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新发现

夹在石块里的玉确实是一把玉刃,用“刃”这个字还文雅了点，其实就是把刀，边缘很明显被打磨得锐利,就算压在城墙里这么多年，也丝毫没有影响它的锋利。整个玉质地柔软,虽然不是纯粹的绵白色，中间参杂着些绿翡，但也绝对是好玉了。穆老头看着那完全拿出来的刃，推眼镜的手都在发抖。他这辈子跟着做了不少发掘，但大多都是有迹可循，或者沿着上一辈的工作继续往下……

但这一次，却是个全新的历史。

一个不为人知，从未被揭露过，等着他穆国/锋去拉开的历史！

老头手都在抖了,再看不远处那“皇帝台”，就算入目只见郁郁葱葱的树木，心口那股激动感也是充斥胸膛。玉刃在众人手里都转了一圈，每个人都神情兴奋,呼吸都跟着急促。陆云泽和贺邵承是第一个把玉刃拿出来的，早就看够了,这会儿就特别乖地在一旁听老教授们商量。

也忙活了这么久,就算是贺邵承这样身体健壮的小伙子都出了些汗。

他用纸巾沾了水,稍微擦了擦手,又帮着么儿擦了擦。

陆云泽乖乖的把手给他，酒窝始终都挂在脸颊上。

虽然他只是一个学生，被穆教授看上才能跟着过来见识见识，但这回终于从他手里摸出来了什么,他心里头那股骄傲是根本不用多说的。沾了泥土的双手被一点一点擦拭，贺邵承垂眸，认认真真地给他把指甲缝里的泥灰都擦掉了，露出了原本白皙的色泽。

他的么儿，有一双很秀气的手。

小小的，手指长长的，指甲都是标准的椭圆形，泛着一层健康的粉泽。

他们也只得到了这一块玉刃的发掘批准，接下来的挖掘还需要进一步的审批，毕竟不可能把这一片的古城墙都和拆迁似的拆干净了，就把底下的玉掏出来。陆云泽终于洗干净了自己那两只小鸡爪，见穆教授还在和其他老师以及文化局那小年轻说着些他听不懂的话，便继续低头开始随便瞧了。此时已经下午四点半，时间是真的不早，收拾收拾就能准备回老乡那儿吃饭。贺邵承包里还剩最后一瓶矿泉水，两个人都稍微喝了一点，呼吸也逐渐平稳了。

“你饿了吗？”他小声问着，“刚才你出了好多力气，晚上回去我买一只鸡，给你偷偷炖个鸡汤。”

“还好。”如果不是还在外面，贺邵承肯定已经搂着么儿细细地亲吻他的面颊和唇角了。这是他在办公室最喜欢做的事情，每一次略感疲惫时，只要把么儿搂过来，身体就会自动重新积攒起力气。彼此的手碰了碰，慢慢地勾住了手指。虽然只是这样简单的触碰，贺邵承的眉眼却已经温柔了下来，目光中只有陆云泽一个人。

陆云泽也抿了抿唇，耳朵尖微红，轻轻地蹭了蹭贺邵承的手指。

这段时间……他都没让贺邵承吃够。

今天……他可以主动一点，好好吃个蘑菇什么。

那边老教授们开露天会议开个没完，连文化局过来的小年轻都挺高兴，一点儿都不介意自己周末休息日被占这回事了。他们文化局出头难，政绩什么特别难做，现在天上掉下来个馅饼，他还不得赶紧张嘴去吃？

陆云泽无声地用手指蹭了贺邵承掌心半天，终于有些害羞地松开了。

他把目光重新放到了那断壁残垣上。

拿掉了玉，这一块基本就没有了，但城墙肯定不是从地平线上搭起来的，所以下面还会有大块的石头做基。学历史的都知道去分地层，通过不同的层来区分朝代。他就有些好奇这城墙一开始是建在什么时候的，因此便重新蹲了下去，拿着那小锄头，又稍微敲了敲。

玉刃被穆国/锋小心翼翼地擦干净送上车，瞥见自己学生还在那里挖土，他也挺高兴的。

“小陆小贺啊，今天你们两个可算是立大功了。回去想吃什么，老师请客！还在这儿挖呢？怎么，在遗址那块儿没挖够啊？”

“我就想看看原本的城墙是建在哪一层。”陆云泽搬掉了一层比较薄的石头，带着些腼腆的笑，酒窝挂在脸颊上，瞅着就是个乖学生的模样。他还在抬头看穆教授，所以手继续往下摸的时候也没反应，反倒是贺邵承顺着他的目光顿了顿，猛的喊了一声“么儿”。

陆云泽一愣，手指已经搭上去了。

不大平，不像之前的石头——

他低下头，看到了被压碎的，一块一块的东西。

贺邵承已经把他的手拉了出来。

尽管被埋在石头下面，已经压碎了，但从整体去看，只需稍加一些联想，就不难看出这其实是一个人类头骨。陆云泽还呆着，被拉起来之后才意识到是什么东西，心脏都顿时停跳了。他虽然学了三年考古，看过不少书籍，知道古墓里都会跟着出土一些尸体，但瞧见真的人头骨——这还是第一次！

“这，这……”穆国/锋倒吸一口凉气，是真没想到玉刃下面还能有这样的发现，“头颅骨？？？”

原本都要收工了，就因为这忽然出来的东西，硬生生让文物局那边又派了人员，临时搭了个夜工作台出来。

陆云泽给贺邵承炖鸡汤的计划也跟着泡汤，全都继续呆在现场看发掘了。之前弄块玉，他这个学生好跟着动动手，但现在涉及到遗骸，一群更有经验的教授和工作人员就代替了他。玉刃的发现已经足够让人惊讶，更别说这城墙下面还压着人。目前露出来的只有一颗头骨，很难说下面埋的是一整具尸骸还是只有这么一个头——

“穆老头，你过来看。”杨教授蹲在地上，打着手电筒，十分认真地端详，“在左颅这里有一个刺入的矛头……”

“我看到了……”穆国/锋神情严肃，“这是在战争中被杀死的？”

“很可能是。”杨教授心里也有个猜测，“刚才发现的玉刃就在这颗头骨的上方，小陆说的不错，城墙建立起来的目的就是抵御外敌，所以很可能埋在这里的头颅就是这座城邦曾经的敌人，从而达到呵退敌方的目的。虽然目前还没完全把头骨清理出来，但依我看……底下应该没有其他的部分，因为如果要摆放尸体，这头骨就不应该这么正，应该横过来……”

几个人对着一个不知道多少年前，还被压碎了的头认认真真谈着，清理时也小心翼翼，先把周围一圈弄掉，尽量保证整个头骨的完整。杨教授说的不错，这头骨是正放的，如果有尸体在，那绝不该是这个姿势。陆云泽在一旁，一丁点困意都没有，呼吸都小心翼翼。他是有点害怕，但这么多人陪在身边，害怕早就被兴奋替代。

“那，那会不会还有更多的玉刃和头骨压在城墙的下面？”

“很有可能。”穆国/锋点了点头，手上的小刷子不断清理着头骨正面，总算露出了眼眶和鼻骨的部位，“如果真的是用敌人的头颅建造出来的城墙……那么，这肯定是一个十分有组织，有阶级，并且有自己武装力量的城邦。”

这一次的作业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完整的头骨才被取出，很小心地用布裹好，之后会送去实验室进一步清理内部的泥土并且检测到底来自什么年代。虽然一直忙到晚上，但所有人都没觉得困，反而精神奕奕，穆教授顶着两个黑眼圈，眼睛却像是甲亢患者一样像睁得浑圆。他显然是高兴坏了，上车的时候都话语不断，谈到自己带来的学生更是满意。就算贺邵承是金融系的，这会儿也成了他穆国/锋的桃李之一了——

“年轻人就是厉害，不像咱老头，看不清也摸不着。小陆啊，你这回真是立大功了，回去以后我就让院长给你弄张奖状来。小贺也不错，好伙计，都是咱们国家的栋梁啊……”他差点就要把云端公司的事儿说出来了，硬生生憋回去换了个词，“这回跟着熬夜辛苦了啊，咱们明天好好休息！”

贺邵承笑了笑：“我和云泽都还好，老师你们要注意休息。”

“我懂，我懂，年纪大了，养生。”穆国/锋嘴巴始终都咧着，跟在英国拍下了龙首那会儿差不多。

一天之内出了这么多的成果，回去哪能不吃上一顿，因此虽然麻烦了老乡，穆教授还是执意弄了点饭菜，再开一坛黄酒，一群人聚在一块儿吃点喝点。老乡有钱拿，当然不介意，大半夜地给他们烧得热火朝天。听说是发现了什么新的历史，虽然农村人不大懂，但也跟着傻乐，把过年腌的腊肉什么都拿出来了，加上大葱和辣椒，热火朝天地炒一炒。

陆云泽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腊肉。

他也很少见到穆教授高兴成那样，虽然上回去英国也挺高兴的，但毕竟那会儿还西装革履，一个个都是文明人；但现在，他老师却只穿着一个白背心，拿着碗在那里喝黄酒，然后像是农村小老头一样和同事们聚在一块儿哈哈大笑，时不时地再过来抬手拍拍陆云泽的脑袋。

贺邵承虽然安静，但饿也是真的饿，在其他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解决了两大碗饭。最终，那些教授们还都没尽兴，他们两个年轻人倒是撑不住了，先上了楼，打了热水简单洗把澡。

陆云泽已经困得眼神迷离，时不时地就冒出个哈欠。

但他心情是真的很不错。

“我们，终于……发现了点有意思的东西。”他带着酒窝，嗓音软绵绵的，“我还以为这一个月都挖不出来什么呢，今天运气却这么好……”

贺邵承给他又擦了一把头发，确保洗发露都已经清洗干净了。两个人在卧室擦身，也不避讳什么，就直接一起坐在床上。床板略有些硬，但睡久了也习惯了，反正不是睡一辈子的地方。陆云泽一边说话一边眯起了眼睛，索性靠在了贺邵承那宽厚的怀里，蹭了蹭他的胳膊。

“嗯，值得庆祝。”贺邵承轻轻啄了啄他的耳朵，虽然好几天没吃饱，但这么晚了他也不可能真的做什么，“穆教授说接下来的文件里都会提到你的名字。么儿，高兴吗？”

“高兴。”陆云泽特别乖地在他怀里蹭着，“但是也好累啊……这样出成果的时间其实很少，我还是不习惯这样的环境。”

他对自己娇气的性子很有了解，毕竟从前世到现在，他都没干过多少苦力，“等回去了之后，我还是好好做数据库的事情吧，这几天蹲在地上蹲多了，腰都酸呢。”

他的回答很让贺邵承满意，薄唇也又一次落了下来，轻轻地啄着那白皙的脸颊和耳窝。贺邵承的亲吻在他想要亲热时会变得很凶狠，在每一处都留下属于他自己的红印；但现在，他知道怀里的人困了，需要休息，因此那吻啄就变得轻柔了起来，只给陆云泽带去酥酥麻麻的触感，让他更加身体放松，困意弥漫。

“嗯，还有一个多星期就能回去了……么儿，乖。”他亲吻到了陆云泽的后颈，连突出来的那一块颈椎骨都爱怜地啄了，“来，穿好睡衣再睡，抬一下胳膊。”

陆云泽已经彻底阖上了眼皮，但还是穿好了自己的衣服，蜷缩在贺邵承怀里低喃：“嗯……今天，太困了。明天休息……我，我起来给你……吃蘑菇……”

他每次犯困时就变乖，平时怎么都不肯说的话也都说出来了，而且嗓音软绵绵的，让贺邵承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幽暗下来。

“好，先睡吧。”大掌抚了抚那微微带着些潮意的发丝，他又在么儿的眉心印下了一个吻，“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