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送别（一）

一路上没什么人，高大的乔木翠绿青葱，阳光丝丝缕缕，纤柔动人。

下了马车，黎离未叫二人跟随，只是抬步，一个人便沿着石花小径蜿蜒向着边上的竹桥上走。

这里是郊外的一处地方，旁边有一道水溪，上面建了竹板桥路。水流在下潺潺作响，两边每隔一段便有竹阶，另一侧便是一个山坡，栽了一坡的桃树，皆是一人多高，初春将至，桃花吐蕊。

六角小亭，涓涓细流，细风轻柔。黎离拎着裙摆，提着一个食盒，走向落叶亭中。

顾铭看着她修长的背影，一阵心潮起伏。

春风本是柔和的，顾铭策马，飞驰而过，风在耳边呼啸，此时此刻，却觉得这风似带着秋天的凉意和凛冽，或许是心境导致的吧。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朝小亭子走去，他伸手向着她，却仅差一步之遥的时候，生生地定住了身子。

黎离一袭红衣似火，正背对着他，站在那里，身姿纤盈，颈线优美，当他还未触碰到她时，女子已经翩然转身，眼儿中依稀流露出不知名的情愫。

只见面前男子一身黑衣，身如修竹，姿态从容，可那掩在这副冷漠皮囊之下的，却是一颗火热的，时刻跳动着，从不停歇的心脏。

就连冷硬的外壳，在看着她那一刻，也瞬间松懈了下来，露出笑容。

“你回来了，会先来找我吗？”黎离一身鲜艳红裳，大袖与百褶衣摆在风中微微轻摆，她倔强地抬着头看着他，眼神执着，又似带着无边的清冷。

一字一字狠狠地撞进他的心里，她问他是否会去找她，是不是说明，这棵千年老铁树终于开了花?

他极力地压下心中的情绪，以及想要立即拥她入怀的冲动，只是眼神微微动容，神色泰然地看着她。

“一定。”他语气坚定不已，与其说是一句回应，不如说是一句承诺。

她楞楞地点了点头，脸庞上已经漫起了红晕，“我敬你一杯践行酒吧。”

说罢，她揭开盖子，食盒里面放的是一个白玉酒壶以及两个杯子，她挽起袖子，倒了两杯酒，端起，将其中一个杯子递到他的面前，仰头看着他：“其它的话我也不说了，愿你万事皆顺利，早日归来！”

她的声音清脆中又带着激昂，字字落在他的心间，令他微微心颤。

说罢，她仰头间，白皙娇嫩的脖颈显露，纤细脆弱，满饮了此杯。

“好，愿一切如你所愿。”他接过她手中的那杯酒，同样地一饮而尽，随后将就被置于石桌之上，情不自禁地伸手，慢慢抚上了她的侧脸。

感受到他手中的温度，黎离早已模糊了视线，暗暗地垂下头去，狠狠地咬着唇，不想要眼泪掉下来。

一拢红衣，宽大的云袖，下摆缀着朵朵牡丹，面前的女子明媚地不像话，而他的心也软的不像话。

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颤动。

他倏然转身，大步离去，背影笔直。

他怕他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远，然后消失不见，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沿着脸庞滑落，沾染在衣裳上。

她深呼了一口气，将脸上的眼泪抹干净，又快速的将桌面上的东西收拾好，如来时一般，一只胳膊挽着食盒，沿着石子小路一步步离去。

可还未走出这片小园，她却再也忍不住了，眼泪轰然落下，食盒也顺着光滑的衣摆滑落下去，掉在地上，砸出了响声，酒液流了满地，形成了一圈痕迹，空气中也弥漫了一阵酒液的香醇气味。

她扶着膝盖，缓缓弯下腰，整个人蹲在地上，头埋进膝盖里，犹如一只受伤的小鹿，肩膀止不住地颤动，她哭的昏天黑地。

记忆中，似乎只有被母亲罚在雪地里跪了一个时辰后，手足皲裂，膝盖失去了知觉，被宫里的嬷嬷抱在怀里时，她才这样哭过。

一晃，已经好些年了。

马蹄声在耳边骤然响起，黎离心里一惊，等她撑着身子站起来时，却身形不稳，摇摇欲坠，落入一个温暖又坚实的怀抱。

一团娇软撞入怀中，顾铭此刻才有了真切感。

黎离脸上未干的泪全都染在了他的衣服上，如雾般的水眸轻抬，胭脂早已晕染开来，眼角泛着红色。

他总觉得她的身上像笼罩了一层雾，分明近在眼前，他却瞧不真切，直到此刻拥她入怀，怀中软若无骨的*感觉异常清晰，她撞进了他的怀里，也早已撞进了他的心里。

女子身姿纤细，乌发轻垂，微微仰头间，被拥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