋爱还得找佐千代大人这样的好女人。”
五条悟:“.....?”
久世零华几乎一个飞扑冲到卫宫佐千代面前,把家入硝子看得满目骇然下意识要阻止,然而她的衣领子却被脑子抽风的五条悟一把抓住。
“等等,我们的剧本好像没拿对。”他怎么觉得隔壁已经快进到纯爱了?
这点时间差,足够特级咒灵把卫宫·直女·但特别gay·佐千代抱了个满怀,她几乎虔诚地捧起女孩的左手,小心翼翼地取下那枚朴素的指环。
家入硝子虽不明所以但大受震撼,她发出灵魂质问:“这是在干什么?”
然而五条悟置之不理,只是一眨不眨紧盯着咒灵的举措,双唇抿得死死的。
不负众望,奇迹最终出现了。
只听一声“叮当”脆响,那是枷锁落地的声音。
凝如实质的力量浩浩荡荡地爆发开来,如焊刀一样所向披靡,铲平了除中心地带外所有障碍,自然而然,黄泉里滋生的阴暗气息根本低挡不住这摧枯拉朽的破坏力,被压倒性的威压横扫一空,徒留摄人心魄的寒意。
如果说久世零华承载亿万诅咒的咒力是洪涛怒浪,那么卫宫佐千代这白如凝脂又夹杂碎芒的咒力就是无边无垠的宇宙星河,根本不处在一个量级。
这样的咒力太过惊人,如果不是五条悟用无下限术式抵挡,毫无防备的藤丸立香与家入硝子此时恐怕不会比脚下的废墟好到哪里去。
久世零华久久无法自拔,她的身体仍在黄泉之门上,独立的灵魂此时却像是能感受到血液奔流的狂热和酥麻感,她近乎痴迷地描绘着暴风中央的那道轮廓,眼里的爱意不遮不掩暴露在空气之中。
不只是她,目睹这场神迹的人皆是无法平静。
五条悟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快,呼吸变重,他不由接近那璀璨的边界,随着距离缩短,对方身上那股子洗不掉的肃杀,和千锤百炼后的压迫也一点点在侵略他的意识。
六眼竭尽全力挽留面前神秘而浩瀚的力量,想要看清摸透其背后的秘密,然而他却像是打开一个宝箱般根本望不见尽头——那是与他的术式不同的,另一种无限!
五条悟在意识到这点后,炙热的焰火就在他的心间烧开,全然陌生的战栗感不断挑战他的感官,瞳孔病态得放大,他不自觉地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
——这不是,完全兴奋起来了吗?
正沉浸在一种回味无穷的喜悦中,一个煞风景的声音横插进来。
“好棒啊,战损的佐千代大人,力量解封的佐千代大人.....,啊啊都可以,好想拿舌头去舔~”
“???”
在回溯魔术下痊愈的卫宫佐千代刚回过神来就听到恐怖如斯的发言,当即害怕得想找个时光机穿越回去。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久世零华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少女心变质了吧。
五条悟此时如梦初醒。
他压下了所有不正常的情愫,笑得一如往常的欠揍。
“哟,你还好吗?”
卫宫佐千代刚从某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戒指戴了回去,她看了看自己手上无法消除的六棱形疤痕,然后捏紧了拳头。
“好的不能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