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05

身上的薄汗被空调冷气蒸干，宋清泉感到一阵凉意钻进皮肤，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发了好一会儿呆。

她看着手机上的红色号码，自嘲的笑笑，陈年旧事，没想到还能记得如此清楚。

蔺原拨了两次，见她不接，或者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这两通后，便没有继续打来。

宋清泉不想回，可又担心蔺原是工作上的事来找她，犹豫两秒钟，她翻出了他们的工作群。

-市宣新媒体小宋：@Meet 抱歉蔺教授，刚才有点事手机没在边上，没接到您的电话，要是有要紧事的话，现在开始您方便的时候可以随时和我沟通。

拿着手机等了几分钟，蔺原没有回复，她也不在意，拿着衣服去冲了个不到十分钟的战斗澡。

再拿起手机，蔺原在群里回复了。

-Meet：稍等，在开车。

时间显示两分钟之前。

即便是开车，两分钟也窜不出太远，宋清泉没再回复，放下了手机，以免打扰他。

他们之间从未有过这样客气的对话。

但这样只用文字交流方式对她来说更舒适一些，面对面亦或是听声音，她总是不由自主地紧张。

她抱着平板，窝进床里，排队等她临幸的剧和综艺两只手都数不完，希望蔺教授慢慢开车，让她能再多放松一会儿。

不过蔺教授显然已经到了地方，宋清泉刚打开小芒果TV，他便给她发来了消息。

工作群头像上没有新消息的小红点，倒是那张长江桥落在了置顶的下方，宋清泉顿住，他发是的私聊。

-Meet：方便接电话吗？

宋清泉脚趾抠紧，感觉夹住了床单。

想拒绝。

可这明显是工作电话诶，拒绝之后，他会不会找薛音姐打小报告，说她工作不称职，害她年终奖金折半？

宋清泉想到折半的年终，打了个冷颤，捞了件短袖穿在自己鹅黄色真丝吊带睡裙外。

-泉泉到肉：方便。

消息发出不到两秒钟，蔺原那串号码便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宋清泉有些措手不及。

她忽然有一种感觉，蔺原的电话比吴素梅打来还要像催命符。

但又是自己说方便的，而且，这—真—的—是—工—作—电—话。

宋清泉咬了咬唇，划了绿色的听筒。

“晚上好，小宋。”

蔺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车里没有回家，宋清泉觉得他四周安静得像待在盒子里：“这个时间，打扰你了。”

“……晚上好，蔺教授。”宋清泉一时不习惯他这样的开场，在这边下意识地摇头，接着看了一眼平板上的时间，才刚刚跳到十点钟，“不打扰，我不会这么早休息。”

电话那头一时沉默，宋清泉愈发觉得他还在车里，蔺原平时呼吸不重，如今隔着听筒都能隐约听见。

像缠在耳边。

只是少了热气轻触。

宋清泉觉得手机有些烫。

不然耳朵怎么会这么热。

“这两天比较忙，抱歉，没能及时回复你。”蔺原说，“文件我看了，有些地方涉及到我的隐私，明天下午有时间吗，我想跟你当面聊聊。”

宋清泉脑海里嗡出声来。

“不吃晚饭，地点你定。”蔺原说，“工作之外，我不会做让你感到为难的事情。”

“明天我家里有事，不一定能空出时间。”宋清泉说，“方便的话，周一您到市宣来，正好薛姐也在，可以一起过会。”

蔺原的让步似乎终止在了上一句话里，没有答应宋清泉的提议：“下周开始，学校里要做开学准备，我手上的学生假期也结束了，九月五号前，我只抽得出来明天。”

宋清泉清楚他并没有说谎，自己也曾经领教过他忙起来失联的感觉，况且，等到他们开学，她就要开始天天跑学校取材，在那之前自己不对接好各处细节，临场生变，薛音再怎么好说话，也是会生气的。

总之，没得商量。

“我知道了。”宋清泉说，“明天您下午什么时候有空，我定好地方之后再联系您。”

“我说了，你定。”蔺原说，“我随时有空，按你的来。”

“……我知道了，定了之后我第一时间联系您。”宋清泉说，“那不打扰您了。”

听筒里短暂沉默了一瞬。

很快，蔺原开口：“早点休息。”

不待宋清泉回答，他先挂掉了电话。

耳边的忙音让她放松到呼出一大口气，空调明明很足，放松下来后，她却还是感到一阵热，反手脱掉短袖，开始在手机上找明天谈事的地方。

第二天不是晴日，空气湿闷，宋清泉醒来时，卧室里的窗户被风吹得框框响，她猛地起身，顾不上穿着拖鞋，光脚飞奔向阳台。

八月末的府南总有狂风天，好些小区里高大的树也会被折断，伴随短时降温，秋老虎前能过上一段凉爽的日子。

宋清泉租住的这间屋子，房东没有封阳台，和客厅用一道玻璃门相隔，推拉式，夏天里会一直关着隔热，只留一条两指宽的缝，凉快了便打开，只是依旧拢着窗帘。

旧小区的楼间距很小，租进来时房东告诉她小区以前曾经出过事，有人拿着设备，偷偷往别人家里拍。

她虽顾不上穿鞋，却也还牢牢记得这个，客厅沙发上搭着她专门在空调房里穿的晨袍，撩起滑到手臂的肩带，抓过晨袍穿在睡裙外。

窗帘被缝里进来的风吹成了浪，她拉开门，庆幸是很沉的大衣架，挂着被套和床单，摇摇晃晃，将将卡着衣架勾上最末尾的弧度。

连忙将这些东西撑下收，堪堪搂在怀里，她的头发和晨袍都被吹到了后头，勉强伸出胳膊探到阳台外，好在没有下雨。

将这些东西都收回柜子里放好后，宋清泉看了一眼时间，九点钟，她得尽快走了。

宋清泉挑了件素白的中袖一字领上衣，铅灰色开叉牛仔半身裙长到小腿中间，拿过米色手提菱格包，站在全身镜前侧身看了看自己。

这件一字领沿着锁骨蔓延到她肩头，稍稍抬手，会露出一小节腰。

这是吴素梅眼中“不乖”的打扮。

宋清泉犹豫了两分钟，在自己开心和未来几天的耳根清净里犹豫一阵，最后还是妥协给了后者，回卧室拿了一件春款的肉粉色西装。

吴素梅和宋开金住在老城区，那里是府南最不时髦的地方，宋清泉下了地铁后又乘了两站公交，才终于到了小区里。

小姨一家应该已经到了，宋清泉隔着门都能听见里面的笑闹声。

她拍拍脸，掏出钥匙打开门，原本闷在里头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小姨温和，听见开门声便往玄关走，一边走一边说：“应该是清泉回来啦。”

宋清泉见小姨身上穿着围裙，带着袖套，应该是在厨房里帮忙。

她连忙将包放下，说：“小姨把围裙脱了吧，我来忙。”

“你们年轻人上班累，周末回家了就好好休息。”小姨抵着她的手说，“听你妈妈说你今天还要加班，吃饭的事你就别管了，进去陪宁宁玩一会儿，看着你姨夫，他老喜欢抛高高。”

宋清泉忍俊不禁：“好，我去陪宁宁玩。”

宁宁才半岁，这会儿正被小姨夫护着在沙发上学走路，两只小胖手扒拉着沙发背，一步也迈不出去。

小姨夫耐心哄：“宁宁乖，咱们是勇敢宝宝，走一步，就走一步。”

宁宁对外公的话似乎当耳旁风，打宋清泉进来开始，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就一直看着玄关的方向。

见到宋清泉进来，藕节似的手松开一直扶着的椅背，朝宋清泉的方向迈腿过去。

可惜这是宁宁人生里第一次走路，业务不熟练，小肉腿跨出去半截便往沙发上栽去。

“哎呀，看到表姨这么激动呀。”小姨夫将面朝下栽在沙发上的宁宁抱起来，宁宁倒是坚持，继续朝宋清泉伸着手。

在表姐生宁宁前，他们小辈对小姨夫的印象是不苟言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能从他还会用这种口吻说话，忍了半天的笑终于压不住，她一笑，宁宁便跟着笑起来。

“宁宁这么喜欢我呀，那跟表姨回家好不好？”宋清泉伸手将宁宁抱过来，她虽然动作不太熟练，倒也有样学样，宁宁在她身上坐得舒服。

半岁大的小孩儿听不懂大人的话，见宋清泉对自己温柔轻语，笑得更欢了。

小姨夫说：“你要是抓紧些，宁宁就能有伴儿了。”

吴素梅和宋开金要面子，亲戚们都不知他们家里的矛盾，别的亲戚也就罢了，但小姨一家向来对她很好，宋清泉不好拂他面子，笑笑说：“先立业嘛，等我自己经济好些了再考虑这些。”

吴素梅从厨房里出来，正好听见她这番话。

“你听听，她就是犟。”吴素梅说，手里拿着给宁宁调好的奶瓶，递给一旁沙发上的小姨夫，“妹夫，待会儿你和我妹一起帮我说说她，张教授多好呀。”

“哈哈，他确实不错。”小姨夫说，“前两天他还说很欣赏我们清泉，要是允许，他倒是想多约她出去走走。”

宋清泉愣了愣，一是因为张致并没有听进去自己当时的话，二则是，她以为张致是吴素梅通过婚介机构找到的人，却没想到他和小姨夫是认识的。

小姨夫似乎这会儿才想起还没告诉宋清泉，他一边把宁宁从宋清泉怀中抱走，仰躺在自己身上，喂宁宁午饭，一边说：“张致跟你表姐夫是同学，关系一直很好。”

吴素梅帮腔说：“这关系亲近，自家人怎么会把你推火坑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