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储君

行刑人是几个大块头,往刀刃上喷了一大口烈酒,手起刀落,黎离只看见银光一闪,眼前便是一片血红了,血液喷洒在台上,建造多年的九曲台,砖缝中的血色已经洗刷不掉了,空气中弥漫的也都是血腥味,手不禁握紧了。而旁边的五皇子更是被吓破了胆,紧紧抱住黎离的手臂,同时还在剧烈颤抖,嘴里呜呜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就在黎离以为要宣布结束的时候,顾铭却背着手一步步走了下来,脚步徐徐,真是磨人极了。

顾铭走到台下站定,右手放在佩剑的刀柄上,挨个打量众人,黎离观察到众人皆是将头低下,面如土色。突然感到胳膊一松,原来那胆小的五皇子吓尿了,如今正捂着脸不知如何是好,看来这顾铭真是个活阎王,比斩首还叫人可怕呢!

一旁的黎离只好也配合五皇子开始抖起来,希望不要引起他人的注意,而事实却偏偏不如黎离所想。

在顾铭深邃的凤眼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这位尿裤子的皇族贵胄,吩咐下几个内侍送五皇子回宫,又将目光移到一旁全身发抖的黎离身上。

宫中大总管赶紧说这位是六皇子黎离,今年刚满十四岁。

雪还是下个不停,马上就把台上的痕迹掩盖住了。顾铭沉思了一会儿,云淡风轻地说到:\"本官看这位六皇子倒是相貌不俗,今日举止也甚为稳妥,胆识过人,堪为大用,王上早先就选定了六皇子为储君,王上果然慧眼。\"

众人将目光转移到黎离身上,这位六皇子已满了14岁,可因着早年跌落入冰湖,这身子骨着实是虚弱不堪,穿的也是早过了时的长衫,蓬头垢面,脸颊凹陷,那双算得上精神的眼里泛着红血丝。

呵呵,皇上选上的哪里是我黎离,要说这储君之位,有先皇后所出大皇子贤名在外,也有谢贵妃所出的三皇子母族势大,虽然谢家如今受了难,但毕竟家底深厚,再不济也有五皇子这个母族健在的吧,哪里会轮到生母去世,母族是商贾出身的六皇子。是你和你父亲顾相国对这皇位蓄谋已久,想要先扶植一个傀儡的小皇帝,再顺理成章地取而代之吧!

只是现在时机并不成熟,布衣出身的相国刚把老对头谢家扳倒,老牌贵族谢家在朝堂上树大根深,造成时局动荡,加上今年天气转冷地过早,又连着下了几场不小的雪,对农事也有很大影响,周围各国更是虎视眈眈,若是此刻黎国易主,还是易到名不正言不顺的顾家,更是会让各国有机可乘。如今只好先选定储君等到沉迷金丹与美色的昏庸王上驾鹤西去,而整个宫中都知道六皇子黎离身残,难有子嗣,便可名正言顺地选个合适日子登基了。

等到顾铭离去后,众人也都回到各宫中,离去时的氛围却与往日里的聚会大不相同。

黎离抬头看了看暗红色的天空,不禁想起刚才的画面,这场雪还要持续多久呢?

今夜怕是也睡不好了,黎离没有马上回到寝宫,而是去到离寝宫不远的一处莲花池,这个莲花池已荒废多年,无人打理,湖面上结的冰将衰叶都掩盖住了,一眼望去倒是看不到一点污秽,可黎离知道,这都是表面,里头可脏的很呢!

坐在莲花池旁的亭子中,听着风吹过的呼呼声,叹了一口气。

有时黎离也在想,为何当年落入湖中死去的不是自己,而是一母同胞的弟弟,那么自己就不用被母亲良贵人迫着顶着弟弟的身份生活。

母亲是商贾之家的女儿,黎国向来不看重商贾之家,加上良贵人性格木讷,在宫中一直位分不高。良贵人去世后,黎离在宫中生活得心惊胆颤,举步维艰,本想着成年后便可向请父王封一块封地,自己去当个小小藩王逍遥快活。再不济,如今父王身子不顺,而相国的行径又如此直白,待宫中大乱时,自己卷了包袱,带着八宝、拂春扮作太监悄悄出宫,也好过如今这样苦苦隐藏女子身份,若是几年后身体有了变化,藏都藏不住啊!

回到宫中,发现宫内灯火通明,还多了几个脸生的小太监、小宫女,拂春将黎离带到内室,关切地问道:\"主子,您没事吧?怎么会突然被封为储君呢?\"

黎离笑了笑,慢慢脱下身上已经被雪水浸透的外衫,换上拂春手中的衣服,说道:\"没事,没被发现,只是当个储君罢了,就算父王哪天去了,我去当皇帝,有人也等不了多久,我马上就会被替下的。\"

拂春点了点头,其实心里别提有多担心了,现在主子还小,要是发育完全,想不被发现也难啊,就算瞒住了,当了皇上,那些人还会让主子安安稳稳地退位吗?怕是人走茶凉啊。

外面的宫人们还在收拾着东西,拂春说道:\"这些是顾监国派来的,还传了话,要主子明日搬到东宫去,王上还会派专门的太子太傅教习主子六艺与帝王之道。\"

黎离按了按眉心,说:\"知道了,事情都交给你处理吧,你办事稳妥,我放心,只用带些重要的东西,但是特别要注意我们准备好的东西,一定要你和八宝亲自看管,别人碰我不放心。到了东宫后也要弄类似的夹层安置好。\"

拂春应了声\"是\",又询问了宫中新增人员的安排。

这些内侍和宫女怕都是眼线,应该不止顾铭,还有几位王子的人,派这些人在东宫是什么意思黎离也是心知肚明,顾铭想培养一个傀儡太子,这样就既可封了百官的口,不用天天听着请王上立太子的奏章,又可安了民心,到时找个借口安排着王上禅位,多好的计谋!

吩咐拂春:“安排他们在外院做些杂事吧,内院还是用我们宫中的老人,没有吩咐不要入内,察觉到行径可疑的多盯着,向我汇报。”

在拂春退下后,只留了一盏灯,黎离躺在床上,望着帐顶,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满打满算只能睡两个时辰了吧。

天色蒙蒙亮,黎离睁眼清醒了一会,唤了拂春进来,拂春今日准备的是件山青色长袄,很是素雅,也是黎离喜欢的样式,入了冬裹胸便不用缠那么紧,到了夏天那湿热黏腻的感觉可真不让人好受。

早膳拂春准备的是小米鸡丝粥,配上自家做的春卷,小米细滑,卷皮酥脆,冬日里吃着正正好,加上拂春的手艺,怕是宫内御厨都比不上呢!

许久没有吃到烤红薯了,也不知院里的红薯熟了没有,黎离咽了咽口水,又叫八宝等会去院里看看,多挖些,一并带到东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