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夏月的一天,一位神色匆匆,看上去稍微上了点岁数的老妪;气喘吁吁地来到了復阳市第二建筑公司的施工地。正要往里闯时,被门口传达室的老张,给拦了下来;经过简单的一番问询,老张稍微了解了点情况;
“你说的...是我说的那个老应头么?知道他全名不?”
“应望宗...紫荆镇上的;他在咱们这儿...好像是做木匠活儿的...”老妪喘息着答道;
“啊,那我知道啦!能对上了,就是他。”确定了人,再问;“你找他...是拥物(因为)他媳妇儿?多大年龄了?还生呢?”
“哎呦...你听岔劈了,他儿媳...是他儿媳妇儿要生啦!我的妈呀,这耳朵...”
“啊!儿媳啊,知道啦。走吧,我带你去找他...”确认完,老张就领着老妪往接待室走。边走还边唠;“哎妈...瞧你这一脑门子汗;给急成啥样了!”
“能不急吗?你说...都这节骨眼儿了,他儿子还去省城出差啦!我一个老婆子又整不动...可不给我着急坏啦咋的!”抱怨完,不忘催促;“老哥呀...咱可得快点,家里头还有人...正搁炕头上遭着罪呢!”
“好好好,老妹子你也别着急,这事儿啊,我给领导反应一下,指定能给咱派辆车啥的。”老张虽然嘴上说着别急,但脚步明显加快了。
他刚把老妪安排到接待室,屋都没进,只在门口稍微停了一下;说道:“你稍微坐会儿,我去给你叫人去。”话音刚落,人就已经出去开始忙啦!
王桂兰哪能坐得住,急的,在接待室来回踱步...
没过多久。一位个头不高,头上、身上满是锯末儿的男人;冲进了人们的视线。此人看着六十岁上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走得太急,缺氧了;还是因为常年在外,被紫外线晒的;脸色儿略重,从脸到脖子,都呈绛紫色。
他就是应望宗。
一进屋,气儿都没顾上喘匀;便着急忙慌地说出了心里的怀疑;
“不是才刚七个月的身子吗?咋就要生了呢?桂兰嫂子,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语气略显试探;
“我的妈呀,这都啥时候啦,我哪有心思拿这种事开玩笑啊!”来找应望宗的老妪,正是他二儿子家的邻居王桂兰,有名的热心肠;解释完觉得不解气,又语带斥责地说道;
“老应头啊,不是我说你。你们家江月身子本来就弱,这都几个月身子了,你说...你不让她好生的静养,家里头,大事儿小情的...咋还都让她操持呢?你就...”
正当王桂兰训话的时候,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在喊。
“老应啊,先别唠啦!领导给你们派了车,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了;快动身吧!”听见声音,不约而同都朝外看;乍看,一人正在喊,边喊边摇胳膊,幅度很大。定睛再看,是门卫老张,正站在院儿里。
原来,一安顿好王桂兰,老张头就去找人了;可又担心时间来不及。正好,路上碰见其他工友,就决定双管齐下。临时分了工,他去找领导,工友去叫应望宗。
见到领导,老张头将情况向领导如实做了反应。领导稍做核实...
在第二建筑公司,应望宗除了自己就职于此外。他的大儿子应益昭和二儿子应益言也同样在这里上班。老大与应望宗在同一组,虽然他技术一般;但也算是继承了老爹的木工手艺。而老二则去了其他部门,是一名泥瓦工。据说在贴砖方面,是把好手;经常受到单位里同事和领导的赞誉。
确定了,要临盆的确实是应益言的媳妇儿。可人现在不在,被自己派到省城出差。人命关天,不敢怠慢。领导随即便决定,调派了一辆汽车协助。
随着老张头的呼喊,王桂兰知道此时不是数落人的时候。于是,朝应望宗瞪了一眼,便不再言语。紧跟着老张头身后,疾步如飞似地走向了大门口。
远远看见,汽车是白色的,85年产的,丰田小霸王。王桂兰当然不认识什么型号,什么牌子;她只知道,满大街跑的驴车自己倒是坐得不少;至于小汽车,还是头一次。
此时车已经行驶在去往紫荆镇的大道上。车上,王桂兰经过一番叙述;应望宗才知道个大概经过。原来,楚江月像往常一样,挺着个大肚子,忙活了一上午;饭点儿时,又将四岁的侄子应广志,从幼儿园接回家吃午饭。
饭后,看时间尚早。按部就班地哄孩子睡了个午觉。一切看似没什么特别,可,就在送完孩子回来的路上;肚子突然开始疼起来。硬撑着回到家。在厕所里,发现羊水破了...
没有生过孩子的楚江月吓坏了,没见过这幕啊!哭着喊王婶儿。王桂兰住隔壁,刚一听到就跑来了...
看着眼前的情形,又瞅了瞅自己的身板;王桂兰心里没底。单凭自己将人送去医院,有点不可能;当中出现什么闪失,这个责任自己可负不了。于是,再三斟酌下,还是决定去求援。
主意打定后,王桂兰将不知所措的楚江月先安抚好。然后让其在炕上身躺平,心放平,然后反复深呼吸...等楚江月稍稳定,才敢动身。
王桂兰知道事情紧急,顾不上老胳膊老腿,从半山腰到山脚一路小跑。也是运气好,眼看到公交站,就见一辆公交车要起步。见车要加速,王桂兰心下大急;心想,不知道下班车要等到何时?心一着急,就顾不上其余;开始狂奔。边追,边招手,嘴巴还不忘喊...
车停了,人上了;好容易到了公司门口。再之后,就是在建筑公司门口,与老张头发生的一幕了。
白色的面包车在畅通无阻的马路上行驶着;原本一脸急切的王桂兰,被第一次坐车的新鲜打散。风从车窗吹进来,情绪正渐渐缓和...可一转脸,看见应望宗;消散的情绪,又集结在了一起。
“老应头,不是老嫂子我说你;到底是为个啥?对你们老二家...咋就这么苛刻呢?想当年,你们家老二迎娶楚江月的时候,就没见你帮衬他。大伙儿都说你老东西心狠。
到现在了...人家都怀上你们老应家的种儿啦;咋地?还打算不管不顾?
咱就说,跟你另外三个儿子比起来;你这心...也忒偏了些吧?
你倒是...也跟我这老婆子说道说道,究竟是为个啥?”
应望宗依旧阴沉着脸,任由王桂兰责难,还是不发一言。等不见对方回答,王桂兰更气不打一处来;继续怒怼道,
“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让人来气;咋做人家老公爹的?”
之后,也不再言语。
没有人知道,看似平静如水的应望宗,此时心中早已泛起涟漪。这么些年了,他何尝没有反思过自己。可是...原先发生了的事儿,在他心里像系了死疙瘩,解不开啊!只要每次见到二儿子,就有一股无名气。有时候看儿媳过得难,也想帮帮;可却总在最后一刻,敲了退堂鼓。
至于,为什么对自己亲生儿子的成见那么深?这就要从,他心里过不去的那道坎儿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