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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这座城,总归少了些烟火气,就连中午十二点,都多得是以填饱肚子为目的的匆匆行人。
反而像梁韵这般,悠闲的坐在餐厅靠窗位置,打量人来人往的更少见些。
法式餐厅里,看得出设计者在尽力还原浪漫氛围,廊柱上复古的雕花和纯木质的桌椅,简洁中带着浓浓的低奢情调,每张桌子上都摆着一个玻璃花瓶,用不同的花做装饰。梁韵选了香根鸢尾,眼睛盯着那馥郁的紫色出神。
赵斐然到的时候,瞧她这样,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刺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姑奶奶,你可别吓我。”
梁韵拍掉她的手,回神问道:“怎么来这么晚?”
“上午有个培训课,放学时被一个学生缠住,问东问西,好像我这一节课他都没听似的。”赵斐然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难道是我讲课的方式有问题?”
赵斐然这空档招手叫来服务生,点了几样吃食,小心翼翼觑着梁韵的神情,不知那话题该不该聊。
梁韵不提其他,反倒安慰她:“别多想,你带过那么多学生,其中不乏考试流中的佼佼者,他一个人说明不了什么。”
“希望吧,我还指望今年这班学生能出个重点,我就能打出名头了。”
她和赵斐然都是学的教育,不过方向不同,现如今也都从事着相关的工作,所学能为所用,也不枉辛苦伏案的十多年。
赵斐然嘴里咬着吸管,觉得梁韵虽然笑着,可笑不达心,出于好朋友的关心,她还是壮着胆子问出了口:“你和沈澜汀没事吧?”
梁韵一哂,“能有什么事儿?”
这口气,听着可不像面上这般云淡风轻。
赵斐然家其实是京都的老牌世家,四九城里有套四合院,也算家底殷实过,只是这几年眼见没落,不如沈澜汀这样的后起之秀有力度,但和这个人也是打过几面交道的。
沈澜汀脾气阴兀,短短几年把家底做到如今这般丰厚,让圈子里的人羡慕仰望又嫉妒,可就算外人心里怎么看不上他的手段,明面上都恭恭敬敬,以至于没人能左右他的想法。
起初知道梁韵和他要结婚的时候,赵斐然以为小姑娘被人骗了,怕这男人吃干抹净不认账,可谁料,还真就领了结婚证过了平静的三年。
他对梁韵,真还就算特殊的了。在赵斐然看来,那样可望不可攀的男人,愿意和一个人日复一日的在一起,就是宠爱了。
“你也知道,沈澜汀就算再如何,也是个有原则的人,他不屑于金屋藏娇那些事儿的。”赵斐然说了句公道话。
梁韵手里的汤匙随意搅着,自嘲的笑了笑,是啊,赵斐然说的对,沈澜汀不屑于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以他的脾气,必然是肆意妄为的,他想要的女人,何须藏着掖着。
人人都道沈澜汀身边有个听话乖巧的小妻子,可谁又能知道,为了这个位置,梁韵又舍弃了多少呢。
不怪她这么在意容思思,沈澜汀摆在明面上的前女友,就她一个。那是他门当户对即将谈婚论嫁的对象,就连两家都是过了明路的,最后分手,外界传闻是容思思为了星途不肯公开和结婚,不然哪轮得着她捡漏。说来也巧,分手那日还被梁韵撞个正着。
雨那么大,沈澜汀和容思思就在大街上,男人单手抄在西装裤子的口袋里,身上衬衣被打湿,贴合在身上,露出匀称的肌力线条。
说了些什么梁韵听不清,只能看到容思思的唇形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从那日起,梁韵便在心里打算,这个男人她要了。
走到他身边的路,梁韵用了心思,也算功成名就,只是不得已隐瞒了许多东西,如今外人都以为,她不过是他身边的附属和玩物,只是借了当初的沈容二人分手的机遇,凭借着一张脸就攀上了他这棵大树,唯一说的出的优点就是乖巧懂事,不会像别的女人那般无理取闹。
没有容家的家世,对沈澜汀也没有助力。
谁知道呢,沈澜汀对她,有没有腻烦的那日。
原本是出来散心,结果搞得梁韵越来越烦,仿佛有股绳子正拧着她的心,落了一片湿淋淋的酸楚。
“不要过界”四个字,就像一把刀,直直戳进了梁韵的心尖上。
早上的事就像泥牛入海,没能掀起一点浪花,还不如梁韵抛出去的石子激起的波纹明显,她坐在自家后院的人工湖边,百无聊赖的将石子一颗颗扔进去,剩下最后一颗,用了十足的力道,咚一声入了水,她拍了拍手,仰头靠向秋千椅背,却不期然入了身后之人的眼。
大概是她想事情过于专注,连沈澜汀靠近,她都没能察觉。
幸好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不然又得费工夫解决。
她将脸上的“不痛快”收了起来,扬唇一笑,“今儿回来这么早?在家吃饭吗?想吃什么,我让人准备。”
梁韵说着,站起身来,“湖边闷热,先进屋吧,省的过会儿不舒服。”
说着便要走。
沈澜汀眯了眼,缓慢的将视线落在她的面上,探究审视片刻,抬手拉过她。
骤然箍住她手腕的力道很大,梁韵抵不过,便被带着入了他的怀,沈澜汀揽住她的腰,一只手抵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正视他的眼睛。
梁韵对视不过片刻,便垂了眼躲开,“你这是做什么?”
“在闹脾气。”他就这么笃定,甚至不是问句。
梁韵深深呼出口气,语气轻轻柔柔的,“我哪敢。”
不敢,并不是没有。沈澜汀何等人物,平日里只是不愿迁就女人,而不是不懂女人,闻言哼笑了声,摩挲着她下巴的那手指又忽的用力,将她扭了回来。
梁韵要再想躲开,除非他松手,否则便没了可能。
“谁教你的,话不会好好说。学的这般不乖。”
又是这个字!她最讨厌的字,“乖”这个形容词就像套在她身上的枷锁,封锁住了真正的梁韵,让一个不会哭只会笑的假人占据着身体,失了真正的灵魂。
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他们二人,傍晚的光染红了半边烟霞,映在梁韵身后,衬着她这让他陌生的神情,沈澜汀忽的升起一阵莫名且细微的不安。
他很久没有这般过了。是那种脱离掌控的细微情绪。
就在他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兀地觉出怀里的人软了下来,那暗暗和他较劲的小手也缠上了他的腰。
沈澜汀松开她的下巴,任由梁韵投怀送抱。
天气热,她只穿了一件薄滑的裙子,贴过来的时候,沈澜汀感觉到她的柔软贴着他的胸膛。
是了,她这般,让人安心。
“我看到你和容思思的照片了,你和她,站在一起,被人偷拍了。”梁韵示弱的功底从来都很优秀,她拿捏的住沈澜汀,也多亏了这柔情似水的功夫了得。
如他所料,梁韵气恼的就是这件事。
沈澜汀轻“嗯”了声,“不是已经清干净了,谁发给你的?”
果然是他撤的热搜!梁韵眼眶一酸,甚至就要落下泪来,又生生忍住。
“没人发我,早上你走了,我无聊就看新闻咯,标题那么醒目,想不看见都难吧。”梁韵说着,忽然又问:“所以呢?”
“什么所以?”沈澜汀耐心即将告罄。眉头皱了起来,眼底升起一股淡薄的不解,俯看着她。
梁韵仰着小脸,“你昨天到底是在和她共度晚宴,还是应酬?”
她在吃醋,可是沈澜汀却不愿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花费时间。
“梁韵。”
他叫她名字的时候,总是能轻易区分出当时的情绪,比如此刻,简短有力的两个字,暗暗含着警告的意味,好像画外音便是——你在无理取闹,要适可而止。
听了他的答复,梁韵心里提着的那一口气忽然就松开了,是啊,没必要的。她喜欢他并且如愿嫁给他的时候,不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建设吗。
无论有没有爱,她要的是这个人,她能日日睡、他,不就足够了,求那些虚幻的爱情,恐怕是找错了对象。
他这般的人,若是要求了那些,只是给自己找了罪受。
梁韵松开他的腰,从他的怀里退后半步,笑了笑,纤长的睫毛半垂着,遮住了眼中的情绪,“是我胡思乱想了,不知发了什么疯。我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食材,让阿姨给你做些可口的饭菜。”
沈澜汀点头,像往日一般等她挽住自己的手臂,却见梁韵抬手将垂着脸颊的头发别在耳后,转身先走了一步。衣裙的裙角随着她的动作摇曳生姿。那纤细的腰,丰盈的臀,落在他的目光里,带着侵略和霸占。
离了他的视线,梁韵收起唇边的笑,轻蹙了下眉头。
她和沈澜汀在一起,是见色起意,也是一见钟情。可这样的感情最经受不住的便是消耗,她在刚刚,头一次对着这个男人失去了耐心。
离开的念头,突然无可救药的滋生起来。
梁韵被自己这般吓了一跳,她,就在刚刚那个瞬间,居然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还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