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一章:第24章 解恕字宁芝生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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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懿礼起身行至杜嬷嬷,绕着她踱步。地上铺着一层毯,上头的花纹并不繁丽,但东西很厚实,行走时便无声响。
可她离得实在近,哪怕杜嬷嬷将头垂得几近地面,仍能瞧见那双大红为底的凤头鞋,在自己的身前来回晃悠,或是隐去转而换来一片阴影笼在头顶,掩去眼前的光亮。
屋内两侧站立的丫鬟、卫嬷嬷还有跪在地上的杜嬷嬷,都不由自主的屏息凝神,方入春的天地里并无虫鸣鸟叫,而今夜窗外惯有的风声亦不知踪影,内外都是静静的。
却越发凸显出人走动时衣料间的摩挲声,而这声响入到杜嬷嬷的耳里,更似擂鼓,一下一下不缓不慢的敲在她的耳膜上,不知何时停击,不知何时重击。
许是须臾,许是一晌,又许是更长久,杜嬷嬷终于等到了卫懿礼讲话,并非是狂风暴雨般的责骂,又或是阴阳怪调的询问,只有一声不咸不淡的,“下去吧。”
杜嬷嬷忙磕头谢了恩,躬身退出。妙语早在杜嬷嬷进内时便守在屋子外头,此时二人双眼对视,不约而同的舒出气来。
妙语面上神色极为愧疚,她道:“原该是我在守着的,却出了这档子事,反要您替我受累。奴婢……”
不待妙语将话讲尽,杜嬷嬷便摆了摆手,道:“我同有失职之责在,若是有罚自该承担。不过也说不得受累,老夫人仁厚,宽恕了我。成了,时候不早,难得夜里不当班,你也早些歇罢。”话落,杜嬷嬷便扭身极快的回房去了——她方才惊出一身冷汗,黏腻湿凉,叫人很是难受。
“三郎还没来吗?”
卫懿礼两指捏着眉心,吩咐道:“再去催催。”
丫鬟应了是,还未出门,便来了个小厮,禀道:“三郎君说有应对方法,叫您不必忧心。”
“他有甚么应对方法!”卫懿礼也不管是甚么,直接捡起手边的物件朝小厮砸去。
小厮见有东西飞来,下意识的便给避开,谁料卫懿礼瞧见他闪过,怒气更上一层,又拿还带茶水的杯盏砸去,而此次正命中小厮额头,给砸出个极大的一个口子,还未有一会儿便流出一滩子血,他不敢叫地毯给弄脏污了,也不敢去捂,便将身子向后倾去,让血落在前襟上头。
卫懿礼不再瞧小厮一眼,将手一挥,道:“赶紧给我滚出去!”
小厮连声应喏,赶忙退了出去。
卫懿礼坐在椅上,胸腔不停起伏,呼吸之声极大,她冷笑数声,道:“好啊,一个个本事见长了。”
她起身向卫嬷嬷道:“明个儿直接上门外头去等,管是正侧,全都给去,一见着你们二爷,便给引来。”
卫嬷嬷听罢称是。
……
宁芝夜里至老夫人处将一日事宜回禀,并如其所预料的,挨了婆母一顿责备。
这方回屋,卸了妆容要去歇下,却听见扣门声,她高高的问了一身:“哪个?”
门外响起一道很稚嫩的声音:“阿娘,是我。”
宁芝一听便知是谁,忙道:“进来。”
门应声被推开,正是徐嘉暾。
她将徐嘉暾打量了一圈,招手要他上前,而后捏了捏他的手臂,随即皱眉道:“这样凉的夜里出来,你也不知加件披风?若染了寒,如何好?都是些不中用的丫鬟,也不晓得叫你添一件厚的。”
徐嘉暾闻言不由笑了,道:“不碍事的。”
宁芝不理他,只吩咐要人去将他的披风取来,而后问道:“这样迟过来,有甚么事?”
徐嘉暾清了清嗓子,小声道:“今儿白日,在婶子那里,她说儿子可过去那边的演武场,叫二叔教儿子拳脚,”他说着,兴奋了起来,“还有一匹马驹,正好给我骑。”
他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宁芝,唤了一声“阿娘……”
宁芝闻言却是沉默了好一会儿——她与戚善珠件有一桩旧事在。
二人如今以妯娌身份相称,实则细论起来,抛开彼此丈夫间的关系,宁芝与戚善珠见仍是关系极近的亲戚。
戚善珠的母亲,也为宁氏,与老宁山王即宁芝的父亲,是为嫡亲的兄妹。
老宁山王那一代,堂亲太远,自家里只这兄妹二人,因此两人自幼亲近,纵是后来各自成家,也不曾疏远过。
照理宁芝与戚善珠间也当是极好的,可不知是八字不对盘还是怎样,二人从抱手的年龄的时候相互间便已不和:凡是见面,两人必有一场哭闹。待年岁渐长后,每每相逢更免不了明里暗里的相争。不过这些说起,落在长者眼里,却也只小儿胡闹,不值一提。
可虽说是小儿胡闹,实则这些年来的事儿,两人都一一记在心底,不曾忘却分毫。而当年更因这胡闹折腾出了一件大事,二人晓得那事非同小可,终于平和得谈了一次,最后决定相互隐瞒,这也才叫彼此间的关系有了些许缓和。
至于当年到底发生何事,此时暂且按下不表,先说回眼前来。
徐嘉暾久久不曾等到母亲回答,不由心生忐忑,很是不安的瞧着宁芝。
后者方才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之中,堪堪醒过神来,她看向徐嘉暾,又是一阵沉默,方才问道:“你想习武?”
徐嘉暾点头道是。
宁芝又问道:“可先生说你于文上头天赋极大。”
徐嘉暾皱了下眉,沉思片刻后回道:“未尝不能文武兼修。”
宁芝不再讲话,垂眸深思许久,后只与徐嘉暾道:“你且先回房歇着,此事暂且缓缓,改日再说。”
徐嘉暾情绪立时低落下去,却也“嗯”了一声,恭敬的与宁芝请了辞。
目送徐嘉暾离去后,宁芝拿手抚额,长吁一声后,向丫鬟道:“去请大郎君来。”
丫鬟应声退出,片刻后却独自一人归来,她与宁芝回话道:“郎君说叫您自己先歇着,他还需在书房处理些庶务。”
宁芝听后问道:“书房里头床榻是否已铺好?”
丫鬟禁声并不回这句,可观其神态,答案显然为是。
宁芝坐在原处,盯着眼前的铜镜良久,倏地笑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哒哒哒,这是一篇没有终于没有等到凌晨后才码好的一章!