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秦幼微面容平和,她道:“我知道陛下忌惮权势滔天的楚家,不愿意封楚家的姑娘为皇后,所以我会为陛下荐一位贤德的皇后。”

她所做能做的只有这件事,楚家有了位太后,若再出位皇后,就没有人能制衡楚家,而今他最需要把锋利的刀,除去楚家以振朝纲。

赵鸷眸光懒散的看着她,女郎清瘦窈窕的身子藏在宽大的玄袍下,纤细浓丽的羽睫扑扇着,视线落到她袖口露出金丝所绣的鸳鸯时,他剑眉轻蹙,轻嘲道:“朕并不在意皇后贤德与否,况且皇后是朕选,而不是你。”

秦幼微杏眸微敛她揪着披风,又道:“我能做的不止如此,只要陛下愿意下旨让我和离,陛下以后的路岂不是容易很多,我既是周家妇也曾是秦家女,两家的事情,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她放下身段,撇清她和两家的关系,想做些什么事已经昭然若揭。

赵鸷挑眉深邃的眸子,好似锐利的匕首,一寸寸的划过她娇嫩苍白的面颊,“这桩买卖,你只求和离?”

“是,秦幼微只求和离。”秦幼微心口猛烈的起伏,她娇躯一颤,吐露道:“我实在不想成为笼中鸟。”

赵鸷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挪了个位子,“朕会帮你,但事成之后有些事情你要如实跟朕说,不然你这辈子只能困在周家。”

秦幼微支起身子,男人踩着锦靴逆着光走到她身前,她抬头那张熟悉清隽的面容映入她眼底,她慌乱地低垂螓首,攥紧胸口的衣襟,想要压着剧烈跳动的那颗心。

分开这些年,她只在梦中见过他,即便进了宫他们也甚少有靠的如此近的时候。

赵鸷看了她两眼,负手背对着她道:“先帝的信,朕还未看过,不知郡主可愿意告诉朕,里面写了什么。”

先帝留下的东西不多,除了玉玺他没有留下半分,而秦幼微轻而易举的得到了先帝的信。

他虽好奇里头写了什么,却一直不敢拆读,他怕先帝所言关乎楚氏,亦或是关乎秦幼微。

秦幼微身子微顿,他居然没有看那封信,她沉吟道:“当年赐婚,先帝允我三年后和离,如今三年已到,所以我拿了先帝所赐的信求见陛下,求一个自由之身。”

赵鸷移目光于女郎的杏眸,想要从她的眼眸中看出愧疚和悔恨,但她清明的眸子里没有掀起一丝丝波澜,“你没有别的话要跟朕说?”

秦幼微愣了愣,然后摇首道:“我所求的事只有和离。”

即便她有话和他说,想必以他现在的性子,恐怕一个也听不进去吧。

赵鸷朗声道:“秦幼微,是谁?”

秦幼微觉得莫名,却还是应道:“秦幼微,是秦家女如今亦是周家妇,但也是陛下赐了封号的永宁郡主。”

赵鸷眉头渐凝,他沉吟道:“朕会帮你和离,你先下去。”

“臣妇先回去了。”秦幼微福身欠欠,便要退出紫宸殿。

赵鸷忽得唤住她,“等等,斗篷留下。”

秦幼微顿了步子,垂眸不疑有他,解了斗篷便放到了长案,旋即又福了一礼。

殿门敞开又被关上。

赵鸷凝眸盯着那件斗篷,骨节分明的指触碰着金线绣的鸳鸯纹路,一针一线曾经是她亲手所绣,这件斗篷原本也是他的,更是他们分离时,他因忿恨,将它丢到她面前。

他翩然走到案旁,拿出金匣里的那幅画当即烧了,一簇簇火苗吞噬着画像,仿若烧毁着他那些年的荒唐。

月凉如水,暗香盈袖。

秦幼微趁着夜色,张慌的疾步走在宫道长廊,她绕了许久才绕回撷绮苑,进了屋她紧闭房门。

绿莺担心了一晚上,见她无虞的回来,松了口气,上前迎她:“娘子怎么去了那么久,奴婢还忧心你,怕你被陛下关在紫宸殿。”

秦幼微顾着褪去宫女衣裳,待她换掉累赘的衣衫,她软软地靠着软榻,闭眸小憩。

绿莺端了糕点来,“娘子,吃些糕点再歇息吧。”

秦幼微屋内的袅袅檀香,略有不适,想着腹中空空,没吃东西后半夜怕会惊醒,便捻了一块糕点送入口中,还未吃完,便觉得有些恶心,拿绢帕捂了嘴。

绿莺见状递了渣斗,她这才将口中秽物吐出,再至屏后,用铜盆净了手。

秦幼微稍平静了会儿,饮了口茶去了口中之味,“今日不知怎的,用了膳后便有些不适。”

绿莺道:“娘子身子不适?奴婢去请太医来瞧瞧吧。”

秦幼微摆摆手道:“不用劳烦太医了,想来也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却也不记得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绿莺轻拍她的背脊,“娘子堪堪病愈,可不能贪食。”

秦幼微瞅着茶碗里茶针悬浮不定,清茶却也是闻不透,她怔了怔搁了茶盏,“绿莺,寻太医来。”

绿莺脚步快得走,遣宫婢往太医院唤人,自己这陪人等着。

片刻不到,太医便随了人入内,给请过安目光寻向秦幼微,“郡主,有何不适?”

绿莺等太医来,话语略急切,“快给郡主切脉,看看身子。”

太医依礼上前,蹲着身让她伸出手臂,垫了软包在手下切脉,良久太医的脸色微变,“郡主这是中毒了。”

秦幼微倚着软榻,思绪已是绕过万千,又回神道:“我中的毒可是会夺人性命?”

太医心下略有忐忑,他以袖擦拭额间的汗,“并非什么奇毒,郡主中的毒尚浅没什么大碍,只是若长久的中这种毒,郡主怕是会得风疾之症。”

秦幼微倏地想起一事,她望了眼太医,隐晦道:“今日之事望太医莫要多言,若太后娘娘问话,你只管说我风寒未愈,让你来诊平安脉。”

太医本就不想染上这浑水,忙道:“臣明白,郡主中毒的事不会与人多言半个字。”

绿莺送了太医回去,拧眉疑惑道:“好端端的,谁会给娘子下毒,娘子,这事要不要告诉太后娘娘?”

秦幼微敛眸她思前想后,只能将她中毒归到那株雏菊上,她看着栽在花瓶里的雏菊神色倦怠,“不要张扬,你谁也不许说。”

太后娘娘这个节骨眼动手不知何意,但她能肯定,太后娘娘已经不想留她活着了。

天光熹微,掖庭院的嬷嬷早早的唤家人子起身。

楚盈华手捧着书研读,瞧了两行字便哈欠连篇,起身舒展却见池畔的锦鲤游动。

她心思也跃动起来,蹲下来在地上抓一把石头子,两指捏着石子便往池中砸去,端看锦鲤四散逃开,她笑道:“倒有些意思。”

沈如意晨起还未清醒,听到嘈杂的响声,皱眉略有怒意,稍许她听到楚盈华的声音,立即旋身躲了起来探头看了眼,嘟囔道:“像是中邪似的。”

她正欲抬步而出,便见秦幼微往这里走。

沈如意低着头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猛地撞到了对面来人。

秦幼微耳畔珠翠轻撞出泠音,往后退了一步,她站稳身子,望见沈如意道:“沈妹妹,你怎么在这?”

沈如意眸光有些黯淡,想到了别处才打起了精神,“姐姐何时有空,我想邀姐姐赏回园子,不知姐姐可否赏脸?”

秦幼微悄掩了眸中深意,“那我便随你走一遭。”

两人并肩走着,脚踩青白鹅软石道,却无人赏景。

沈如意容色落寞,轻笑道:“说来也不怕姐姐笑话,虽然还未谋得圣上面,但我已经害怕今后的路了,听闻我们这位陛下身系国家大事,还为先帝守孝三年,实乃贤君。”

秦幼微讪笑道:“我不敢妄议陛下,只是他确实是明君,你若以后为妃,他也会善待你。”

沈如意接她的话道:“姐姐,我不想中选,也不想做妃子。”

秦幼微怅然看着她道:“你不愿中选?那你为何入宫?”

沈如意看周遭并无外人,轻声道:“我们这几个家人子是被太后娘娘命人抓进宫的,直到天明才有人将太后的旨意传到我们家人面前。”

她想起那日,眼眸赤红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的顺着脸庞落。

低低的啜泣声,让秦幼微心疼道:“别哭,千万别哭。”

沈如意满面泪痕,她绞着帕子哭声断断续续,“姐姐你是郡主,想来会有法子帮我吧。”

秦幼微苦笑一声,俯身蹲在花苞前,柔荑轻捻花枝,晨起露重还杂夹着湿气,花枝被露珠洇湿,“我若有法子,就不会像这些花一样,长在这宫里。”

她言罢霎时脸色并不大好,接着小腹忽然疼了起来她紧咬着下唇想要忍过这阵疼,可那股子钻心的疼,像是鸩毒进她的肚子。

沈如意瞥见她娇艳的脸顷刻苍白,蹙眉问道:“姐姐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扶我过去坐坐。”秦幼微攀着她的手臂,踉跄地站起身,慢慢地朝石凳走。

沈如意小心翼翼地搀扶她坐下,“秦姐姐,你无事吧,可要我去找太医。”

秦幼微缓了缓道:“没事,不要惊扰任何人,我只只来月事而已。”

沈如意长舒一口气,“姐姐方才吓坏我了,我还以为姐姐中毒了。”

秦幼微摇摇头道:“只是月事疼,不打紧我们快回去,省得嬷嬷来寻你。”

沈如意依言扶着她,往回走却在到了月洞门外,看到楚盈华抱臂,冷冷的看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