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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幼微倒是很想笑,事到如今她们还指望着她顺他们心意,她讥讽道:“秦家还未支离破碎,怎么就要靠我一个妇人?我不过是蒙圣恩才有了郡主的封号,陛下也不曾言明赏我封地,娘亲这样急不可耐的寻我,难道是想逼我死?”
叶氏诧异道:“我怎就是逼你死?”
秦幼微低头绞着帕子,杏眸蓄着泪珠,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来,她“在娘亲眼里我什么也不是,就连女儿也不是,我只是你们手中的棋子。”
叶氏恍若未闻她挪了挪身侧金丝软枕,攀了扶手起来正了身子,温声道:“娘总不会害你,只要有了孩子什么都好了。”
秦幼微瞧着那杯萦绕着氤氲的茶水,眼波微转不着痕迹地流露一抹决绝,“娘亲口口声声说没有害过我,当年那杯酒,若没有你的授意,我岂会中招。”
叶氏见她油盐不进,倒也懒得装慈母样,“害了你又如何,你且给我记着你是秦家的女儿!”
她心事重重地走出房门,隔着门帘回首望了眼,隐约瞥见女郎清瘦纤弱的身影,她咬着牙径自往花厅走。
周夫人侯她多时,看她悻悻而归哀叹一声道:“你我两家结成秦晋之好,我也把微儿当做自己的女儿,只是她的性子倒是执拗,如何也不肯应允。”
叶氏搭着女使的手顺势坐下,沉吟道:“依我看不如今晚,再下一回当年那药。”
周夫人犹豫片刻道:“这事怕是不妥,微儿她心思缜密,自从上次我促成他们两人的事,她就常常故意避开昉哥儿,平日里有他的地方,她绝不会出现,还有昉哥儿,被那小娼妇迷了心窍,我担心他也不愿到东院。”
叶氏思忖道:“这倒无妨,只是得有个机会才行。”
周夫人嗟叹道:“正是这机会难寻,如若不然我也不会寻你来,我实在没辙。”
叶氏扶鬓长长的吐了口气,“我竟生了个无情无义的女儿。”
周夫人仔细的忖度了一番,走到她耳边轻声言语道:“我有一法子,你照着我的话请她来,不敢不来。”
叶氏闻后沉郁的脸稍缓了些,她扬眉道:“还是姐姐有法子,那我们就这样办。
这厢秦幼微正欲用晚膳,门上通传说周夫人要她到花厅用膳,说是亲家难得到府里聚聚,要设宴好生款待,在周家园子设了一桌席面。
秦幼微到园子里时已一派睦欢,耳畔声声笙歌莺舞,但席间有她不想见到的几个人。
周夫人起身上前挽着她,拉她入席,“微儿快坐下,今日娘让小厨房做了几道你中意吃的菜,你多吃些。”
秦幼微瞥了眼席面的菜肴,多半是她爱吃的,可现下她却没什么胃口,看着往日喜欢的东西,勾不起她半分食欲,但她还是坐了。
她凝着眉心中不安,她大抵知道她们想要做什么,她看着几人露着笑意的面容眼眶微红,为着让她和周昉圆房,她们无所不用其极,费尽了心机。
叶氏执壶斟酒,倒满后放下落玉壶,轻晃了晃端到秦幼微面前莞尔道:“微儿,方才娘亲有许多说错话的地方,现在给你陪个不是,来与我一起喝下这杯酒。”
秦幼微身子一颤,僵硬地从她手中接过酒盏,她凝眸沉沉的望着她,“娘亲真想让我喝下这杯酒?”
当年的事历历在目,她因为实在相信自己的娘亲还有婆母,毫无疑虑的喝下那杯参了药的情酒,然后便失去意识,醒来就看见她和周昉衣衫不整的躺在床榻上。
她们还细致的准备好了落红的帕子,看着那抹殷红她痛彻心扉,没想到是她的娘亲将她推入深渊。
叶氏言笑晏晏,柔声道:“娘鲜少来见你,今日你婆母留我用膳,那自然要喝一杯,微儿快喝罢。”
秦幼微端着酒盏凑到唇边,轻轻碰了碰唇瓣却没有喝,而是搁下酒盏,“里头许是掺了不干净的东西,我不喝。”
既然她们俨然铁了心要逼她顺从想一尝夙愿,可她偏不让她们如意。
“微儿你……”叶氏惊愕的望着秦幼微,“娘也是为你好,你若生下嫡子,这偌大的府邸尽收入你囊中。”
秦幼微心头仅存那点儿温热最终消弥殆尽,她知道从今日起她们再无半分母女情意,“娘亲,我欠你的早在三年就偿还完了,你不应该再强迫我做我不甘心做的事。”
如今他们既做了这事,她也彻底失望也不用维系那摇摇欲坠的亲情。
她狠狠地砸碎酒盏,顾不得席间众人各异的神色忿然离席。
红雀得知这件事焦急地踱步,她喃喃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娘子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这可如何是好。”
她家娘子果真到了孤立无援的境地,没有人能帮她,就连她的亲生爹娘也强逼着她做违心的事。
秦幼微哑着嗓子,面上勉强浮了一个笑,“让你担心了,没什么事,今日之事就把他忘了吧。”
红雀心里颇不是滋味,“我哪里忘得了?当年那事之后,娘子大病一场因此落下病根,每当染了风寒你的身子就不爽快,得静养月余才能好,夫人她为何要如此糟践您。”
明明是亲生母女,夫人竟似秦楼楚馆那些老鸨贪图权势名利,威胁自己的女儿不成,做那种下作的事。
她字字如刀,扎进秦幼微的心口,绞痛的很。
“娘子!陛下今日下旨,并在宫门外张贴了告示,再过一个月大选!”绿莺雀跃地跑进屋,看到她们两人神色恹恹,敛眸弯眉蹙起,“你们怎么了?可是西院的人又来闹腾了?”
红雀与她目光对视,轻轻摇了摇头。
绿莺顿悟不再多言,只是道:“娘子,宫里还来了信,要您明日进宫面见太后娘娘。”
秦幼微羽睫如蝶翼扑扇,半掩着眸底的落寞,“如此甚好,或许明日能求宫里的那位主子,拉我出这泥潭。”
纵她稳端了主母的位子可她心似明镜,想到周昉声声厉色对她的厌嫌和鄙夷,她若继续待在周家蹉跎岁月,那她这辈子就只能拘在这一方天地,永无出头之日。
为今之计她只能求宫里那位贵人,哪怕他还记恨着她也好,她也要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次日一早,秦幼微天未亮就沐浴更衣,跟随宫里接她的马车进宫,没想到她坐进马车就看见了苏恒。
苏恒眯眼笑道:“奴才接郡主进宫。”
秦幼微有些意外,问道:“不是太后娘娘传召我进宫吗?”
苏恒道:“太后娘娘确实召见您,但也召见了好几位夫人,何况陛下有要事找郡主您商量。”
然而他虽然这样说,秦幼微心还是紧张的突突地跳。
苏恒察觉到她轻颤的柔荑,笑着说:“郡主不必惊慌,陛下召见您也是为着选秀的事,这可是陛下登基以来头一回选秀,自然格外看重,您呀也是陛下信任的人。”
秦幼微听着他宽慰的话语,心下明白,却只模棱答声:“能得陛下赏识,是臣妇荣幸。”
苏恒嗳了声,“郡主莫要自谦,奴才常伴陛下左右,也洞悉他的心思,陛下待您是真的好,当日太后原本想让你住在寿康宫的偏殿,还是陛下怕你不适应,帮您安置在撷绮苑。”
秦幼微愣愣的坐在原处,“竟是如此。”
他难道从没记恨过她吗?
还是说,他其实早就忘却了他们之间的情意。
紫宸殿内,奏折铺陈在广案上,稍晌赵鸷推了案头积牍,捏着眉心满脸疲惫的靠着龙椅,伸手取茶的功夫,忽然闻禀。
苏恒带了人进殿,躬身问安。
赵鸷抬手吩咐他下去,掀眸瞧一眼来人,虽然几日不见又比前些日子清瘦不少,本就小的窄袖愈发宽大,他指身旁坐低声道:“坐罢。”
秦幼微忐忑地落座案旁,“陛下有什么事吩咐?”
赵鸷拿起染墨的狼毫,随意地划了两笔却锋棱峻落:“朕瞧着像是能吃人么?召你进宫只是想问你,下月大选你可愿意暂时住在宫里。”
秦幼微惴惴的思量,往常像命妇贵女还有诰命无召不得入禁更别说住在宫里,她虽有郡主的封号但现在仍是周家妇,堂皇地住在宫里多有不妥,上回是因为太后破例的缘故,她得以住在撷绮苑,且皇帝还未选妃充盈后宫,像她这样冒然住着定是不妥。
不过她哪还有什么怨言能说,她垂首低低应道:“臣妇遵旨,只是不知这次要住多久?”
赵鸷道:“等大选结束,你就可以离宫。”
秦幼微缄默半晌,起身直直地跪倒地上,赧然道:“臣妇还有一事相求,想请陛下允准,请陛下让我和周昉和离。”
赵鸷摩挲腰间玉佩间,眉心微挑饶有兴致道:“你当真想要让朕帮你和周昉和离?”
秦幼微抿了抿唇,知道世家少有和离妇,提议和离就得由两家宗族长辈出面商量,而不是草草一封和离书便作罢。
但她已经没有丝毫退路。
作者有话要说:宝子们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