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靠近(5)

当晚,留宿森波拉森林公园

两位主持人自掏腰包请一众演职人员吃晚餐,地点定在了公园四公里外的一个农家乐。去到时,已经是夜间七点多。

碧空如洗,繁星点点,比城市里多了几分难言的悠然与恬静。

当天是工作日,用餐的人并不多。一行人占了农家乐的后院,夜景大好,也隔开了不必要的窥探和麻烦。最后分了两桌,导师和工作人员分散,隔开了四组女团。

顾明绰和任冉坐在一起,右手边迟迟没人敢来坐。

任冉不禁好笑,揶揄:“你平日里是不是成日绷着脸,以致于妹妹们没人敢和你坐?好几个了,全都跟上了发条似的自动跳开你旁边的位置。”

因为这话,众人全往这边看。

顾明绰:“.......”

无奈的表情逗得大家直发笑。

赵pd笑得尤其大声,目光于人群掠了一圈,正好瞧着沈星和李羡婷走过来,手里各端了盆粉粉嫩嫩的樱桃。进屋的时候老板娘招呼摘的,可把姑娘们乐坏了。摘了,立马就去找了水龙头洗,大伙儿都坐定了才过来。

“星星,你去那里坐吧。某人现在算得上maple的编外人员了吧?《silent》跳得真不错。”赵pd冲着沈星吆喝。

她下意识寻找顾明绰,他刚好抬头,两道视线在半空中相触。

猝不及防。

两人齐齐怔住,定格数秒,才记起挪开目光。

沈星敛下了微乱的心神,坦然的回了好,提步朝着顾明绰走去。

顾明绰睇着渐行渐近的她,心跳渐渐失了控制。

像是紧张,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吃吗?”心绪浮动间,沈星来到顾明绰身旁坐下,将小篓子递到他面前,轻声问道。

迫高了顾明绰的目光,落到她的脸上。

冷冷清清,忽然有了一丝暖意,如冬日白雪消融。

他问:“酸吗?”

沈星:“不知道,你先尝尝告诉我?”

顾明绰被她的话逗笑:“怕酸吗?”

沈星:“嗯,你呢?”

顾明绰:“我也怕。”

其实,他不怕的。

连死都不怕的人,怎么可能怕酸呢?

可这一刻,他想“怕”,想和她一样。

“那我们一起尝一尝?”沈星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即使酸的,也有人同她一起经受。甜的话更好,两个人,加倍的甜。

顾明绰被“我们”两个字乱了心神,顿了顿,才回过神来,

“好。”

之后,一人捻起一颗。

七分酸三分甜,离好吃差很远。顾明绰下意识看向沈星时,似星的蓝眸眯成了两条细缝。

对于此刻的顾明绰而言,万物都不及她可爱。

...

难得闲暇,风景氛围也好,与坐的人大都神色含笑兴致大好。

大锅的焖鹅,整只烤鸡....再配上农家自酿的樱桃和青梅酒,对于饮食需要克制的演艺圈人士来说,说句出格都不过分。

许珉贴心的考虑到了这些,特别招呼老板烫了几碟时令的蔬菜。脱油脱盐,但胜在清甜,入口的感觉极好。

沈星因为演唱会在即,只敢青菜生果果腹。

她吃东西的样子很秀气,细嚼慢咽。明明只是些水果和蔬菜,被她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

顾明绰眼角的余光一直未离开沈星,看她吃得这么香,禁不住问,

“没有油也没有盐,能好吃吗?”

他没笑,一本正经模样,澄澈黑亮的眸子中亮着的全是怀疑。

沈星循声看向他,先是点头。等吞咽了口中的食物,才开口说话:“好吃,你要尝尝吗?这里的蔬菜和果子都很鲜甜。”

说完,定定的注视着他。

顾明绰也没点反应,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碟子里的蔬菜,那模样像极了在犹豫。

一个荒唐的念头顿时击中了沈星,神色变得莫名。缓了缓,放轻声音问顾明绰,

“你不会是挑食吧?不爱吃蔬菜?”

细微的音量,其他人又多在说笑,只有他们能听到。

可顾明绰的脸蓦地发烫,他完全没料到沈星会如此轻易的洞穿他的习惯。

沈星的目光从他的俊脸上扫过,一眼了然。

她没再说什么,神色淡淡的拿起了一个干净的印花瓷碗,用公筷夹了少量的蔬菜到碗里。她觉得好吃的几种都夹了。末了,放到了顾明绰面前。

轻声:“尝尝,蔬菜含有大量的纤维素,可以抑制热量的吸收。对身体好的。”

顾明绰垂眸看进碗里,几种蔬菜摆得整整齐齐,心底暖成一片。

默了片刻,抬眸看着沈星:“谢谢。”

而后提筷,低头,慢慢吃起了那一碗蔬菜。

没放任何酱料,清甜中泛着淡淡的草酸滋味,离好吃有好大一段距离,但顾明绰还是一根不剩的吃完了。

沈星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吃净了自己碗中的食物。

一阵无声,直到沈星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

“顾老师,你平时都怎么减重?”

顾明绰:“......”

微侧过脸看她,如实道:“我没有专门减重。”

沈星盯着他瘦削精致的脸,接着问,

“那你每天都像今晚这么吃吗?”

顾明绰耐心的回:“嗯。”

“......”沈星顿时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老天爷太不公平。他每天晚上这么吃都能保持这种状态,而她,水喝多了都会肿。

顾明绰眸中映出她艳丽的娇颜,嘴角勾出一道细微的弧度。

“怎么了?”

沈星:“没什么,就是有点羡慕。”她也好想吃什么都不胖。那样的话她就能肆无忌惮的吃马卡龙,喝放整包糖的热拿铁.....光想,就觉得美好。

顾明绰总算是触及她的想法,嘴角的笑痕愈深。想了想,出声道,声音轻得像在诱哄,“这有什么好羡慕的?我还羡慕你呢。”

“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拥有父母的疼爱,羡慕你活得无忧无虑,羡慕你笑里没有任何杂质...

可这些话顾明绰一句都没说,只是平淡笼统道,

“除了你刚才说的所有....”

沈星当他是在哄人,依然禁不住嘴角上扬。

两人的互动从头到尾都是淡淡的,克制有距离的。

可落在魏诗茵眼里,她莫名的觉得顾明绰并不像传闻说的那样讨厌沈星。相反的,他待她耐心又绅士,情绪虽然淡淡的,但和不喜也没什么干系。

思及此,魏诗茵的眸光染上莫名的情绪。

一缕一缕,泛出冷光。

.....

酒足饭饱时,暮色已沉。

有些习惯早睡的熬不住,凑了两台车回去了。

沈星没走。

队里的两个小可爱李羡婷和慕夏平日里就喜欢热闹,这会儿酒至微醺,想她们提早走,万万不可能的事儿。队长明娅也没过多管束,留了滴酒未沾的沈星看着她们,就同容涵先回去了。

沈星没走,顾明绰也不可能走。

对他而言,有她在的地方,便是幸福之所在。

妄念成真。

人少了,剩下的人聚拢成一桌。

桌上的残碟都给撤了,换上了几碟下酒小菜和烧烤。

许珉才拿起串鸡脆骨,就听赵pd吆喝,

“一直干喝太没意思,搞几个助兴的小游戏怎么样?”

许珉说好。

其他人也纷纷起哄应承。

赵pd沉吟片刻,“猜酒拳,还是真心话大冒险?有其他的点子也可以提。我老了,也不知道二十代流行什么。”

说着,人已转向顾明绰,问他,

“唉阿绰,你平日夜场玩什么?”

顾明绰神色冷清,一字一顿的倾吐出两个字:“睡觉。”

一阵哄笑。

任冉笑着揶揄:“你这是提前进入退休生活?”

顾明绰慵懒地靠着椅背睨他:“早睡和吃蔬菜一样,有利于身体健康。”

任冉嘿了一声,不依不挠追问:“早睡?那你刚才不跟车走?”

顾明绰勾勾唇,来了句:“我这不是不放心你吗?等着背你回去呢。”

任冉呸了一声,还想喷人。

赵pd没再给机会:“跟他吵什么?过亿粉丝一人一口口水就能把你给淹死百八十遍。”

任冉:“......”怕了怕了,瞬间消音。

最后,大票数通过了“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

第一轮,陈伽宜负责转酒瓶。

几转后,瓶口指向了沈星,席间的目光也尽数落在了她的脸上。

许珉:“星星,你点个人提问。”

有人疑惑:“自己指定提问人?刺激没了大半。”

许珉淡笑:“你误会了,单纯星星这样。”

“为什么?”

“颜即正义。等你长得跟星星一样好看时,我也让你指定提问人。”

众人被逗乐,笑声蔓延。

顾明绰的目光在人群中变得放肆,透出妄想。他在想:如果是他,不仅会让她指定提问人,还会替她完成所有,令她一切舒心。

沈星并没有不自在,从小到大,她早已习惯这样的场面。

只是笑:“那我选伽宜姐。”

陈伽宜莞尔:“觉得我会放水?如果是这样,我建议你换个人。我可是“真心话大冒险”届的超级魔王,下手特别狠的那种。”

沈星:“没事儿,我就喜欢狠的。”

笑声一片。

陈伽宜盯着沈星沉吟片刻,开始:“那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沈星回:“真心话。”

陈伽宜紧接着:“星星,你想过自己大概多少岁结婚吗?”

默了默,沈星道:“以前没想过,但如果碰到了喜欢的,随时都可以。”

此话一出,周遭哗然。

陈伽宜也十分诧异:“看你的工作状态,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事业心很重的人。”沈星的每一次舞台,无论是团队还是个人,都是火力全开,没有留一丝力。身家丰厚,却不见一丝娇气,行程表满满当当,起早贪黑是日常。

沈星笑答:“对我而言,事业心和爱情并不冲突。爱情没来时,我专注事业。当它来时,我两者都要。”一样的珍贵,她会尽力找到平衡的方式。“小孩子才做选择,不是吗?”

说到这里,李羡婷和慕夏一左一右抱住沈星,爱娇的在她肩头蹭。

不停地夸自家小星星霸气牛掰。

可陈伽宜从顶流女团中走出,她比谁都知道实现“两者都要”要付出多少努力。

情绪上头时,她给众人讲了件真实的事情。

一对男女,都是三十代的top。他们在大热时偷偷相恋,却爱意深沉时说了分手,败给了自己的前程和资本的压力。

“如果一定要二选一呢?”已经不止一个问题了,但没人在意。因为讨论的事情对在坐的大部分人来说都是有可能撞见的,很容易便引发了共情。

有人说选爱情,有人反复犹豫选了事业。

轮到沈星时,她已经沉思许久。

最终,她选择了爱情。理由是,钱她已经足够多,事业也未必要做女团。看到父母辈的甜蜜爱情后,她也期待遇见自己的一心人。

“阿绰呢?”沈星实诚的表达出自己的态度后,任冉点了点从头到尾安静得跟樽石雕似的顾明绰。“顶流的事业与爱情,你选什么?”

顾明绰凝眸看向任冉,眼睫轻眨,笃定开口,

“我会选她。”如果有一天,他能得到沈星的爱情,他可以放下所有,哪怕是他的这条命。一切由她开始,又由她终结,对于他而言就是圆满。可他....有机会吗?连夜,她都不肯入梦,她又怎么可能爱上他?

他的声音低哑,隐约带出了一丝凉意。

所有人都忽略了,唯有沈星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数秒,似是察觉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