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葡萄牙帝国近年来一直仰赖巴西和印度的黄金,才能称霸欧洲,而阿比在黄金船必经的阿拉伯海称霸,不仅截获了好几船黄金,还杀了所有的船员,葡萄牙帝国对他恨之入骨,但帝国的海军对他毫无办法。”
“于是您做了帝国的雇佣兵?”我问。
“不完全是这个样子。”他耸耸肩,“葡萄牙皇后是我的姨母,她知道我喜欢航海,并且对付过几个海贼团,所以请我帮忙。就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真没想到,您的身份这么尊贵。更难得的是,您不仅没有在苏格兰享受奢华的生活,反倒愿意在海上搏命,我真的特别佩服您!”
他微微一笑,笑容中却有些难以言喻的苦涩。
听说我即将去往中国,他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并说:“或许我们很快就能再次相见。”
古塞他们还没有回来,埃文伯爵帮我请了医生之后才离去。临走之前,他送给我一枚黄金勋章,其上雕刻一只金毛犬,他说,这是他们家族的标志,拿着这枚勋章的人,就是麦克沃伊家族的朋友。
晚上郎锐重新检查了我的伤,说果阿现在的天气十分不利于伤口愈合,建议我明天不要外出。
古塞把我埋怨了一通,又担心得不得了,为我祈祷了很长时间。
公元1714年6月15日印度果阿天气仍旧是雨
今天是在果阿停留的最后一天了,古塞怕我不听劝告偷偷跑出去,留在宾馆里陪着我,结果这一整天,我都没能出去,不过下午的时候,沙来和我道别,送给我一大包咖喱,另外还有十几小包的香料,我给了他两个银币,古塞说原本一个银币都太多,怪我太大方。
我只想告诉沙,赚钱不一定要做海盗。鼓励他长大后经商,把这些香料销往欧洲和中国。不过他现在的眼界看不到那么远,只想赚最简单易得的钱。倒是对我所描述的中国充满神往,“我听说中国比帝国还要繁荣富硕,总有一天,我会穿过马六甲海峡去那里闯荡!”
晚上,我们的船长和传教士们一起回来,餐桌上摆上了果阿最有特色的咖喱鱼,在香气弥漫的晚餐中,船长告诉我们,明天早上八点,我们将起锚驶向澳门。
另外,船长还告诉我们一个好消息,杀害了我们两个船员的西海岸红胡子海贼团已经被麦克沃伊家族的佣兵团打败,从此,西海岸又少了一个残忍的海贼团伙。
在传教士们的欢呼声中,我回想着埃文那锐利的双眼,温暖的微笑,有些热血沸腾的激荡。
我竟然和这样的英雄人物成为了朋友!
公元1714年7月10日澳门天气炎热
离开果阿之后,天气越来越热,即便涂上好几层橄榄油,在毒辣的太阳底下晒十几分钟,也能脱一层皮,太阳下山之后,晒了一整天的船舱则变得像蒸笼,我们纷纷跑到甲板上透气,但热热的海风又吹得人喘不过气来,在这种情况系下,不要说海盗,就连海鸥都懒得在海上飘过,于是,尽管风平浪静,诺车玛?爱思佩仁斯号也行驶的非常慢,所以直到今天下午四点多,阳光照耀下光彩熠熠的妈阁庙才出现在望远镜中。
当船靠岸,我们终于踏上澳门土地的时候,葡萄牙传教士杜拜对我说,1557年(明嘉靖三十六年),葡萄牙人从当时明朝广东地方政府取得澳门居住权,成为首批进入中国的欧洲人。当时葡萄牙人从妈祖阁(妈阁庙)附近登陆,向当地人问这里的地名,因在妈阁庙旁,当地人便回答(妈阁),於是澳门便被命名为(Macau)(妈阁)萄牙语的译音)。
我恍然大悟,禁不住唱起那首七子之歌,原来小时候经常听,时常唱的歌曲,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澳门叫Macau。
杜拜和古塞好奇地问我唱的是什么,我瞪了杜拜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心想却想我们中国人好心让你们葡萄牙人在这里落脚,日后你们却恩将仇报,强占我们的澳门,你还好意思问。
杜拜无辜地看着我,再看看古塞,古塞朝他莫名其妙地耸耸肩。
同果阿一样,我们在澳门也受到了极高的待遇。
澳门圣多明戈教堂的负责人和多位司铎顶着滚烫的海风在港口迎接我们,每个人都热得汗如雨下,两颊泛红,十分辛苦,令我感到受宠若惊的是,不多时,澳门总督胡广礼先生携其家眷也赶到,十分客气地要为我们接风洗尘。
我不由感叹葡萄牙教廷影响之广,之深。
不过,在接下来的宴席中,圣多明戈教堂的负责人为我们介绍了胡广礼一家,原来他早在十多年前,就受到大陆著名画家、天主教徒吴启光的影响加入了天主教,并且,他们一家人都信奉上帝。
值得一提的是,吴启光是圣多明戈教堂唯一的中国神甫,为了专心侍奉神主,他放弃了大陆的家庭和几十年所得的财产荣誉,来到澳门。这种行为行到了葡萄牙教廷的嘉奖,破格提升。
由于胡广礼一家都信奉天主教,所以今天他们才以私人的名义去码头接我们,表达对教廷的忠诚,和对主的虔诚。
上行下效,既然总督信仰天主教,澳门的百姓也多如此,传教士们在澳门的工作进行地非常顺利,已经成为发展整个亚洲传教工作的枢纽。
走在澳门的街道上,我竟意外收到了很多注目礼,大部分中国人——和我一样,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中国人,清朝时期的中国人——男人留着大半个光头,在头顶扎着一条手指粗的辫子,不得不说,有些滑稽,而女人,穿着宽大的对襟衣裳,梳着厚重的发髻,小脚还不及我的手掌大!我对他们充满好奇,但显然,他们对我更好奇。
和中国人在一起,我好像比跟欧洲人在一起更像一个异类。
“你是葡国人么?”席间,胡广礼唯一的千金,胡亚楠小姐用葡语问我。
我有些哭笑不得。虽然我的打扮比较西化,但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怎么看都是龙的传人吧?
杜拜哈哈大笑:“老师,连您的同胞都认不出您来了呢!”
“忘了跟大家介绍我们的翻译官了。”法国医生郎锐站了起来,他是十三个传教士中比较年长的一个,有四十多岁了,是这帮传教士中的小队长,其他十二个人和我进入中国的官碟都由他保管,他伸出手掌指着我,用不太流利的中文介绍我道:“这位是我们此行的中文和汉文化老师,她是一位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姓秋名童。她通晓八国语言,被葡萄牙教廷封为教廷翻译官。另外,她已经受洗成为天主教徒。”
“哦,竟然是中国人!”胡亚楠小声惊呼,胡广礼则赞赏道:“秋官当真不简单,年纪轻轻,竟然精通八国语言!不知秋官乡籍何处啊?”
“秋官?”我耸了耸肩。
“哈,秋公子大概在外太久,不熟悉中国人称呼年轻男子的方式。不怪你,哈哈,不怪你!”作陪的一名中国官员笑道。
公子……我摸着胡子尴尬地点了点头。传教士们窃窃偷笑。
“不知秋官何时出海到达葡国的?家门是做哪一行的?”胡广礼笑眯眯地问道,这次说的是中文。
我刚要回答,郎锐抢先说道:“老师祖籍鲁南琅琊,出身书香门第,父母叔兄皆感上帝恩,于二十多年前受洗加入天主教,并于十七年前举家迁往葡萄牙,成为上帝忠实的信徒。”
“哦,原来是这样,原来秋官的家人是如此虔诚的教徒,怪不得受到教廷的信任和青睐!”胡广礼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颇有些深意。
我只无奈地笑。
教廷不会白白给我提供身份和金钱,他们的目的是为我洗底,让我成为一个‘虔诚’的教徒。
胡广礼告诉我们,他明日即派人送我们的官碟给广东布政使,由广东方面检查批准后,再往紫禁城递折子,如果皇上准许我们入境,那么我们才可以登广州口岸。
所以,现在每一个外国传教士要有一个中国名字,上报朝廷,才便于认知。
圣多明戈教堂的中国画家吴启光为传教士们取了名字。带着美好的祝愿,他给古塞取名为郎世宁,杜拜叫杜德美,郎锐叫罗怀中,而大卫叫戴唯德……
从此,我们以中文名字相称。
等待的时间大概需要三个月到六个月,在此期间,传教士们的汉语和汉文化需要再次加强,我们也要对大清的各项有关传教的政策、将要接触的社会和人物,以及全国的各处传教点进行详细了解。
每周有固定的三天,我们要被填鸭似的灌输这些知识,可以说,在这方面,从来不关心历史的我和西方传教士一样,都是空白的。
这次,我还要和他们一起向一位六十多岁的何举人学习真正的、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
看来,身为中国人,却不了解中国的根,实在是一种罪过,而我现在穿越三百年时空,是为了赎罪来了。
我隔海望着对面繁华热闹的广州,心潮涌动,难以平静。
中国啊中国,我等不及要回到你的怀抱!
作者有话要说:这时候欧洲各国的实力没法和大清抗衡,但中国是礼仪之邦,对外邦来使非常客气,再加上胡广礼已入教,女主一行人才受到了特别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