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秦幼微不疾不徐福身莞尔道:“太后娘娘如此清明,想来也知道陛下的心思,臣妇与陛下十多年的兄妹情意,也明白他心中所想,况且臣妇已是周家妇,和周少公子夫妻一体。”

楚妢不怒反笑:“不愧是秦家教养出来的女儿,说话圆满周到天衣无缝,哀家料你也没有那种心思,哀家留你也够久了,今日就赶紧出宫回府吧。”

秦幼微应声而退,她求之不得能立即离宫,但凡多留在宫里一刻,她头上那柄悬着的剑就能生生将她劈成两瓣。

楚妢瞧着她出了殿,转眸淡笑道:“华儿,姑姑今日教你一遭,莫看她端着一副高门淑女的样子,可她在周家的日子却甚是清苦,虽执掌中馈却受丈夫冷待,这样的日子换作是你可是会忍?”

楚盈华摇摇头:“华儿自问眼中揉不得沙子,若有人想挡我的路,那就别怪我心狠。”

楚妢满意地颔首:“我们楚家的女儿就该如此,这几日你也先回府,等过些时日哀家再接你进宫。”

这后位只能属于他们楚家的姑娘,她决不容许有旁人抢占,现在送走楚盈华也是权宜之计以待来日。

楚盈华经过这几日,也清楚以后如何在宫中行事,她得收敛脾气如果连个忍都不会,那实在辜负姑姑的绸缪。

秦幼微出了寿康宫沉沉的叹气。

绿莺奇怪道:“娘子,您每逢从寿康宫出来,都好似被吸走了精气,太后娘娘到底怎么刁难你,让你这样难受。”

秦幼微强撑着笑意,“她哪里是刁难,只是想厘清我和陛下的关系。”

绿莺皱着眉道:“娘子和陛下还有什么干系?你已嫁,陛下也要迎娶皇后,哪怕您被封了郡主,那也并不说明你与陛下……”

秦幼微嘲讽的笑道:“若是太后信了此事,周家必定再无东山再起之日,还有我也会因此受罚。”

太后向来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把她置之于死地,若被她拿捏住把柄,她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以后还是要行事谨慎省得太后猜疑。

绿莺沉吟片刻,便忙着收拾细软,她还拿了竹筐把踏雪还有它的孩子放到了一起,打算都带回周府。

马车缓缓行在街道上,夜色朦胧霜寒露重,秦幼微静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皇城之景净收入眼,越靠近周府她眉心跳的越厉害,总觉得有大事发生。

步下马车,她款款踱至花厅,却见不远处长廊挂着通明的灯笼,俨然是有客至。

可这个时辰哪来什么贵客。

她正疑心,周夫人步履匆匆的朝她走来,握着她的柔荑,满脸殷切的嘘寒问暖,“微儿你总算回来了,母亲这几日可记挂着你呢,几位叔伯也都等着你。”

秦幼微还未缓过神就被她拉着到前头花厅,花厅难得喧闹,摆了十余桌宴席,当中不乏勋贵人家还有其他房的长辈。

他们只为贺周家长媳封郡主之喜,恭贺声此起彼伏,就连平日不太来往的叔伯也候在花厅。

“有你是我们周家的福气,现下可解了燃眉之急。”

“昉哥儿果然娶了位好妻子,想必他以后官运亨通,将来位极首辅也未尝不可。”

如此大言不惭的话放在明面上说,有心之人听了势必会传扬出去,可现下众人都是吃醉了酒,说的话也记不清。

秦幼微黛眉一拢轻轻蹙起,她不能失了仪态,只能僵笑着应承他们的话,没多久她有些受不住,推说身子不适,回了东院的屋子。

周夫人见状寻到仍陪着宾客吃酒的周昉,紧攥着他的手,死死地不放手,低声道:“你给娘听好了,一定要和微儿生下嫡子,有了嫡子她就再也离不开周家。”

周昉饮尽杯中酒,懒散道:“我才不愿意进她的房,多看她一眼我都嫌晦气。”

周夫人压抑着胸腔的怒火,她咬牙着细声轻语道:“像你如此行事不端,官路迟早危矣,如今微儿有了郡主封号,你靠着她也能升个三品官,哪还用苦苦熬着,娘也是为你着想,你不想日后让她死死压着你,让你永无出头之日。”

周昉并不在意,云淡风轻道:“那又如何,难道我不能倚仗我的爹爹还有岳丈么?”

周夫人忍无可忍夺过他手中杯盏,推搡着他出了花厅,“若你近也不去东院,那以后你就不再见莫姨娘。”

周昉闻言瞬间变了脸色,他沉声道:“是不是儿子去东院和她圆房,你就愿意把梦娘放出来。”

周夫人看了眼身后的宾客,压低声线道:“你听我话,我明日就把她放出来,并把几个孩子也还给她,但你若不知趣,那么你这辈子休想见她。”

周昉冷哼一声,忿忿地甩袖,“那娘千万别后悔。”

周夫人目送着他远去,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这几日她必须促成他们的两的事,有着血脉相连的孩子,再坚硬的心也会软下来,尤其秦幼微她向来心善,连对庶子庶女都能视如己出,那自然是不舍得亲生的孩子,有了嫡子秦氏就永远离不开周家,他们也就高枕无忧。

秦幼微安顿好所有小狸奴和踏雪,看着屋内摆满了箱子,嗤笑一声,像这样的做派像极了趋炎附势的狗,召一召就会摇着尾巴跑过来。

红雀嘟囔道:“迎来送往的人尽是些势力的,他们知道娘子您得了郡主封号,个个儿都乌眼鸡一样,像是要吃人似的,光老太太院子里就有好几箱的礼。”

绿莺望着所有箱子看得目不暇接,“这么些的好东西,他们倒也舍得。”

秦幼微长长的叹了口气,想着还是眼不见为净,“都收起来吧,我先去沐浴。”

待她沐浴完换了寝衣回房后,意外的瞧见了坐在床榻上的周昉,她慌乱的拢进寝衣还顺手拿起一件外袍披上。

周昉看到她避如蛇蝎的样子,面露厌烦之色,颇有些无奈道:“是母亲非要我过来。”

秦幼微当然知道他的性子,如若没周夫人的逼迫他是断断不会进她房门,看来他还是被老太太说动,要与她圆房生个嫡子,但如今她绝不会逆来顺受,“我知大爷不愿进我房门,今夜不如你就去西院寻莫姨娘,明日我会跟婆母说清楚。”

她的话似乎戳到周昉的痛处,他腾地站起身,怒道:“你还有脸提她,倘若不是因为你,梦娘岂会被母亲关起来,她还怀着身子!”

秦幼微娥眉微蹙,淡声道:“这事我并不知情,你不能随便怪到我头上来。”

女郎额间的朱砂痣衬得她容色愈发娇媚,进宫几日她被滋养的珠圆玉润,瞧着倒比从前顺眼些。

周昉轻笑出声,“不知情也不要紧,我今日偏要遂了母亲的愿,让你怀上嫡子。”

秦幼微浑身战栗,回忆起那夜的情景她就很痛苦,成婚当夜周昉掀了盖头就弃她而去。

她本想着两人就此相敬如宾也就罢了,没想到周夫人却不满于此,一日晚膳她故意喊了他们两人,并在酒和菜里放了些下作的要,这才有了她们唯一的一次圆房。

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也没有人明白她心底的痛楚和念想,她就像是个随意可以丢弃的玩意儿,需要时他们捧着她好似明珠,可她若是没了用处那便弃之如敝履。

眼看着他解了外袍,立马要欺身而上秦幼微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把他推开。

周昉忙着将外袍脱了,被她这么一推踉跄的摔倒在地甚是狼狈,他恼羞成怒恨恨道:“秦幼微!你这不知廉耻的女人,嫁到周家还心心念念着旁人,你以为像你这样的残花败柳,陛下会多看你一眼吗?”

他早看出来,她们两人没有半点恩断义绝的样子,此番进宫定是相思相连,兴许还瞒着所有人行苟且之事。

想到皇帝也轻薄臣妻,他心中的怨怼更甚。

他周昉的妻子,哪怕他自己不中意,也断不愿让旁人染指半分。

秦幼微耳畔嗡嗡作响,她怒目圆瞪狠狠地抬手甩他一巴掌,“周昉!我没有你那么龌龊!更没有像你这样卑鄙!”

她清清白白嫁进周家虽不得夫君疼惜,但她自问从未做过太出格的事情,她待妾室犹如姊妹,连着她们的孩子也似亲生子,可她所做的这一切,在他们看来一文不值。

周昉猝不及防地受了一巴掌,冷笑着上前擒住她的脖颈,凶恶道:“你骂我卑鄙?可你呢你心里想着其他人,和我圆房的时候难道你想的不是皇帝陛下?”

他们圆房那会,他清清楚楚听见她唤了圣上的名字,也因此他对这个妻子愈发的厌弃。

秦幼微身子不停地发颤,两行清泪从杏眸滑下,落到周昉钳制着她脖颈的手背。

周昉惊异的看着她哭泣的模样,盈满泪水的眸子微微泛红实是惹人怜,他不由松了手,平缓了怒意。

“无趣。”

撂下话他似乎因失了颜面,悻悻地掀了帘子走出了房门。

秦幼微闭眼良久但觉乏力,她揉了揉眉心,才恍然发现掌心已是濡湿。

红雀忙上前扶着她,“娘子都怪我没拦住大爷。”

秦幼微勉强笑了笑:“没事,这事不怪你。”

绿莺后怕的紧,双手轻颤小声道:“娘子,要不我们去偏房睡。”

秦幼微颔首道:“辛苦你替我安置。”

虽今日侥幸逃过一遭,但明日呢,后日呢……

她不可能永远避开周昉,况且她见识过周夫人的手段,看来她这些日子要抓紧准备和离的事,若不然终有一日会让他们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