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送她回去的路上,恰好遇到有人在路边卖花。谈延卿落下车窗,买了一捧茉莉花。
卖花的小姑娘很会说话,但是她误会了,“送君茉莉,愿君莫离。祝你们白头偕老。”
谈延卿一愣,很不好意思地笑着想纠正她。
但是夏琬怕小姑娘知道自己说错话会难堪,于是截住谈延卿的话头,抢先说,“今生卖花,来世漂亮。”
谁都喜欢听好话,小姑娘雀跃地走了,“谢谢姐姐。”
谈延卿笑着调侃她,“完了,这下误会可就大了。”
夏琬闻言一窘,要把花塞回给他。但他躲开了,“诶,拿回去泡茶喝。”
“奢侈。”
这花用练小楷的半生熟宣纸包着的,价格扶摇直上,够买好几斤新鲜茉莉。
但他泫宛然一笑,“不奢侈。花有价值,好心情却是无价的。”
“有被说服,”夏琬抱着花闻了闻,“好香啊,谢了。”
三十分钟车程并不远,他俩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转眼间就到了。
下车后,夏琬绕到驾驶室,弯腰跟他道别,“哥,我先回去了,你路上慢慢开车注意安全,明天我给你带好吃的。”
谈延卿抬手趴在车窗上,满眼温柔笑意地抬头看向她,“好,我现在就已经开始期待了。”
这是一个很纯真可爱的动作,夏琬有些恍然,只有内心纯粹的人,才能始终保留着清爽的少年气。
“快回去吧。”
忽然,感觉鼻子又被人轻轻地刮了下。回过神一看,谈延卿趴在车窗上笑着朝她挥手,“明天见。”
夏琬玩心大起,觉得这样看起来这样年轻稚气的谈老师,不欺负一把很可惜。于是,迅速捏住他脸颊,“乖哈,姐姐走了。”
他不躲也不反抗,仍笑着,乖巧地顺着她说,“姐姐再见。”
夏琬神使鬼差地,把手伸向他眼睛。谈延卿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闭上了眼睛,然后笑着问:“干嘛?有惊喜要送给我?”
“不告诉你。”说时迟那时快,夏琬飞快地揪走他一根睫毛。
谈延卿夸张地说,“好痛。我要拔回来”
夏琬拔腿就跑,“哥,借你的睫毛许个愿。”
身后传来他的叮嘱:“你慢点,别摔倒了。”
……
其实,夏琬是有些恍然。
刚刚临别时距离相处,她再次闻到了谈延卿身上特有的浅淡幽凉的香气。
是小豆蔻、橙花和橡木苔混合的气味,温柔、清新、微甜却又带着一丝苦涩,恰似他清淡秀气的模样,温柔内敛的性情,以及他历经波折的香自苦寒来的人生。
在小区门口停下,夏琬停下来转身看去,他还在趴在车窗上呢。
于是,她朝他挥手,“哥,你快回去吧。”
“你先走,”他笑着挥手回应,用唇语告诉她,“路上注意安全。”
然后,夏琬仿佛被注入了无限勇气。
一路上抱着他买的茉莉花束,心里觉得很踏实,再也不害怕独自乘电梯。
·
电梯门打开后,波特撒着欢迎了上来。
夏琬吓了一跳,大惊失色:“波特,你怎么在电梯厅里啊?谁给你开得门?”
波特欢喜地摇摇尾巴,带着她往里面走。
夏琬看它表情很快乐,不像是家里遭了贼的样子,这才稍稍放下心。
在鞋柜前换好鞋,边往家里走,边按捺疑问同波特唠嗑。
这既是安抚波特,也是出声为自己壮胆,“波特,你自己吃过饭没有?在家里有没有捣蛋?门是不是你自己开的?”
客厅落地窗前传来含着怒意的、低沉的嗓音:“门是我开的!”
夏琬吓了一跳,尖叫出声:“啊!谁在里面!你出来,我刚刚已经报警了!”
她这个反应,顿时让周从嘉更加怒不可遏,当即出言讽刺到,“才几天不见,你连哪个是你老公都不记得了?”
一看是周从嘉,夏琬松了一口气,“从嘉?哎呀你差点吓死我了,你干嘛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
周从嘉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抿嘴不答。
但夏琬一窘习惯了,自顾自地将笑着,边把茉莉花束拆开插到花瓶里,边问他,“你吃过饭吗?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我给你做点吃?”
见她专注地围着一捧花忙前忙后,周从嘉语气更加不悦:“我现在没心情吃饭。”
“那怎么行?”
夏琬整理好花瓶,收拾好桌面,擦了擦手,走到他跟前仰头看他,“是不是工作太累心情不好?要不给你烤个迷迭香纸包龙利鱼吧?配点白兰地,我陪你喝两杯。”
“这花那里来的,”周从嘉退后一步,目光冰冷,“谁送的?”
夏琬连忙说:“谈老师送我泡茶喝的。”
“哦?”谈延卿嗤笑了一声,“你喜欢这种?”
夏琬不明白周从嘉今晚为何说话怪怪的,但还是耐心解释:“嗯,我觉得茉莉花挺好的。”
“你别给我装傻,”周从嘉一把抓过她,凑到她发间仔细地嗅了嗅,“你身上这味可不是茉莉花。”
他的动作勒得她生疼,没有丝毫温存的意味,夏琬委屈极了,“好端端的,你这是怎么了。我不过回家晚了点,你为什么要把我当犯人审。”
“你确定你只是回家晚了点吗?”周从嘉嫌弃地扔掉了她的外套,“如果只是视频的话,我还不相信,可刚刚我都亲眼看见了。”
“什么视频?什么亲眼看见?”
夏琬不明就里,完全听不懂,本能觉察到可能沟通有问题,于是软下态度抱住他,“从嘉你别生气,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好好谈谈,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然而,以往很奏效的方法,眼前却不管用了——
周从嘉冷冷地推开她,还掸了掸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脏东西”,“你跟那个小白脸,多久了,有过几次?如实交代,我还能原谅你。”
“周从嘉,你说什么?”
夏琬万万不敢相信,她还没有追问周从嘉那个女秘书的事呢,周从嘉竟然侮辱她和谈老师的关系。
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夏琬当即唰地红了眼眶,气得泪如雨下:“你怎么可以这样污蔑人。谈老师是个很好的人,你就算不尊重我,也尊重一下他吧!我刚刚进入古典舞团时,是他一直关照我,他就是我的老师。”
“你现在这是,为了别的男人,和我吵架?”
周从嘉也气得要命,不敢置信地看着夏琬,咬牙说,“夏琬,我待你还不够好吗?以至于你饥不择食,还敢在我面前哭着维护他。”
夏琬抹了抹眼泪,“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信我,但你能不能不要侮辱谈老师,他是我的老师,我和他确实关系好,但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周从嘉当即更加脸色铁青,猛地往桌子上砸了一拳,“你还有脸说我思想龌龊?”
“啊——”
夏琬吓得捂住了眼睛,急得波特朝周从嘉发出警告的低吼。周从嘉最讨厌猫狗,当即指着波特说,“你哪弄来的狗,明天送走。”
“不行!”夏琬挡在波特身前,愤怒地瞪着他,“你要送波特走,就先把我赶走。”
周从嘉不想再这么争吵下去浪费时间,于是妥协了一步,“那明天你辞职,搬到公司附近,做全职太太,我就同意你带着这狗。”
“我不要!”夏琬本来还委委屈屈抽抽搭搭,模样温柔着,一听让她辞职,当即肉眼可见地蹦了起来,“我不要辞职!我不要做全职太太!”
周从嘉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头,扯掉自己的领带:“你就那么在乎那个姓谈的?”
夏琬心累极了,扭头走向厨房,打算冷他一冷,先帮他把饭给做好再慢慢沟通。
“回答。”
他自觉自己这会儿的表现,实在已经足够理智冷静绅士风度。其实他自己不知道,他久居高位,生起气来不但还特爱钻牛角尖,表情也特别可怕。
夏琬心里其实也是怕的,可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她现在不想理他。
岂料,周从嘉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把夺走她手里的沥水篮甩飞。
“你放开我。”夏琬吓得心里发抖。
周从嘉眸光一缩,咬牙反剪她双手,将她摁在洗菜的水池边上,动作粗鲁,故意留下许多痕迹,“你猜,他明天要是看见你这模样,还会喜欢你么?”
“我和他,清清白白。你不要侮辱他。”
“呵——”周从嘉想说,他看你眼神可不清白,但碍于尊严他只是冷笑,“喜欢别人用过的东西,也叫清白?”
夏琬脑子已经木了。没有力气挣扎,逃也逃不开,只能麻木地任由他发泄。
第二次进行到一半时,周从嘉接到公司电话,说是钱静宜出事了。
于是,周从嘉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拔了出来,看都不看她一眼,任由她瘫在水池上,自己提起裤子穿好外套匆匆走人。
门一开啊,原本在外面哀嚎的波特,瞬间冲了进来,围着她不断地呜咽。
夏琬在忍着剧痛爬起来,抱起被那瓶周从嘉摔烂的茉莉花,心里针扎一般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