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迫不及待地跑来告诉温长河,她有朋友了。
“那个男孩?”温长河正在染头发,不经意间发顶又长出了新的白发,他隔段时间就需要染次头发。
“嗯嗯。”温若点头,少女的眼角眉梢都染上漂亮的颜色,眼睛里噙着闪烁的光芒,浑身都散发着喜悦。
“那祝贺我们若若终于有朋友了。”
温若抱住小白狂亲。
温长河看着镜子却有些出神,那个少年留不住,可是为了女儿,他没有扫兴。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他忙放下梳子,按下接听键,走到外面,“是我,你慢慢说——”
见说话的人没了,温若放下小白,努努嘴。
她揣了满满口袋阿尔卑斯糖,准备给新朋友作为礼物。
此时,太阳出来了。
温若推开门的时候,被窗外的景象晃了下眼睛。
光照在雪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世界熠熠生辉。
小男孩还被绑在柱子上,他侧目瞧着外面,鼻梁上映着光。
温若垂眸看向他被绳子绑住的手脚,温长河不让放开他,说他野性难驯。
她走近时,他才缓缓转回头,轻飘飘地看向她的脸。
温若浑身一怔,像被定在原地。
那双眼初见时是惊艳,复看是云,是雾,是雨。
是湿漉漉的一切。
碎弱的光芒仿佛随时熄灭。
她心疼,可她不能违背父亲的话。
“你要吃糖吗?”温若伸出手,手心里全是五颜六色的阿尔卑斯糖。
头一次他主动地张开嘴。
这可把温若激动坏了,他终于接受她了。
她也扔进嘴里相同颜色的糖,学着他上来就咬碎,咬得咔吧咔吧响,全是浓郁的甜味。
还有一个好消息,他的烧也退了。
温长河在楼下喊她。
“我要去练琴了,晚点再来看你。”
温若不上学,但是该学的一样不落。
温长河的钢琴弹得很好,教温若绰绰有余。
很快,楼下就传来了悠扬的钢琴声,断断续续的,小男孩听得直犯困。
温若十指在钢琴上,心思却在楼上。
“若若,认真点。”温长河提醒道,他教课时蹙着眉头很严肃。
温若赶紧低头,进入曲子里的状态。
舌根的甜味直到午后都还在。
可惨的是,温长河又要教她数学。
学的是乘法口诀。
没有人能笑着学数学。
天生乐观的温若遇到数学也变得沉默。
课程结束后,温长河让她默写一遍。
“如果全部写对的话,爸爸可以答应若若的任何要求。”温长河看到漂亮的小温若垂头丧气,终是不忍心的。
“好。”温若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教课对于温长河来说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说完,他抓着头发准备去外面抽根烟静静。
温若搬着小板凳来到了小男孩身边做作业。
“你醒啦,我刚学了乘法口诀表。”她眯起眼睛,浓烈的笑意流淌到嘴角,让人情不自禁跟着开心。
小男孩抿平唇线,表情很淡。
他挣了挣身上的绳索,恼火地龇牙。
温若看出他被绑了这么久很难受,犹豫片刻,还是决定遵循温长河的意思。
“对不起,你再忍忍,等爸爸来看你的时候表现好点,不要这么凶,说不定他就允许放你。”
说完,她就抱歉地低头,不敢再看这位朋友的表情。
2x9等于?
她挠了挠头,等于多少来着?
温若咬了半天笔头,最终写下16,又立马擦掉写19。
“怎么还是觉得不对呢。”温若咬紧嘴唇,跺脚,又把19给擦了。
她快哭了。
“小白,二乘以九到底等于多少啊?”
小白在她身上蹭了圈,它是狗啊,狗狗又不用学数学。
它露出红舌头,冲温若歪头卖萌。
温若一脑门撞向它,“我怎么有你这么笨的狗啊。”
此刻,小男孩仰头吸气,实在看不下去。
到底谁笨。
他踢了脚温若的小板凳,因为离得近够得到。
“怎么了?”
小男孩踢了十八下板凳。
踢完,温若一脸懵,站起身,“你踢我做什么?”
小男孩眸色一暗,生气地冲她龇牙。
十八啊!
“啊?”温若歪头疑惑的表情和小白如出一辙。
小男孩气得闭上眼睛,不想再理她。
温若可怜兮兮地回过头,以为是他在生气自己不给他解绑。
她重新开始解题,数了半天,她终于算出来2x9=18!
等等,刚才他是不是踢了她十八下?
“你是在教我,二乘以九等于十八?”她扭头问道。
他嘴角下压。
温若立马接着问:“那三乘以九等于多少呀?”
“我请你吃糖,你告诉我吧。”
“救救被数学困扰的无辜少女,我快疯啦。”
“你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吧?”
小男孩立马睁开眼,恶狠狠地踢了她的凳子27下。
“27!”
“你什么时候学的呀?”
“还有这道题呢。”
温若找到救星,缠着小男孩做完所有题目。
她兴奋地拿去给温长河审阅,结果全部正确。
“若若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温长河难免惊讶,他才教了一堂课,她竟然全部记得。
温若撒谎就结巴,她看着脚尖回答道:“你的女儿,女儿,聪明不是,是很正常,常。”
温长河眯起眼睛,沉吟片刻,“那好吧,你想要什么奖励?”
温若立马抬头,双眼发光,“爸爸,能不能放了我的新朋友啊?”
“他真的变好了,不会再拆家了。”
“有小白在,他也伤害不了我。”
“若若,爸爸的直觉告诉我,他很危险,我不仅是在保护你,也是在保护他。”
“哪有这样保护的呀,他都被绑了两天了,我们解开他,放他在这个房子里自由活动好不好?”
“爸爸!限制人身自由是非法的。”
温若语出惊人,她竟然懂这些。
温长河挑眉,拍拍她的肩膀,“既然你这么想帮他,那就去吧,小心点。”
温若喜笑颜开地走后,温长河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妻子的照片。
“阿萍,你看到了,女儿才多大,胳膊肘就往外拐。”
温长河抚摸照片,英俊的脸上是掩藏不住的温柔。
温若心急火燎地赶到小男孩在的房间,手里拿着剪刀。
“多亏你教我的题目全对,爸爸答应给你解绑了。”
“以后我不会的都问你好不好?”
小男孩唇角微压,这有什么难的?
教她的人很耐心,不像江建。
江建不会教他乘法口诀表,只会告诉他肉弱强食法则。
他要是错了,是一顿皮鞭。要是对了,也没有奖励。
温若没有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埋头剪断一根根麻绳。
小男孩一挣脱,绳子散落在地上。
温若想,她一定会用尽全力对他好,她会的也要全部教给他。
有她在,他再也不用被关起来,往后她会保护他,做他的家人,为他遮风挡雨。
她要养好他身上的伤,把他养的白白嫩嫩,养成白禾最好看的少年。
他们一起去堆雪人,在河上滑冰,看日落金山……
这些话刚到嘴边还未说出口,小男孩一跃站在了窗台上。
“你要干什么?”温若思绪被打断,心底一颤。
小男孩侧过头,却未看她。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沙哑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
他竟然是会说话的。温若睁大眼睛,猛然清醒。
她被骗了。
怪不得他会变得顺从,都是障眼法。
那她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小男孩预估好路线,准备离开。
他有自己的使命。
身后,一只手揪住了他的衣角。
“你不许走。”温若恳求道,“不要走,我们说好的。”
小男孩回头龇她,留下做她的第二只小狗吗?真是可笑。
他的脸上皆是厌恶。
“挡我者死。”
温若眼眶红了,声音糯糯的,“我才不怕你。”
“你越凶我,我就越可怜你。”
窗外飘过一阵风,吹起两人的发丝。
雪在不经意间落下。
无声地对峙一分钟,小男孩没了耐心,咬住拉他的手臂。
他没留情,她没喊疼。
小男孩的眸色变得幽深至极。
可温若还是不卑不亢地揪着他。
“我不放。”
她有着超脱常人的镇定,且忍耐力十分强。
真是难缠。
“别走。”她启唇哀求,两只手一起抓住他。
可她求的是个从小就泯灭人性的人。
他根本不会心软。
他是和狼一起长大的。
对,那只和他表演的小狼。为了生存,他们反目成仇。
江建告诉他,不要相信任何人,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动物。
小男孩掐住温若的脖子。
她真的就这么不怕死?他不信。
小白被她关在外面吃狗粮,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
温若至今不敢相信,他真的这么绝情。
窒息感从喉咙传遍全身,她说不出话来,唯有眼睛盯着他。
红红的眼眶里滚出两行泪,滴在他的手背上。
滚烫的触感,反而让他加重力气。
越是挣扎,越是绝望。
他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软。
温若不得不认命地合上眼睛。
他不仅骗她,还下手这么狠。
巨大的无力感像潮水淹没全身。
睫毛在临死前颤抖,脑海里忽然浮现妈妈的样子。
她解脱般笑了笑。
这一天迟早要来不是吗?
爸爸,白禾真的太冷了,不适合她。
她想回家了。
温若松手,像断翅的蝴蝶向后倒去,轻飘飘落在地上。
小男孩的身影消失在无声无息的夜里。
“若若!”
温若睁开眼缝,看见破门而入的温长河。
爸爸,对不起。
她不应该期盼不属于她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若若真的太孤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