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等那朵云飘过来。”

临时搭建的战地图书馆正对西南方向,在踩上去能发出咯吱咯吱声响的旧式阶梯上,极目可见的便是破败郊区的日落。

而她们所站立的位置便是最佳观赏台。

天空中悬了好大一片云彩,昏黄瑰丽的云层互相折叠,犹如一场盛大的不动声色的消融。落日是一盘半熟的流心蛋黄,柔软的流心给云彩镀上金黄的余晖。那种圆溜溜的半熟未熟感,给人一种它永远不会坠下去的错觉。

落日是天空的一场丰盛晚餐。她们目睹了这场巨大的魇足。

安芷显然被这般情景惊诧到,破败郊区的所有美景似乎总是比其他地方的美景都要好看的。像是沼泽里的一朵花和巨大花园里的一朵玫瑰之间的区别。

“给你讲个故事吧。”江浸月突然说。

“小时候老师组织我们一起过万圣节,她说这次万圣节的主题是水果,要求我们将水果和万圣节融合起来过一个特别的,独一无二的万圣节。我们想了好多办法,有集体穿上水果服类似香蕉服、南瓜服之类;比如制作水果派蛋糕;又比如涂画水果主题的恐怖画像……”江浸月顿了顿,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开这个头。

“然后呢?”安芷问。

“我当时一心想要穿水果服,于是跟我妈死缠烂打了好几天求她给我买一件草莓式衣裳,结果当然是没成功咯。后来……我就自己想了一个方法。”

安芷向她投去好奇的目光。什么方法?

“万圣节前一天晚上我拿出了我的水彩笔,以及唯一一件红色毛衣。然后用黑色水彩在红色毛衣上涂了许许多多的黑色圆点。我现在都记得特别清楚,我一共涂了二十九个黑点。”

“这样我就算正式拥有一件草莓式礼服了,第二天我还特意戴了一条绿色的围巾让这颗草莓更看上去更形象一些。我当时别提多开心了同班的小伙伴还有老师都夸我的衣服神奇又好看虽然现在觉得有些不对劲哈,结果那晚放学回家之后我就被我妈暴打了一顿。”

安芷凝眉听得认真,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听高中物理课。

江浸月见她这副神情,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莫名其妙的底气继续道:“所以自那以后我就再也不吃草莓了,而不是草莓过……”

安芷终于绷不住了,毫不掩饰的笑声堪比决堤的大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浸月原本还是严肃的,此刻突然涨红了脸,说了一半的话像鱼刺卡在喉咙怎么也吐不出来。

安芷笑了半天也不见停歇,脸丢了一地的某人憋了半天终于不解的地问道:“有那么好笑吗?”

安芷努力按住因大笑而吃痛的肚子,“真得很好笑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江……不,不是没有,我觉得就是还蛮有趣的。”安芷见她神色过于严肃,一脸不好惹的样子,舌头立马转了一百八十度说道。

原来这就是我报复失误的原因!安芷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直呼命运弄人。下次报复之前一定要做好调查直接从要害下手,比如抢她的角色抢她的镜头曝光她的黑料……就是不能再用强吻这种蠢到家的手段了。

这时,太阳差不多也全都被云层遮盖住了,江浸月来时热情似火手拉着后面这位的手就没松开过,走时就成了冰山美人撂下安芷光速离开。

给安芷留下了足够的空间和时间供她继续大笑。

安芷觉得今晚的戏都特别顺畅,不知是因为下午的剧本围读起了作用,效果显著;还是因为那个笑话激发了某根感应神经,让她今晚一直都在状态。

后天便是华大影视的年会,安芷用脚趾头都想得到他们这次能借此制造多少噱头。

和周辞树的炒作已经算一个了,方才经纪人所说的‘要紧事’也列在其中。

不难理解,周辞树名义上还是作为《她的肖像》剧版男一号,其公司不仅看上了这部有自家艺人参与的大热IP,同时又有知名导演林之远坐阵,所以华大很难不盯上这块肥肉,投下大把资金。

因此,这场‘开诚布公’允许媒体进入的盛大年会,同时也是《她的肖像》宣传推广的一个大好机会。也就是说,届时这部剧中的重要角色都会如约参加。

她都能想象自己到时被经纪人和周辞树像傀儡一般支配的恐怖场景了,丢人就丢人吧反正也没几个熟悉的面孔看。到时候‘糖’一产出大概率也是CP粉圈地自萌磕。

然而现在是她要在江浸月面前当别人的傀儡。哦,到时候在她眼里我岂不是比用画笔涂草莓籽还要好笑?

有道是祸不单行,福气一个也没有。安芷在努力接受这个无可奈何的事实后,就发现了另一件令她更更更无可奈何的事。只听酒店厕所间传出一阵非人类的声音:

“啊你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来!你也来看我笑话吗?”

第二天安芷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白气球,蔫了吧唧的。幸好她今天戏份不多,需要特别发挥的空间不大,不然一定会被导演甩两天的黑脸。

小助理圆圆知道她特殊时期的坏毛病,早早备好了红茶和药水伺候这位身体和心理双双不适的女人。

圆圆非常贴心地说着毫无用处的话:“再坚持一下,剧组今天拍完就停工了,明天还可以休息一天晚上再去年会。”

安芷清楚自己的毛病,这种情况一般都是第一天疼得死去活来,接下来的几天就好一些了。她现在疼得连说话都很吃力,所以只是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剧组歇了工。安芷让助理圆圆出去买暖宫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剧组拍摄地距离城中挺远,较近的超市也实在算不上近。

“你就不知道提前准备一些吗?”

一听便是江浸月的声音,安芷没力地摇头。摇头之后顿了顿觉得有必要问一下:“你有吗?”

江浸月在酒店房间的衣橱里拿出几沓各式各样十分齐全的暖宫贴,丢到沙发上,说:“选一个吧。”

安芷随意选了一个。拿好之后她下意识转身,总不能在江浸月面前贴。

“谢谢,我回去再……”贴字尚未出口,原本还好整以暇看着她的江浸月突然打断她道:“我这个时候一般都会找点儿别的事来转移注意力。”

“比如?”

“比如看一部快节奏的烧脑电影;强迫自己听最讨厌的音乐,当然这些都是外界物质发挥作用的方式。如果你身边有人的话最好的方法是和她大吵一架或者和他亲吻,据说亲吻是大部分人都喜欢且有显著效果的方法因为人在亲吻的时候注意力全都集中到头部那一圈了,根本没空理会其它地方,当然这其中我肯定更喜欢”

“停。”安芷突然叫停,凝眉打量江浸月,从对方狡黠味十足的眼神里得到了极度不妙的预感。“我选择听最讨厌的音乐,需要听多久?一个小时够不够?”

江浸月露出一个十分惋惜的表情,道:“哦好吧,我原本想邀你和我一起看电影的,既然你喜欢听音乐那就”

“什么电影?”

……

安芷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问:“什么电影?好看吗?不是恐怖片吧?我先去厕所贴个暖宫贴你找好电影吧。”

酒店房间内的电视不算小,也许是江浸月的房间价位最高所以电子设备之类的齐全又高质。就连上次那个被她破坏得惨不忍睹的厨房都能被保洁阿姨给收拾回来,和原状基本没差。

电影是典型地带奇幻和恐怖色彩的美式烧脑式。

其中人物说着晦涩难懂的,不到两句便来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的对话。安芷刚开始还看得兴头十足,目不转睛;过了半小时就开始打瞌睡。

有一说一专注看电影的时候她确实没怎么感觉到疼痛,现在脑子突然闲置下来就又开始了。安芷原本是盘腿坐在沙发上的,现在疼得身子全倚靠在沙发背上,江浸月在她右边正看得津津有味。

大概是越到夜里温度渐次降低,本来就发凉的身体抵抗不住就愈发地疼了。安芷捂住肚子,终于忍不住疼得叫出了声。

“很疼?”江浸月早就发现她注意力没再电影上了。

安芷点点头,没力气说话。

“那你过来。”

江浸月起身将安芷‘挪’过来,安置到旁边更宽大一些的沙发上。再将抱枕枕在适当的位置让安芷靠上去,接着取了一件毛毯过来严严实实盖在她身上。

接着将自己也安置了过去。她半躺在安芷左边伸手挽住对方的右肩将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送了送。然后以这种环抱的姿势继续看起了电影。

不得不说被包裹地十分严实的安芷确实暖和许多,也没那么疼了。她现在的身体就像热腾腾的牛奶似的,牛奶的香味不断从全身上下慢慢蒸发四散出来,将周围的空气都加深加浓了好几个度。

浓厚得近乎难受。

安芷觉得江浸月身上有一股能中和这种浓厚奶香的味道,于是她往那边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