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19【校园】

老城区在规划地铁路线，宋清泉他们家附近虽然没有被划进范围，但因为地下的轨道设计，附近能被铁皮围起来的车道都围得差不多了。

蔺琛仗着车好，寻常车一般不会选择和他贴得太近，顶着最高限速在开，没多久便接到了陈子扬和许梦轻。

许梦轻是第三个上车的，她因为会晕车，便将本来在前座的陈子扬撵到了后面，宋清泉想下车给陈子扬让位置，不曾想蔺原跟着她一起下了车。

陈子扬一边往里进一边嘟囔：“……其实我可以从那边上来的，真的。”

宋清泉捏了捏自己的鼻尖，她不想坐在两个男孩子中间，自己不像许梦轻那样和他们两人都很熟，这样夹着，后排的三个人都会有些尴尬。

只是不知道蔺原会跟着下来。

但也不难理解。

蔺原是这趟的主人，他坐在中间，两边的人都能照顾到位，而他刚才坐的位置，那边的车门靠着主街道，后面来车在增多，陈子扬从那一侧上来，反倒不安全。

不过蔺原并没有解释，只是拍拍陈子扬弓起的背，让他快些。

车子重新汇入车流，开了不到二十分钟，沿着那个竹林公园开了半圈，蔺琛一打方向盘，转进一条幽森的双向柏油路。

车里明明还有许梦轻和陈子扬相互打趣说话的声音，宋清泉看着沿路风景，却觉得安静极了。

最后停车在一间别墅前，没有开进车库，他们一个个下了车，蔺琛没有跟着，和他们道过别，开着车又离开了。

许梦轻跟陈子扬不是第一回来，熟悉到不需要蔺原额外招待，他真正需要关照的只有宋清泉一个。

他们两人落在最后，宋清泉看了一眼离去的车，问：“蔺琛哥不住这里吗？”

蔺原因为宋清泉的这个称呼顿了顿，但转瞬即逝，没有被察觉。

“嗯，他平时在北城，国庆在这边有些事。”蔺原说，“车是父亲给爷爷用的，不过他老人家现在出门不多，这几天便先借给哥哥代步。”

宋清泉哦了一声，小声道了一句原来如此。

蔺原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

宋清泉已经先他一步进了别墅大门，中式花园，打理得仔仔细细，随便一个视线过去都能看见正开的花，她有点自顾自的惊喜，认出这是蔺原朋友圈照片里的那个庭院。

看来蔺原家的鲜花生意做的不小，宋清泉想，大别墅，在竹林公园对面……对面？

宋清泉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跟上来的蔺原，问：“……其实班长家里不是做生意的吧。”

竹林公园对面是给府南最好的教育学者修建的终身“宿舍”，那些人在府南一天，就一天是府南的招牌，条件供得找么好，并不会让人意外。

她那天看到定位，只以为是一个笼统的大方向，毕竟这里很显眼。

从来没想过蔺原真的住在这里。

说完后，宋清泉忽然想起书里和电视上的那些书香门第，那些人似乎最不喜欢别人将自己和铜臭味联系到一起。

她有点不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无意间触碰到了蔺原的雷区。

或许是她的表情变换太快太明显，蔺原反倒笑了笑。

不过他本来也没有觉得生气，只是莫名，有一点想再看看刚才车里时她的表情。

“花店也算生意吧。”蔺原说，“一些受顾客喜欢的品类也是从院子里剪过去的，可遇不可求，卖价挺高，一笔十几万的单子也不是没有，多经营几年，在府南置办这么一间房子不难。”

宋清泉咋舌，他怎么说得这么轻飘飘？

那是卖花吗？什么花能卖到这种价？

他骗人都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但也不能在这个地段置办。”宋清泉没有被他绕进去，“这周围住的什么人，府南人都清楚呢。”

见到她一副休想骗人的模样，蔺原心里漫起一片道不明的情绪，虽然心里有声音在撺掇他继续，可他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

蔺原说：“花店是奶奶的，房子是府南美院分给爷爷的，院子也是奶奶生前打理，刚才说的话也确实不假，只不过那些花品相好的花都被蔺琛包了，价格当真不菲。”

“……所以你才——”

话没说完，宋清泉骤然止住了声音，似乎怕让他好端端的心情因她不注意的话低落下去。

蔺原失笑，他分明说了一长段的话，她却只注意到了里面的两个字。

“才什么？”蔺原说，故意引她后面的话，“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

宋清泉听不出他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抬起眼看了他几秒，确定他没有哪里不开心，或强撑开心，才继续说：“所以你才不让大家去花店，我本来以为是老人家精力不好，我们去了会很打扰……”

但这番话她越说越没底气，毕竟后天他们两人还要单独去的，怎么当时一群人被拒绝就是担心，两个人就另谈了呢。

宋清泉慢慢偏过去头去看其他地方，或者花或者绿叶，视线漂浮不定，她觉得自己在蔺原面前总是不由自主的茶极了。

“倒也不是这么回事。”蔺原说。

不过他后面的话还来不及说，许梦轻便出来找人，见他们俩磨蹭半天还在别墅大门处站着，顿觉无语。

“怎么还不进来？”许梦轻朝他们喊，“蔺爷爷还等着你们来开相册呢。”

没想到还真有相册，宋清泉想起车上蔺原的表情，看了他一眼，眼神问他不介意吗。

其实是介意的，但蔺原没有这么和宋清泉说。

“爷爷的保留节目。”蔺原说，“学校每次活动他都会去拍照，洗出来用相簿收好，得空了就会看看，我哥当年也是，家里来了同学更是要分享。”

他的表情有一些无奈和迁就，许梦轻和陈子扬来过很多次，见过他的许多相簿，早已觉不出新鲜，能提起兴趣的，便是运动会时候的新照片。

独独宋清泉是头一回来，蔺原知道，照着蔺继森的性子，今天时间那么充裕，必然是要请她看一摞的。

宋清泉心里微动，想起了蔺琛的话。

“班长呢？”宋清泉问，“也会有这个习惯吗？”

蔺原知道她指的是存照片，点点头，承认得大方：“当然。”

那就是真的了，宋清泉不住想，心里情不自禁泛起苦，但都是她自找的，本可以不提，只不过是希望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这样还能安慰自己蔺琛可能只是在开玩笑和打趣。

但他这么坦荡，宋清泉又有一点开心，至少在蔺原面前，自己应该也能算上一个，不用遮遮掩掩的朋友。

“那条微信一直有效。”宋清泉说，扬起脸朝蔺原笑，“不过班长也记得让老人家手下留情，学霸的高清黑历史诶，保密压抑分享欲很苦的。”

“宋宋！”

许梦轻在催了。

宋清泉不敢再多和蔺原在门口耽搁，朝许梦轻说：“来了来了。”

说罢，也不等身后的蔺原，匆匆小跑去别墅的门前。

“我头一次来这种地方，要换鞋吗？”

\"不用不用，蔺爷爷说麻烦，晚上我们回去会有人打扫的，放心。\"

……

两个女孩子再次将蔺原当做了空气，上回好歹还知道悄悄说话，这回干脆连声音都不遮掩了。

蔺原心里有一些微词，连同车上的那份一起，他明明就在这里，他明明也是这里的主人，直接问自己不是更方便。

他想在心里给宋清泉记下一笔，但这个念头闪现时让他愣怔。

女孩子今天是披肩发，柔顺的自然卷很轻盈，遮住了好看的耳朵和莹白的天鹅颈。

她今天是一朵洋桔梗。

宋清泉听了许梦轻的话，没有换鞋，别墅玄关处她也没有见到鞋柜，只是里面的地板光洁如新，她不知道是什么木料，踩上去声音又闷又清脆，客厅里还铺着编织地毯。

陈子扬正陪着蔺继森喝茶，听见脚步声，朝他们挥了挥手。

宋清泉知道那个手里抱着一本相簿，穿着唐装，戴着眼镜的老人家是蔺原的爷爷，有些眼熟，但想想住这里的都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知名教授，或许她是在哪个新闻报道里见过。

想到此，宋清泉后知后觉地拘谨起来，教授也是老师，她这会儿才觉得有一些不真实和不自在。

“都过来坐。”蔺继森朝他们招招手。

许梦轻拉着宋清泉过去，宋清泉注意到这个客厅里没有沙发，而是零星几把竹制小椅，倒是方便他们在蔺继森边上看他手里的相册。

“小时呢？”蔺继森问蔺原，“他不来了么？”

蔺原还没说话，时简的声音已经到了客厅。

“来迟了来迟了。”时简进来，除了身上背着的一个包外，手里还提着一个，“已经开始了么？”

许梦轻说：“还没呢，先来看运动会的照片，你们仪仗队的照片也有好多，蔺爷爷说喜欢的可以带回家。”

时简将背上的包随意扔到一边，手里那个轻拿轻放，小心打开，从里面钻出来一大只布偶猫。

娇娇地喵了一声，出来后径直跳到了宋清泉身上。

是和声音截然相反的重量，她却喜欢得紧。

“你的猫？”宋清泉问，忍不住捉起爪子，想捏却不敢。

“……邻居的。”时简说，“弟弟看起来挺喜欢你。”

蔺原在宋清泉面前蹲下，瞧着是在看她腿上趴着的猫，却和宋清泉一起入了画。

他捏住另一只爪子，问：“盛舟那只？”

时简嗯得不太自然，撂下一句帮他先看看猫，便去蔺继森身边看仪仗队的照片去了。

布偶乖得不行，许梦轻和陈子扬也围了过来，捏捏爪子捏捏尾巴，都在它的接受范围内，甚至舒服地打起了小呼噜。

蔺继森看在眼里，故意道：“唉，我老了，终究不如可爱修猫咪吸引人。”

宋清泉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因为那句修猫咪，让她觉得蔺原的爷爷还挺贴现在的年轻人。

“哦？小宋在笑什么？”

被当众点名，宋清泉有一种被老师抽中回答问题的不自在：“……没有没有，我是觉得，蔺爷爷还挺年轻。”

连修猫咪都知道。

她好尴尬。

不过她好像还没有自我介绍，蔺原爷爷怎么会知道她的姓？

啊……她怎么连自我介绍都没有，会不会太不礼貌了。

宋清泉偷偷懊恼，再次希望今天可以重来一次。

蔺继森倒是很高兴：“是吗？那你来看看我这照片拍得好不好，够不够你们年轻人喜欢。”

宋清泉不好拒绝，放下猫，弟弟虽然有些不舍，却也还是乖乖被她放进许梦轻的怀里。

蔺原站起身，让出空间给她出来。

时简对那些不感兴趣，他已经挑好了照片，从相册里抽出来：“我想要这张。”

蔺继森挥挥手：“拿去拿去。”

宋清泉好奇地想看一眼，却先看到了照片背后手写下的落款。

「摄于201x年6月，府南实验中□□动会。——蔺继森」

她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眼熟了。

她第一次见到活着的、出现在语文课本里、别人传记里描写的对象。

那还是蔺原的爷爷。

父兄为了共和国拼搏一生，自己亦为了发扬文化耗费毕生心血。

宋清泉有些发冷，头一次觉得，自己那点不可言说的少女心事，是一场多么荒诞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