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晚上的演出,南楠全程心不在焉,词忘了几次,抢拍抢了几次,索性合作的乐手都是老搭档,救场救得也快,没出什么大差错。
但越是这样,越是心烦。
演出结束后,南楠自己一个人坐在吧台上点了杯金汤力,想着陈松北刚刚挡在自己面前时的那张冷脸,是极少数时候才会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
在南楠的印象当中,大部分情况下陈松北都是一个没什么表情的人,以至于高三的那一年里,南楠一度怀疑这人是个面瘫。
但他的光环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开学后的没几天,整个高三部都知道二班来了个帅逼转学生,时不时就会有男生女生路过抓个认识的人就要问上一嘴,女生是为了看帅哥,而男生则是出于同类相斥的嫉妒心。
但当事人却并没受到任何影响,南楠每次见到陈松北,不管是在路上,教室或者食堂,他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看书。
那时候有不少人嚼舌根说他光有个好样貌,实则也只是个读死书的笨鸟,南楠听过以后不置可否,却也时常在教室里盯着他专注的背影出神。
书真有那么好看吗?
南楠垂下头看了看摊在自己面前的数学书,鬼画符一样的公式和算法只会让她一个头两个大。
但那种流言终止于高三的第一次模考下榜,陈松北拿了全年级第一,高了第二名整整二十分。要知道第二名可是从高一入学开始就一直常年霸着排名榜榜一的陈嘉平,诸位老师心目中的佼佼者。
词汇量匮乏的南楠当时只能用吃惊二字来形容自己的心情,那也是她第一次切实感受到和陈松北之间的差距。
一个在云端,一个陷淤泥。
南楠叹了口气,脑袋隐隐发痛,她掏出手机在屏幕上划了几下,随后放在台面上,抬手又灌了口酒。
嘈杂的音乐声中,一个穿着黑夹克外套的男人推开酒吧大门往里走,神色不耐地朝四周张望,在看见南楠坐在吧台边上低着头喝酒之后,脸上露出的神色是实打实的嫌弃。
裤兜里的电话嗡嗡作响,他抽出来看了一眼直接挂断,大步走到南楠身边曲起手指在吧台上不满地敲了敲,“我说大小姐,你又抽哪门子风,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了,驴拉磨还得休息呢,何况老子不是驴。”
“来啦。”南楠放下手机,抬起头眯着眼冲他笑,转身抬手冲吧台里的小哥打了个响指,“来,给我们蒋大少爷上一杯他最爱的血腥玛丽。”
“……”
蒋年赶紧把她的手扯下来冲酒保使了使眼色,“不用听她胡说,给我倒杯柠檬水就行。”
“柠檬水?”南楠啐他,“未成年不让进酒吧,你跟我装什么小白花。”
“发什么邪风啊你今天?”蒋年抬起胳膊怼着她脸,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手腕让她看,像是气得不轻,说话咬牙切齿的,“快一点了姐姐,你不是老说自己貌美如花引人犯罪,坚决不在酒吧喝多的吗?”
“所以我这不是把你叫来了么。”
南楠顶着一张漂亮的脸笑得人畜无害,偏偏蒋年也真不敢把她怎么样,这人看似清纯善良小百合,实则一肚子坏水,自己从小就是被她欺负大的。
“呦。”南楠眯着眼又仔细看了看他的手腕,笑道,“少爷又换表了,百达翡丽啊,怎么,上部片子赚得不少?”
一听到有人识货,蒋年立马乐了,“不愧是大小姐,有眼光,这我老子支持的。”
“但是别跟我提那部片子。”他紧接着摆手,“根本没起来,赚得还没投的多,晦气,简直浪费我时间。”
南楠转过头嗤笑一声。
她跟蒋年算是发小,光屁股从小玩到大的那种,后来他爸的房地产生意越做越大,初中毕业他们一家就搬到外省去了,那时候网络没现在发达,渐渐的也就没什么联系了。
偶然跟他重逢是在一档音乐选秀节目里,蒋年是个挂牌制片人,据说是被他爸赞助硬塞进来体验生活的,只用出钱不用出力,后来跟了几次组,学了点鸡毛蒜皮的东西就嚷嚷着要自己做导演拍电影,结果次次上映被人骂烂片,偏他就不信邪,总觉得自己天赋异禀,是导演届日后永不落幕的新星。
“你笑什么。”蒋年倚在吧台抬了抬眉毛,手里握着杯柠檬水在那晃悠,明明是杯免费的水,硬是被他喝出了红酒醒酒的感觉,当真是装*。
“我说。”南楠闭了闭眼,“你能不能低调一点,我跟你说几次了,嘉平不喜欢你这样的土大款,你还想不想追人了?”
一听见某人的名字,蒋年立马放下水杯追问道:“你最近见着她了?”
“啊。”南楠点点头,“昨天还见了呢。”
“靠。”蒋年烦气地搓了搓头发,“她最近躲我呢,电话不接短信不回的,想追我都找不着人。”
南楠又抬手喝了口酒,细白修长的脖颈微微仰起,嘴唇微红浸着酒渍,像个天鹅。
“强扭的瓜不甜,要我说你就放弃吧,你俩不是一路人。”
本来情路就不顺畅的蒋年被南楠这么一刺激也开始专攻她心口窝,“在我这当什么情感专家,你自己那点婚姻问题解决了吗你,这段时间又相了几个?你妈没再催你?”
一连两个致命话题,蒋年本以为这会让南楠吃瘪顺便气个半死,哪知道天鹅晃着酒杯侧头冲他笑了笑,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真不好意思,你姐姐我现在已经是已婚人士了。”
“?”蒋年微愣之下抬手摸了摸她额头,“不是,也没发烧啊,这眼神也还算清亮,怎么就说起胡话来了?”
南楠嫌弃地把他手拍开,睨他一眼,“骗你干嘛?我今天刚领的证。”
“跟谁啊?”蒋年彻底乐了,“谁这么不开眼把你娶了,他下半辈子算是毁了。”
“放你妈的屁。”南楠骂他,“姐姐北城一枝花,想跟我结婚的人都得排队,谁娶了我那就是他的福气,还得是上辈子积来的。”
蒋年被她逗得哈哈直笑,“那你倒是说说啊,这有福之人到底哪位?我认不认识?”
“你不认识。”南楠含糊道,“就我妈一个旧相识家的孩子,不是咱们苍榆的,北方人。”
蒋年确实不认识陈松北,两个人可以说是一点交集也没有,南楠想想也没必要和他说的那么细,让他知道她现在结着婚呢就行,至于协议这事更是提都不能提。
蒋年这人哪都不好,最大的不好就是嘴碎,要是跟他说了,就等于跟全世界说了,那她到时候也就完了。
看南楠这犹犹豫豫的架势,蒋年就觉得她是瞎掰的,于是激她,“你这什么反应啊,难不成你们家那位是个武大郎,长得见不得人拿不出手啊。”
“放屁!”南楠瞪着两个眼睛回怼,琥珀色的瞳仁在头顶的灯光映照下水汪汪的,眼珠缩成了一个黑点,像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他长得比你好看多了,比你高比你帅,你坐火箭你都赶不上他。”
不知道为什么,在南楠自己的记忆里,陈松北可以是各种样子,好的不好的,但她不愿意听见别人说他坏话,尤其这个人还对他一无所知。
“别光说。”蒋年对此嗤之以鼻,伸出手在吧台上不轻不重敲了两下,“有本事拿出证据来,拿不出来乖乖叫爸爸。”
兴许是酒精微微有点上头,南楠看着蒋年那张等着看她笑话的脸,怎么看怎么难受,就想让他吃回瘪,但她还真没有陈松北的照片。
照片?
南楠皱着眉头思索几秒蓦地笑了,她伸手把一旁的包拿了过来,手指往里探着摸索。
“找啥?”蒋年随口调笑,“用不用爸爸帮你找?”
“呵。”南楠看他一眼,随后摸出包里的结婚证往桌上一摔,“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是谁爸爸。”
像是没料到南楠能从包里掏出这么个玩意,蒋年明显愣了,笑容僵在嘴角,眼神疑惑,他没碰,只是用一种不可置信地语气问南楠。
“你他妈真听我话去办/假/证/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