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纸条

那天之后,南楠没再找过陈松北。

闹剧结束,生活终归要回到正轨,她依旧是那个成绩差到令各科老师发指的存在,陈松北还是那个从长相到性格乃至成绩都令所有人艳羡的天之骄子。

那天傍晚的事对南楠来讲就好像一场光怪的梦境,让她时常分辨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

但她确确实实远离了陈松北,刻意到除了上课,其他时间只要有陈松北在的地方,她能逃则逃。

因为她时常觉得陈松北这个人太会洞察人心,自己在他面前,赤裸裸的,毫无秘密可言。

她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没有了动力和目标,日复一日枯燥的高中生活,平静到激不起半点水花,彼时苍榆的天气逐渐转凉,他们也迎来了新一轮模考。

成绩出来那天,南楠恰好因为换季的原因感冒了,由于发烧实在太严重,她请假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好转一些才去的学校。

她背着书包刚踏进教室,前排几个脸熟的人就热络地和她打了招呼,问她昨天怎么没来。

头还是很疼,没那个心情跟她们假意寒暄,南楠只平静地说了两个字。

病了。

似乎是见她从没有对人这么冷淡过,几个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还是其中一个女生先回过神干笑了两声:“这样啊,我们刚刚还开玩笑讲说你是因为考得太差不好意思来了呢。”

南楠本来都想直接回自己座位了,听到这话,刚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视线扫到刚刚说话的人身上。

她面带冷色,清了清微哑的嗓子:“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那人像是没反应过来,愣了下,问:“…什么意思啊?”

南楠扯起嘴角笑了下,好似恢复了从前那般笑意盈盈的模样,“你要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我心里想什么你都知道呢?”

“…还真是啊。”似乎是没想到南楠会直接承认,她惊讶之余,眼角眉梢又透着揶揄,佯装安慰,“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次考试嘛,下次再继续努力就好了。”

“……”

受够了她那副惺惺作态的嘴脸,南楠懒得再装,嗤笑一声直言:“给你个杆就顺着爬,你怕不是峨眉山的猴子吧,我就纳了闷了,我考的好不好跟你有个屁的关系,说你是蛔虫那是因为觉得你天天两面三刀让我恶心,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还自诩好学生呢,书都念狗肚子去了?”

被骂的人还愣在那儿没回过神反击,旁边的人反倒先坐不住了,拧着眉帮衬:“南楠你怎么这么说话啊,你生病了比较难受,心情不好我们可以理解,可我们也只是关心你,觉得和你关系好才开玩笑的,你不喜欢的话可以直接说的,不用把话讲的这么难听吧。”

南楠耐着性子听完,瞥她一眼,眼神变得更冷,“这有你说话的份?别以为自己多干净,火没烧到你那就赶紧跑,从没见过这么上赶着的,也是贱。”

“……”

似乎是南楠平时真的装得太过成功,谁也不曾见过她真正生气的模样,现在毫无预兆地表露出来,任谁都会有几分诧异,原本还因为早自习而昏昏欲睡的众人,似乎都被这段插曲吸引住了目光。

其他几人的脸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难堪之色,但也不敢真的当面再说什么,也许是对自己表里不一的行径感到心虚,也许是她们即便不服气也不敢真的和南楠对峙,毕竟掌握主动权的人从来不是她们。

而当事人则坦然地站在那儿,一脸的无所谓。

其实上次哭过之后,南楠也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那就是永远不需要为不值得的人付出时间和精力,舍去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生活会变得简单很多。

可能是见多了她父亲生意场上的圆滑世故,她都快忘了自己还身处在可以恣意妄为的年纪,她不需要讨好任何人。

不过南楠也懂得点到为止,有些话说到这就可以了,再多,也许就会适得其反。

但她对眼前这个局面还是稍稍有些不满意,于是走之前,她状似不经意地扔下一句话。

“哦,还有个事情忘说了,没猜错的话,李佳你这次模考应该没有许安意成绩好吧?”

“知道为什么吗?”她笑得生动,眼尾的弧度上挑,像个狡黠的狐狸,“因为考试前一天是她让我拉你出去玩的,她想自己一个人偷偷复习哦。”

南楠太知道她们这样的人最看重的是什么,不需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需要这样一件看似平常的小事,就能让她们内部分崩离析。

说完,南楠也不打算再欣赏她们有趣的面部表情,心满意足地准备转身离开。

她扯了下有点滑落的书包肩带,抬脚往前迈,身后却突然走过一人先她一步,短暂挡住了仅有的一条通向她座位的狭窄通道。

他似低笑了声,气音从鼻翼发出,熟悉的校服衣料擦过她的肩侧,及肩的短发也随之晃动了下,萦绕间充斥的气息太过熟悉,让她的心跳也跟着不自觉地慢了半拍。

南楠脚步一顿,紧接着也走回自己的座位。

她放下书包盯着同样才坐在那里整理书本的陈松北,默默思忖着。

也不知道他刚才把自己的那些话听去了多少。

对着陈松北,她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而且刚刚路过她时,陈松北似乎还笑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教室太吵她听岔了。

视线游移,南楠顺手把书包塞进桌子里,这才注意到模考的卷子已经发下来了,几张试卷叠在一起,整齐地摆放在那儿。

注意力被别处吸引,她没再去想刚刚的事情,抬手翻开试卷来看,满目的红叉不禁让人犯愁,南楠蹙了蹙眉,有些头疼地按了按跳动的太阳穴。

她专心看着试卷上的错题,翻阅的时候目光也跟着上移,余光却瞟见陈松北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正转身往她这走,两个人的座位本来离得就不远,陈松北一步就能走到她这儿。

南楠几乎是下意识地放下试卷,把两只胳膊全部放到桌子上形成一个环绕的圈,里面的试卷被她挡得死死的,她低着头窝在那儿,忐忑地用余光往右瞄。

但陈松北只是从教室最后面的储物柜拿了扫把和簸箕,并没有任何其他举动,南楠这才松了口气,想起他是今早的值日生,要在早自习之前打扫教室卫生而已。

南楠在心里自嘲了下,刚刚那一瞬间她还以为陈松北是要过来看她的卷子,果然是病得不轻,脑子都烧糊涂了。

看到陈松北拿着工具离开的背影,她肩膀放松下来,一只手从卷子上挪开,想继续看刚才的错题,而原本已经打扫过去的陈松北却突然又转身折返回来,她慌得连忙又抬手捂住,心跳如擂鼓。

但这回等了半天也不见陈松北打扫好离开,一直弯着腰在最后这两排收拾着。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发烧烧到脑子不清醒了,她总觉得陈松北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往她这瞟,但她又不敢真抬起头和他对视,毕竟她在陈松北面前就是怂包一个。

直到她维持着这个姿势肩膀都开始有点酸疼了,陈松北才缓缓走到别处打扫。

见他是真走了,南楠终于放下心来小幅度地甩了甩酸胀的胳膊,侧眸看了看自己身旁的路,因为发烧而微红的脸上缓缓露出狐疑之色。

她这里有这么脏吗?

要打扫这么久的。

南楠郁闷地看了眼陈松北在另一排打扫的身影,心烦意乱地把试卷夹在课本里,结果一个小纸团突然扔到自己桌上。

她吓了一跳,拿起来疑惑地看了看周围,却恰好撞上陈松北投过来的目光,她顿时脑袋发蒙,耳边嗡嗡作响,脸烧得更红了。

慌乱地收回视线低下头,纸团被她紧紧地攥在手里,手心的汗都快把它给浸软了。

这是陈松北扔给她的?

不是,大早晨的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南楠深吸了口气,像作弊似的,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后,她低下头忐忑地打开了那张纸条。

结果上面只写了三个字。

你是猪

“…??”

南楠盯着这几个字眨了眨眼,莫名其妙地抬头望向陈松北,结果陈松北这时却已经没再看她了。

就在南楠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旁边座位的一个男生突然走到她面前指着她手里的东西,笑着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扔过了,这我的纸条。”

“?”

南楠又低头看了一眼纸条,皱着眉头咬牙重复道:“你的?”

“嗯!”男生用力地点了点头。

“……”

反应过来的南楠羞恼又无语,顶着浓重的鼻音冲他喊:“许小强!我说了多少次别乱扔垃圾,这地上都是你们乱扔的纸团,不知道打扫起来很费时间吗!”

“啊?”被吼的人一脸懵地瞅了瞅自己手里的纸团,又看了看干净的地面,莫名道,“这不是挺干净的嘛。”

南楠没理他,皱着一张小脸转过了身。

她嘴角向下撇,颇有些粗暴地翻开了课本,看似在学习,实则内心一阵暴/乱。

不是!!

这都什么事啊!

她是疯了才会以为这是陈松北给自己传的纸条吧,刚刚对视之后实在是太紧张了,她都没注意到纸条上的字迹,许小强过来问她要的时候她才发现这纸条上的字迹幼稚得像个小学生写的,完全不是陈松北的字体。

可她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啊,明明都说了要离他远点,结果还是会因为他的一个眼神,一个举动,做出一些无厘头的蠢事,这完全不符合她洒脱的性格。

南楠对此郁闷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